作者:藏妖
周远无可奈何地叹息再叹息。在他们这个研究生班里,老马和苏御安的感情最好,说起来都不像是师生了,更像是忘年交吧。老马出了事,苏御安肯定炸毛。
很久,办公室的门才打开。苏御安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觉得很面熟。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见面了。我是该叫你范阳,还是苏御安呢?”
想起来了,他是前阵子从海底上来后第一个询问自己的警察。姓什么来着?
“还记得我吗?我是重案组的组长,黄天翔。”
“记得,黄组长。”他面色微冷地点点头,“关于我的导师马齐……”
没等他说完话,黄天翔后撤一步让出路来,示意他进去再谈。
办公室里,有三名教师和学校的教务主任。他们诧异地看了看苏御安,其中,滕老师是这里唯一的女性,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苏御安低声说:“滕老师,节哀。”
滕老师和老马关系很好,大家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但当事人始终拖啊拖的不肯把话说开。有那么几次,苏御安还打趣老马,再不去告白,滕老师可就要另选他人了。没想到这才多久的时间,居然变成了这样。
滕凤梅老师哽咽着转过身去,面对着窗外偷偷抹泪。黄天翔大大咧咧地站在苏御安面前,一副要笑不笑的态度:“说吧,你想问什么?”
“关于老马,我是说马老师的死因。既然警方都介入了,想必不会是自然死亡,对吧?”见黄天翔点了头,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死的?”
“根据现场勘查初步判断是自杀。”
“自杀?”苏御安微微眯起眼睛。如果真是自杀,你们警察来干屁?黄天翔肯定没说实话,而且,这个态度似乎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些什么。
不出所料,黄天翔哼笑一声,说:“苏御安,今天凌晨02:00——03:00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在家跟我弟弟通电话。”
“你弟弟?”黄天翔收敛了仅有的一点笑意,“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是孤儿,你的领养人一直没有结婚,你哪来的弟弟?”
“我跟弟弟失散了十八年,才相遇而已。”他很不悦地说,“我也是娘胎里出来的,没有父母哪来的我?既然有父母为什么就不能有弟弟?黄组长,你这话说的一点逻辑性没有。”
面对小狮子的反击,老狐狸微微一笑:“既然说逻辑性,那咱俩就唠唠吧。一个半月前你在董家的海底酒店身亲经历了三起谋杀案,事后,董家成了你的后盾。”言罢,他俯身靠近苏御安的耳边,“小子,那三起谋杀案到现在还没破,你跟那事要是没关系,我脱光了去市中心跳草裙舞去。”
只要稍微侧头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苏御安极度讨厌跟别人这么亲近。他只是把视线转到黄天翔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说:“我对黄组长的舞姿可是一点没办法期待。”
黄天翔耸耸肩,坐了回去。随后对身后的组员说:“带苏御安去案发现场看看。”
苏御安不知道对方玩的什么招数,但可以去看案发现场他是巴不得的。起身跟在小警察身后,急忙走了出去。
黄天翔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扯过身边的组员:“跟着他,观察他每一种反应。”
“组长,他一个学生……”
“少废话,去!”
被唐家保护的青年,连续在你身边死了四个人。海底也好,校园也罢,为什么这两起案子都有你的身影?唐家不惜跟警方翻脸也要护着你,你一个孤儿究竟有多少关系网?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人,又会是谁?
