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你没又唬我吧?”知趣现在都不大相信朱鹤的话儿了,这个放羊的小孩儿哟。
“要不是师兄先捉弄我,我能去唬你吗?”朱鹤眼里浮起一抹浅笑,看一眼黑豆儿,对知趣道,“罗妖师叔祖虽然为人奇怪,不过,黑豆儿在师叔祖那里受益颇多,我看他较以前更有灵性了,开窍儿就在眼前了。”
知趣摸摸黑豆儿没毛儿的脑袋,眼睛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黑豆儿嘎嘎叫了两声,拿脑袋去蹭知趣的脸。知趣并没有再说黑豆儿修炼的事儿,反是笑问,“鹤师弟,先前你把我储物袋里的吃的都搜刮走了,油盐酱醋都没给我留下。罗妖师叔祖要留下吃饭,调料还我,我得去给罗妖师叔祖做饭。”
一听说知趣要做饭,朱鹤心下有几分馋了,偏又不好开口,担心知趣记恨他,再吐口水什么的。朱鹤忍着没说,直接把剩下的食物连同调料都还给知趣,知趣就带着黑豆儿走了。
知趣冒着大雪回到自己屋里,推门一瞧,顿时惊的愣在门口。
第39章 疑惑
这,这还是自己的屋子吗?
他不过是出去片刻,怎么屋子就给人翻天覆地了啊!
墙壁上镶着明亮的云石珠,他惯用的玉榻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张灵气隐隐的玉石铺就的大床,床上悬着银羽纱做的帐子,隐隐绰绰的看不清床间的景象。
另外,桌椅案几,他惯用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极奢华考究的物件儿。整个房间还隐隐的透出一股子异香来,好闻的很。仔细一回味,平日里罗妖身上就这股味儿。
可是……他,他的家当呢?
正在此时,银羽纱里探出一只美仑美奂的手掌,罗妖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正为知趣解惑,“你那些破烂儿,实在碍眼的很,我替你丢出去了。好容易收拾了一番,这屋子勉强也就能住人了。”
知趣真想问一句,你丢哪儿了啊?
罗妖看不上他的东西,知趣却觉得用着极舒服。再者说了,现在这些明显是人家罗妖的私有物品,将来罗妖走时,定要带走的。界时屋子一空,知趣岂不是还要重新置办家当。
又是一笔开销!
知趣顿时满肚子的抱怨。
“鱼好啦?”罗妖问。
知趣条件反射的答了一句,“没呢。”
罗妖的声音中有几分不满,拉长了声音道,“那你傻站着做什么呢?唉,就算你仰慕师叔祖绝代风华,想着偷窥师叔祖小憩时的无上姿容。不过,师叔祖挑剔的很,是断然瞧不中你这黑面皮的。”
知趣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板着脸道,“师叔祖想多啦。”除了黑豆儿,他从没看到过一只可爱的妖精。以往都听人说罗水仙难相处,现下看来,跟罗妖这大自恋狂一比,罗水仙简直就是平易近人的典范了。
为了不被罗妖噎死,知趣只得出去做烤鱼。
知趣的手艺一流,不多时,就有诱人的鲜香味儿传来。知趣先烤了一大条鱼给黑豆儿吃,黑豆儿多时没吃过知趣做的热乎儿菜了,一顿欢喜的“嘎嘎”声过后,埋头大吃起来。
瞧着黑豆儿吃的开心,知趣的嘴角儿不由浮起一抹浅笑,自己也跟着撕一些来吃,同时又切了几个朱鹤还回来的土豆儿茄子肉片儿鲜菇啥的,刷了醮料儿一道烤来吃。
黑豆儿如今的饭量越发大,一连吃了十来条的大鱼才打了个饱嗝儿,飞到知趣的肩上,喉咙里咕咕唧唧的发出些模糊的音节,知趣知道黑豆儿这是想睡觉了。这小子向来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懒得很。知趣取出一几只玉盒,将烤好的鱼跟果蔬分别装好,叠放起来,再用玉苇草系结实,对黑豆儿一通的唠叨,“这些,你拿去送给鹤师弟,回来再睡觉。别总是吃了睡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百九,小心睡出小肚子来。本来脑袋上就没毛儿,再身材不好,将来哪只凤凰会要你呢。去吧。”
黑豆儿不大情愿,嘴里又叨走一条烤鱼,这才抓起玉食盒儿当快递员去给朱鹤送餐。
在知趣看来,罗妖肯定是非常仰慕罗水仙的。
