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两个男人同时听到那运动鞋踩在地上的轻微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们霍地瞪大双眼,刷一下回头看去。
只这一刹,两个人心跳便乱了套,咚咚咚快跳个不停。
莫名的危机感让他们浑身汗毛也随之束起,可回头望去,原本以为会突然出现个什么人的街道上,竟仍是空寂无人的。
“……”束髻男直盯着身后的街道和远方的迷蒙望了许久,像是一定要从路灯光线照亮的地方,看出什么一般。
可……任凭他再如何瞪大眼睛,也一无所获。
披发男哆嗦了下嘴唇,作为信奉饿鬼道,追求长生不死,在据点整日与几具铜甲尸朝夕相处的教徒来说,鬼邪之物是绝对存在的。
在这样的夜里,突然听到脚步声,却看不见人,这……未免太吓人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两人匆匆加快脚步,朝着饿鬼道谭山市临时据点儿赶去。
“会……会不会是大师兄吓唬我们?”束髻男快走了一会儿,见半晌没有其他动静,恐惧感又消退了一些,回头望身后,仍是空荡荡的马路。
“如果是大师兄,早出现暴揍我们了,怎么可能跟我们玩这种花样。”披发男深吸一口气,沁凉的夜晚空气,让他更加清醒了一点。
“那会是什么人?是不是……师父准备对付的那些人?”束髻男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冷风一吹,嘴唇刚被舔湿润的地方一阵针扎般的疼。
“应该不会,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披发男虽然口上这样说,可语气却一点儿也不自信。
两个人的步速渐渐又慢了下来。
他们一边四处打量,一边为了掩饰心底的恐惧,一边闲聊起来。
“乔栋还没有找到吗?”束髻男将手里的柳木盒换了只手。
“没有。谭山市有权有势的咱们饿鬼道的居士,都问过了,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披发男仍觉得有些紧张,一边回答束髻男的话,一边回头向后看了看。
他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凉凉的盯着自己。
“感觉每天都很压抑……敌人似乎是藏在黑暗中的。”束髻男说着懊恼的皱起眉,曾经他们才是藏在黑暗中的一方。
现在却……
“……”披发男没有接话,凉风卷过脖颈,不好的预感让他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束髻男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后颈发痒,便伸手错了下。
手指触碰到自己皮肤,凉凉的。
“师父在祭坛里,这么多年忽醒忽睡,乔栋带着谭山市收集了许多年的阴邪之气,来祭坛启阵,师父才彻底醒过来。结果乔栋真是一点儿好处没拿到,都让曹子祥给占了便宜。”
束髻男仍旧喋喋不休,似乎并没发现身边披发男的安静。
披发男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喘气时不仅觉得空气特别凉,还觉得呼吸间有些艰难。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气体笼罩住一般。
披发男越来越不安,转头便准备催促束髻男快点儿走,别聊天了。
结果他才回头,就霍地睁大双眼,骇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
束髻男才说完一句话,后颈处又觉得发痒发凉。
他伸手搓了搓,便觉得这回换成了手背上发痒发麻。
就像是……
有什么人在对着他的脖子吹凉气……
心里才划过这样的想法,束髻男便觉得浑身一阵僵硬,括约肌不自觉的抽搐。
那凉气还在一忽儿一忽而的吹,正像是人呼吸的节奏。
他牙齿不自觉的打颤,头僵硬的满满朝着左后方转去。
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心越沉越低,脚趾一阵阵发麻。
理智告诉他,应该头也不回的狂奔逃走,可是他的腿动不了——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战栗。
耳边突然传来轻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贴耳响起的任何声音,都足以让人吓的浑身瘫痪。
更何况是这阴恻恻的笑声。
“我可以闻闻你吗?”那清浅的笑声突然贴着他的耳朵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束髻男再也无法转动脖子,他感受到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人就贴在他身侧。