海底酒店案的侦破工作阻塞不前,只有盯上你才能找到突破口。苏御安是吧,很好,很高兴你自己送上门来。
第20章
缺德的老头子,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可劲在眼前蹦跶,需要你贡献能力的关键时刻反而不见踪影!苏御信坐在叔叔的书房里一个劲抓耳挠腮,满地堆的都是古籍,他都已经翻了一天,还是找不到封印搐气袋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再给老头打个电话,结果对方还是关机。
他沮丧地躺在地上,呐呐自语:“还想告诉你我找到御安了。”
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看也没看就喊老头儿!电话那边的人不禁失笑:“是我。”
“哥?我还以为是老头子。”他放松下来,躺回到地上。
“御信,你最近不要回来。如果有警察找你,尽量别说海底酒店的事。”
出事了!苏御信一个挺身坐起来:“怎么了?董煜他老爸不是帮咱们摆平了吗?”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老师死了,死的很奇怪。是当地警方重案组接手的案子,那个组长见过我,好像对海底酒店的事耿耿于怀。他让我看了老师的死亡现场,还安排人调查我。我担心,得了,不说这个。你听我的,最近在家呆着,别到处乱走。”说完,苏御安挂断了电话。
黄天翔的事,他不想去理会。只要弟弟不回来,他们就不能碰面。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说是顺其自然,归根结底终究是放不下的。上午进入案发现场的一瞬间,他察觉到了微弱的阴冷的气息,不详的,令人避之不及的阴气在水房里残存着。听说,老马就死在里面。他不是自杀的,苏御安百分之百的肯定!
关键是看门的老刘大爷,当时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警察在场,刘大爷他犹犹豫豫的就走了。事后,被警察带上了车。警察把刘大爷带走干什么?莫非是他知道什么内情?
苏御安知道,老马平时没多少爱好,就是喜欢下棋。看门的刘大爷也是个棋迷,俩人经常凑在一块切磋棋艺。有那么几次听老马说,刘大爷值晚班,睡不着的时候就去找他下棋。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跟周远说,下节课点名的时候帮自己糊弄一下,不等周远问他干什么去,急急忙忙跑出了教室。
老马是死在了宿舍楼旁边的那个老水房里。水房里面是老式的烧煤锅炉,早就不用了。但是昨晚似乎有人用过的样子,会是刘大爷吗?除去这一点,还有不少疑问,比方说:老马为什么会去老水房呢?老刘又知道什么呢?
本想在门房这边等刘大爷回来,结果值白班的人说,刘大爷今天休息,就算从警察局出来也是要直接回家的。不巧的是没人知道刘大爷住哪,他无心回去上课,只好先回家,第二天晚上再来。
最近出了不少事,他心里总觉得毛毛的。就在今天早上还想着等御信回来跟他再聊聊海底酒店的事,结果可好,老马这一死,不但自己被盯上,还拖累了御信也不能回来。话说,御信也没说过一定会回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过这个打算,只是自己如此希望罢了。
回到家后,胡思乱想了一整天,太阳下山后他对付了一顿晚饭,早早上了床休息。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又给御信打了电话,对方是关机状态,可能是已经睡下了吧。他放下电话,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联系一下养父,白颉。
白颉是个考古学家,常年在外奔波。他成年之后,跟白颉的相处时间少之又少,但这并没有淡化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不过,苏御安总觉得,他跟白颉之间不是父子情,而是很纯粹的一种亲情。白颉自己也说过“我不能取代你的父亲,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最亲近的家人。我们一起生活,相互照顾。”
发现自己有阴阳眼开始,白颉不停的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希望能让小时候的自己少一些恐惧,多一些自保的能力。事实上,也是多亏了白颉教授他的那点知识,他才能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关于弟弟的事,白颉是知道的,也一直在帮他寻找,苏御安很感激白颉,有什么事也愿意跟他交流。用苏御安自己的方式表达的话,白颉是他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
但是,这一次,白颉却没有给他回音。确切地说,他找不到白颉了。一部手机,一部卫星电话都联系不上对方,想起在半年前白颉说要去埃及,估计是在地下哪个墓坑里,忙的没时间给两部手机充电了。他起了床,打开电脑给白颉发了一份邮件,把海底酒店和苏御信的事写上去,并提到了那个搐气袋的问题。最后想了想,还是没告诉白颉自己老师离奇死亡的事件,也许,不该跟白颉说吧。毕竟前两件事都解决了,白颉也不用担心,老师这事,说了反倒让他多想。
邮件发出去之后,他也觉得有些困倦,回到床上没多一会便睡的香甜。
朦胧中,好像走进了谁的家里。陌生的环境在他眼中很模糊。像是被蒙了一层薄纱,看不清楚。只能凭着一些轮廓和虚弱的光线辨认出家具和房间的格局。
屋子里似乎已经开了灯,耳边能听见电视的声音以及从厨房传来的一些动静,他试着问了有人在吗?屋子里没人应声,倒是厨房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到客厅中间,发现模糊的东西里有一个沙发显得尤为清晰。艳红色的皮质沙发造型美观大方,在沙发靠背上铺着纯白的装饰布,红白相配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沙发上窝着一只不大的小猫正在睡觉。
忽然,乍听一声叫喊,他顺着声音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白,影影绰绰的淡黄色勾勒出房门的轮廓。从那扇房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哭泣的争吵声,但是他没有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不禁纳闷地走过去,站在门口。
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才还很清晰的声音也模糊了起来,里面的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只听见抽抽噎噎的哭泣。他尝试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摸着门顺到了把手,稍微用力把门推开。看到卧室里亮着一盏柔和的台灯,却没看到人影儿。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女人的哭喊声还在持续着,他的眼前却空无一人。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四周,忽然发现窝在沙发上的猫儿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猫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只猫而已,苏御安却觉得浑身冰冷,从骨头透过皮肉的冰冷!