吃饭的时候不必人叫,就在罗水仙屋子里等着呢。罗水仙不好撵他,罗妖在罗水仙跟前倒格外的规矩不少,起码不会说那些不正经的话呢。
以罗妖的地位,若非已经仰慕罗水仙到一定的境地,哪里会这样做小伏低、死皮赖脸呢。
知趣将烤鱼摆上,又配了他自己酿的果酒,给二人品尝。
“这酒倒是酿的不错。”罗妖尝一口道。
罗水仙淡淡地,“若是修炼有这劲头儿,早就筑基了。”话中带了三分不满,吃起知趣的烤鱼却没有半分不满。
说起筑基的事儿,知趣忙问,“师父,先前你不是说我不到筑基根本出不来房间吗?师父,我是不是筑基啦?”虽然朱鹤说他尚未筑基,不过知趣偷偷试了试,他觉着自己体内的灵力较以往更加凝实,而且不论丹田还是经脉,能容纳的灵力数目较以往增加了一倍不止。
罗水仙道,“没有。”
知趣就不明白了。
罗妖喝了一盏酒,持壶自斟道,“你这样的倒也奇特,丹田经脉都拓开了,怎么偏又未筑基呢。来,说说看,师叔祖指点你一二。”
知趣并不愿将自己修炼上的困惑说给罗妖听,他总觉得罗妖虽然人生的漂亮,不过举止间总是带着三分邪气。何况他修为颇深,就是罗水仙也惹不起,知趣向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心底暗下防范着罗妖呢。
不过瞧罗水仙没啥表示,知趣这才把自己在丹田内结木火阵以此转生灵力之事跟罗水仙讲了,说到一半儿,罗妖就忍不住笑起来,瞟知趣一眼,“倒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罗水仙这样淡定的人都忍不住叹口气,“知趣,你说你在丹田以木灵力结阵,由此转生为火灵力是吧?”
知趣点头。
罗水仙惋惜道,“若是当初你将所有木灵力完全转生为火灵力,当时就能筑基了。”
“筑基,说明白就是筑就修仙的基础。”罗水仙吃饭讲道两不误,抿一口甜酒道,“炼气期修为浅薄,修内灵力稀少,说是修士,仅比凡人略强一二罢了,故此,炼气期的修士寿数不过一二百岁。哪怕炼气九层,都极少有活过两百岁的。”
“对修士而言,只有步入筑基期,才算是真正的踏入的修仙的门槛儿,获得了修仙的资格。”罗水仙盏中甜酒喝光,罗妖自发为他斟了一盏,罗水仙继续道,“你先时也说过,炼气、筑基,不比金丹、元婴,人体内有外物生成。故此,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差别只是灵力多少的差别。”
“这句话,很中肯。”酒水自能放松精神,罗水仙话间带了三分暖意道,“你现在应该察觉到了,你的丹田与经脉均被拓宽,如今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其实,筑基修士与炼气修士的差别就在于此,丹田更深经脉更宽,自然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施展更高阶的功法。结果这样好的机会,你却错过了。”
“为啥?”知趣完全不能理解,他迷惑的问,“师父,既然我身体里可以容纳与筑基期相同的灵力,我怎能不算筑基呢?”
“在筑基期,除了丹田经脉较炼丹期更为宽广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灵力的变化。”罗水仙望向知趣,淡淡道,“如果先前炼气期的灵力是雾的话,筑基期的灵力就是水。”
“你丹田经脉都被拓宽,但是,你体内的灵力仍是雾态,故此,算不得筑基。”
“那我为什么能破开师父的禁闭符儿呢,师父不是说,我非到筑基,不然断不能破开此符儿走出房门的。”知趣问。
罗水仙长眉轻皱道,“这正是我也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纵使你丹田经脉都被拓宽至筑基期的水准,但是你体内的灵力的精粹度是完全无法与筑基修士相比的。简单来说,你的水平尚未到筑基,根本不可能破开我的灵符禁制,从屋里出来的。”
知趣顿时一脸瞎欢喜道,“师父,说不得是你的灵符失灵了呢?”
罗水仙淡定地,“这绝无可能!”
知趣挠挠头,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那是不是师父看差了,或许我的确是筑基了呢?”