他感受到了逃无可逃的绝望感。
那种压迫着他的可怕危机感变得越来越强,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尿裤子时,那人的脸突然从自己后颈处慢慢挪向眼前。
当他看清那人苍白面孔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时,他也同时看到了对方轻轻吸气的动作。
他仿佛看到什么白色的气息,从自己体内涌出,钻入对方鼻腔。
下一刻,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为饿鬼道教众,罪恶的一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人闻没了。
在这人倒下前,子鹤伸手一捞,便将束髻男人手中拎着的柳木盒子捞在了手中。
随即,他便将目光落向另外一个披发男人面上。
“我可以闻闻你吗?”仍是这样轻飘飘的话语,他笑容特别客气,仿佛真的在跟对方商量一般。
可不等对方对于他的申请作出反应,他已经微微吸气,结束了对方危害社会的短暂生命。
看着披发男人倒在地上,子鹤砸吧了下嘴,轻声嘀咕:
“真是灵魂有香气的人,食物的香气。”
……
子鹤并不需要追踪他们的步伐去寻找饿鬼道的据点。
容浩之所以让教众们转移,大概也是怀疑他修成飞天夜叉后,目视能力会增强吧。
站在一座楼顶,他放眼一望,便能看出哪里阴煞气格外重。
循着那浓郁芬芳的煞气而去,就行了。
藏着几具铜甲尸的地方,是再怎么遮掩也遮不住的。
更何况,即便容浩有布阵的能力,在现在这个灵气邪气匮乏的环境下,没有他张子鹤,容浩恐怕也无法支撑一个风水局或阵法正常运转。
昏暗的黑夜,并不能遮蔽子鹤的视线。
反而成了他隐藏自己的屏障,纵跳狂奔,如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豹子,来去如风。
……
饿鬼道众们,一部分力量强大的,将几具铜甲尸搬到位于郊区的仓库门口,准备搬到车上运走。
另一部分人,拆掉埋在仓库四周的布风水局的物件儿,并销毁。
当他们查看了仓库内,确认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往外走时,便看到了门口浮在半空中的一双绿色光点。
当他们一个一个倒下时,甚至还来不及意识到那是什么,也来不及恐惧害怕。
子鹤将所有倒地的尸体都搬到了仓库外,一具具整整齐齐排列。
其中有一个饿鬼道众是新加入的,没做过什么恶,他没有杀,只弄晕了,跟尸体摆在一块儿。
手指牵动,阴煞气缠绕。
他望向已经被放在卡车上的几具铜甲尸,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牵动手指,以阴煞气操控那些铜甲尸僵硬的走回仓库。
子鹤又以符箓开启铜甲尸三处穴位,并吸走了铜甲尸内储存不散的阴煞气。
失去了封于体内的阴煞气,铜甲尸也不过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慢步走出仓库,他将卡车开进仓库,用打火机点燃了卡车的油箱。
火焰冲天,熊熊燃烧时,仿佛含着汹涌的怒意,咆哮不休。
那些铜甲尸中,有的是他曾经的师兄弟,也有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大概是容浩后来又制作的吧。
很多上一世的事,他还未能记起。
死后的事,他被困在酒壶里,更不得而知。
很多事情发生了,过去了,即便记起也无能为力。
但未来,却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何发展,要他说了算。
城郊的仓库四周没有什么居民楼,这里在夜半时分起火,人们基本没有什么反应。
待火烧的尽了,子鹤检查了仓库四周内外。
望着只剩一片灰烬的饿鬼道新据点,他有些遗憾的叹口气。
可惜,没有遇到之前那束髻男人口中的‘大师兄’。
容浩又收了个徒弟吗?
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能被容浩这样挑剔的人,承认为大徒弟。
想来,容浩这辈子,认真收徒大概只有不超过3次吧。
他就占了其中一次,可惜,他们师徒间,既没有好的开始,也没有好的结束。
他甚至也从未承认过容浩作为师父的身份。
夜风在大火余温中,显得不那么凛冽。
子鹤揉了揉被火焰炙烤的有些柔软干燥的短发,掏出了手机。
找到李倦深的电话号码,子鹤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在正是大半夜,直接点了拨通键。
大概是身为特警足够机敏,子鹤没有等多久,电话对面就接了起来。
虽然那声‘喂’,像是睡梦中的咕哝,但的确是李大胡子的声音。
脑海里涌现李倦深强健的胸肌,子鹤一时间福至心灵,毫不客气的亲切呼唤:
“李大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