“请问,有人在吗?”他大声吆喝着,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持续在房间里传过来,听上去就像是另一个空间的错位,古怪的令人不适。
他放弃了卧室,顺着感觉走到窗口。他想,这应该窗口,便伸出去摸了摸。找到了窗户的边缘,尝试着朝一边拉开,窗户关的很紧,纹丝不动。他只好收回手,回到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沙发旁边,那只金色眼睛的猫还在看着他,歪着头似乎在打量他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人。
苏御安刻意忽略了这只小小的动物,他揉了揉眼睛,希望能看清沙发前面那张茶几上的东西。忽然,从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跟着震颤了起来,他险些踉跄着跌倒,下意识地扶着沙发背,抬头看着。心说,楼上干嘛?拆房子?
不等随便的念头闪过,巨响伴着震颤一波一波袭来,整个公寓像要散架子了一样,脑袋顶上还不断有墙皮掉下来!他有些紧张了,扶着沙发往门口移动,这时候想起了还在卧室里的女人,咬咬牙又跑过去,使劲地敲着房门大声喊:“到底有没有人?快走!”
伴着他的叫喊声,另一个焦急的声音也在叫嚷着:“开门!”
他诧异地回了头,看着模糊不清的入室门。
是谁在叫?声音很熟悉,仔细听起来的时候脑门一阵钝痛,一阵天旋地转害他紧闭着眼睛,那叫喊声忽然变得特别清晰,完全就在附近的感觉。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做了梦。
外面的人敲着门喊他:“哥,是我,开门啊。”
御信?他急忙下床光着脚把门打开。门外的人果真是苏御信,他拎着好大一个皮箱,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嘿嘿一笑:“哥,我没地方住了。收留我不?”
对面笑的一脸纯良的苏御信让他哭笑不得,明明叮嘱他不要过来的,这人可好,不但来了,还如此神速。
“你是不是忘了上午咱俩通电话的事了?不是说,别来么?”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听上去,他好像很不愿意收留弟弟一样。他懊恼地咂舌,不知道如何挽回。
苏御信没被他这些话放在心里,一边喝着热水一边说:“你这边出了事,我能不来吗?咱俩是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再者说,我虽然有点案底,警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抓我,大不了就是吃点亏而已。你别总是惦记这事。”
说心里话,苏御信能回来他是一万个高兴的。虽然俩人还有点陌生,但弟弟对自己的这份关心,可是不掺假。
帮着御信把皮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类放好,他又看了看自己租住的这个小蜗居,开始琢磨明天去外面找个大一店的公寓另租。让御信住这么小的放委屈他了。
“哥,我困死了,先睡。你老师那事明天你跟我好好说说。”
正在卫生间给他收拾牙刷毛巾的苏御信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走回屋里一看,御信在地上打了地铺已经呼呼大睡了。这孩子属猪的吧,这么快就能睡着!
忽然,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不禁觉得奇怪,他很少做梦,梦也是普普通通的梦。但是刚才那个……
哪是谁的家?为什么觉得好像去过呢?