罗妖一声轻笑,说的话可恶至极,“不错,我与水仙都是瞎的。”
第40章 青炉
知趣是个很有自信的人。
譬如准元婴期的罗妖真人、金丹期的罗水仙、以及准元婴期的朱鹤,这三人出去,在罗浮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儿。三人都认定知趣并未筑基,知趣却认定:不是罗水仙的灵符失灵,就是他已经筑基,然后三人眼瞎看差了,否则他断然不能从禁制的屋子里出来。
反正,知趣一意认为:从禁制中走出来的事儿,完全是别人有问题,他自己是绝对没问题的。
罗妖神采飞扬的凤眼半眯着细细的上下打量知趣,知趣被看的浑身发毛,不禁双臂环胸做出防卫的姿势来。
罗妖完全忽略知趣面色尴尬,手朝知趣伸了过去。知趣早防着他呢,故此反应迅捷,滋溜就蹿到了罗水仙背后,扬着下巴对罗妖道,“你,你可别乱来。我誓死不从的。”坚信罗妖意图对他不轨。
罗妖简直是无奈了,心道这黑小子还真是自信的过头,罗妖摇头叹道,“就你这样的,黑皮黑肉黑炭头一样的,白给我我都不要,瞎寻思啥,难道我会拉你双修、做炉鼎还是怎地?”
罗水仙完全没有推卸做师父的责任,护了知趣在身后,问罗妖,“师叔有话可以直说,不要吓唬知趣,他是个正经人。”
罗水仙的话,素来是不大好听的。
罗妖倒是很给罗水仙面子,直接道,“黑炭身上有蹊跷,让他过来给我瞧瞧。”
“有什么?”知趣是死活都不肯过去的。还有黑炭啥的,你说谁呢,啊?黑炭?他只是稍微有一点儿黑而已,正经的小麦色皮肤,这没见识的罗妖精,竟然叫他黑炭?想当初在前世,他这种肤色在男人里是最是流行,小白脸什么的,最遭人唾弃了。知趣嘴上惹不起罗妖,心里对于罗妖叫他黑炭,可是不大痛快了。
罗水仙想一想,对知趣道,“别怕,去给师叔瞧瞧。”
知趣磨磨蹭蹭地,伏在罗水仙耳根子处悄声嘀咕,“我储物戒里有师父给我的宝贝呢。”
罗妖对于知趣这种明显当他聋子的事儿非常不满,讽刺道,“一只小玉钵、一根小藤鞭而已,怎么,还担心我贪你东西不成?”
别说,知趣还就是怕这个。听罗妖这意思似是对他的宝贝瞧不上眼,知趣这才放心了,赔笑两声走过去,嘴里还掩过饰非,死不承认,“哪儿能呢,师叔祖品性高洁就像蓝天上的白云一样啊,我怎么会那样误会师叔祖呢。”
罗妖懒得听知趣的啰嗦,直接将人抓到手里,在膝上一按,就上下其手的摸索起来。知趣惊的大呼救命,罗妖他……他……就算人生的漂亮,也不能往人家衣服里乱摸吧。
人家知趣好歹还是未开苞儿的小处男呢。
当然,修真界处男并不少见,别说知趣这样的,有的修士一活活到上千岁,也没啥双修经验,那样的就是千年老处男。
对比一下,知趣三十来岁,在修真界还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啊。被罗妖这么上下其手,传扬出去,哪里还有清白名声可言啊。
知趣实在受不了罗妖的作派了,挣扎着大喊,“我,我,我,我,我还要娶媳妇啊!”
罗妖终于从知趣怀里摸出一段朱色藤蔓,这才放开知趣。
知趣连滚带爬的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脸颊绯红,瞪了罗妖一眼,躲回罗水仙身边,就见罗妖问,“这是哪儿来的?”
“朱藤啊,买的,要六颗下品灵石呢。”知趣见罗妖手里拿的正是当初他与朱鹤去罗家城里买药种时,在小修士的摊子上挑出来了那段朱色藤蔓,小修士一直以为这是朱藤,很便宜的价钱就卖给知趣了。
知趣当时是觉出这根藤蔓有几分古怪,才买了回来,原本打算给罗水仙瞧瞧看的。结果那天回来的路上遇到朱家兄弟截杀,一路惊险,回到水仙谷又分脏了大半夜,知趣得了好几件宝贝,就把这根藤蔓忘到了脑后去。这会儿被罗妖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知趣顿时知道自己是捡到宝了,不过可惜被罗妖发现了,想再要回来,怕是不易。
“黑炭运气真是不错。”罗妖将枯藤递给罗水仙,罗水仙接过,细观量一时,惊道,“是养魂木。”
罗妖忽然张开五指,莹白的指尖儿泛出五彩华光涌向养魂木,此时养魂木微微一亮,两道白光自养魂木中逃逸出去。罗水仙并未有任何动作,五色华光已自成牢笼将两道白光拘禁起来。白光迅速化为两个清晰的人形,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截杀知趣与朱鹤的朱家兄弟——朱晴朱雨。
罗妖笑睨知趣一眼,“身上有两位金丹的魂魄,怪道你能破开水仙的禁制呢。”
知趣现在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住着两只鬼呢。一想到朱家兄弟附在养魂木上面这些时日,知趣就吓的浑身冷汗直冒。
只看知趣这怂样,就知道他定是不知晓朱家兄弟存在的。
朱晴朱雨的魂魄已经极为凝实,两人看罗水仙一眼,还是做大哥的朱晴先说话,“水仙,只望你看在以往相识一场的份上,容我们兄弟自行散去魂魄。”当初,朱家兄弟既然截杀朱鹤、知趣,他们与罗水仙之间早无交情可言。后来为朱鹤所杀,朱家兄弟却在机缘巧合之下,附生养魂木,蛰伏多日,修养魂魄,无非是想着待日后方便夺舍做准备罢了。
而在朱家兄弟计划中夺舍的对象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眼下情形,罗水仙又不是啥善男信女白莲花儿,他们兄弟会有何下场,几乎不问可知。
罗水仙望着朱家兄弟凝实的魂魄,忽然想到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依罗水仙的见识,他非常明白朱家兄弟魂魄凝炼至此,他们先前悄悄躲在养魂木中,要夺舍不过炼气九层的知趣,成算极高。
朱家兄弟如意算盘,却未料到今日知趣因着黑豆儿受了刺激,莽撞的一拳击在窗棱上,激活罗水仙的禁制。在禁制灵力的反作用力之下,知趣本身为灵力所激荡,跌回房里地上。他身上的所有的法宝受此灵力影响,产生一丝灵力对抗。养魂木亦是如此,这种灵力对抗其实微乎其乎,但是对于寄生养魂木的以灵体存在的朱家兄弟却不亚于一场九级地震。他们险些被震出养魂木,不得已之下散出金丹威压。
当然,如今他们是魂魄之身,修为远不能与先前相比,不过兄弟二人联合威压,总有筑基水准。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破开罗水仙的禁制,知趣见着儿子黑豆儿,光顾着高兴了,还曾短时间内误以为自己筑基了呢。
不想,原来是他身上住了两只鬼。
每每想到朱家兄弟不吭不响的在他的储物袋里住了这么久,知趣就有些不寒而栗。
朱家兄弟倒是爽快的性子,如今都我为鱼肉了,他们先时好歹是金丹修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儿,魂飞魄散前,亦想留得体面。
罗水仙淡淡开口,“等一下。”
知趣摸着身上倒竖的汗毛,对罗水仙道,“师父,让他们赶紧魂飞魄散吧。我的天哪,差点儿被他们夺舍。”知趣并不笨,拜朱鹤所赐,他对夺舍啥的有一定的了解。如今一瞧这兄弟俩鬼鬼祟祟的藏他身上,绝对没安好心哪。对这俩刚开始截杀、后又准备夺舍自己的兄弟,知趣生不出半分同情心来。对知趣来说,朱家兄弟是早死早好。甚至知趣都想着煮一锅艾灵草,泡个澡烧两张黄纸去去晦气啥的。
没理会知趣,罗水仙看向朱家兄弟道,“青炉鼎缺器灵,你们若是愿意成为青炉鼎的器灵,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青炉鼎?”朱晴声音中带出一丝疑惑道,“水仙,青炉鼎在我们兄弟身边几十年,只不过是比一般的丹炉成丹品质更好罢了。”
“青炉鼎是传了数万年的宝物,品阶远远高于一般的法宝。”罗水仙的眼神在朱家兄弟的脸上掠过,“我研究了青炉鼎的来历,据说当年青炉鼎为青炉仙人的弟弟所炼制,毕竟是几十万年前的事了,罗浮界对于青炉仙人的弟弟的记载廖廖无几,不过,他既然能炼制出青炉鼎这样的宝物,断然不是无名之辈。我寻遍古籍,才找到一段记载,说是逍遥仙人未成仙时,曾在鬼界受了重伤,甚至连常用的星月刀都遗失鬼界,不复寻回。故此,逍遥仙人想找一位名望极高的炼器大师为他铸一把宝刀,却不料逍遥仙人寻之未果,最后,逍遥仙人在一本手札上写:以身祭器,叹哉叹哉。”
罗水仙没有错过朱晴脸上的那一抹愕然顿悟,淡淡道,“逍遥仙人与青炉仙人的年代有所重合,故此,我怀疑,这位以身祭器的炼器大师,就是青炉仙人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