第21章
在补习班那边下了课已经是晚上近十点了,滕凤梅觉得有些头疼,决定叫计程车回家。最近一段时间,为了省钱,不管去哪里她都坚持坐公车,为得只是早一点拥有一个温馨的家。然而,这个美梦随着他的死亡而告终。悲伤之余继续让自己受苦省钱,又有什么必要了呢?
她的心情很低落,天空应景儿似的下起了蒙蒙细雨。她懒的把包里的伞拿出来,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心朝计程车站点走去。
夏日的夜晚在十点多还是很热闹的,路人或成双或结伴地与她擦肩而过。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爆出喇叭声,与街边播放着的流行音乐交杂在一起,搅着她原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苦闷。
雨,似乎下大了。她站在一棵树下打开包包,在里面翻找雨伞。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小腿,低头一看,是一只不大的小黑猫。小小的一只,好可爱!
是谁家丢弃的吗?滕美凤本来就喜欢小猫小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也不禁有些手痒了。抱起来看了看,发现脖子下面也没有名牌,估计是被丢掉的。但是现在她没办法照顾它,因为马奇的死,她这几天神情恍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一个小小的宠物?
滕凤梅温柔的抚摸着小猫,猫儿小小的脑袋在她手掌下蹭了蹭,伸出舌头舔了舔,乖巧地喵了一声。
“对不起啊,我现在不能带你回家。”说着,她四下看了看。找到垃圾箱旁边一个废旧的纸盒箱。把小猫放进去,又拿出包里的笔在上面写下“请收养我”的大字。随后,把纸盒箱放在避雨的树下。蹲下身子顺着小猫的背:“要乖哦,一定会有好心人收养你的。”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弱小的动物因为微冷的雨中全身发抖,她不禁苦笑着想,自己跟这猫儿也没差什么,在这雨夜里无人陪伴,无人关照,只能躲在角落里徒劳的叫唤着。或者,自己还不如它来的自在,至少它还可以叫上两声,但自己,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你饿了吧?”她轻轻地说。
也许,照顾一次还是可以的,想罢,她抬头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超市,就冒着雨跑进去买了一罐牛奶和面包,还有一包一次性的纸碗。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把整跳街道变得潮乎乎、雾蒙蒙的。她撑开了手中的伞正要走出去,忽见马路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不大正常,因为没人会在大雨天站在马路中间,这样很容易被过往的车辆撞到,所以,她多看了几眼。
浅灰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略长的头发、消瘦的身材,那个身影让她惊愕不已,就连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不,不可能。”她无意识地嘀咕着,忽而像是疯了一般地跑了出去,大喊着:“老马!老马!”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马路中间的那个人,还有那哗哗作响的大雨。她直接朝着他跑过去,伸出手,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尖利的惊叫响起,她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猛地向后摔倒!一辆车带着让人胆寒的喇叭声贴着她的鞋尖飞驰而过!刚刚尖叫的那个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男友,男友使劲推了一把滕凤梅:“你找死啊!?”
她这才知道是这对恋人救了自己,但是……
“我的朋友在前面,就在前面,你看!”她指着马路中间。
“哪有什么人?”救了人的小伙子惊魂未定,“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们就看到你傻愣愣的往马路上跑!大姐,精神不好就别出来晃!”
“不是,我的朋友真的在。我看到了,就在前面,我真的看到了。”滕凤梅被路人扶起的时候,极力解释着。
小伙子显然被吓到了,尽管救了人口气也不善。女孩略显些紧张,搂着男友的手臂,说:“大姐,你,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为什么没人看到他?他明明就在……
当滕凤梅再去看马路中间的时候,他,却毫无踪影。
恍惚间才发觉是自己看错了,是的,看错的,已经死掉的人怎么会出现呢?她痛苦地捂着脸,呜咽起来。不少路人见她没事纷纷离开,没人愿意在大雨中围观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不大正常的女人坐在地上哭泣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完全被大雨打湿,她摇摇晃晃的起了身。在雨中,步履阑珊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后,一双金色的竖瞳盯着她的北影,在黑暗里,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