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恺撒月
市集广场上方竖有一面巨大黄幡,最上方赫然一列金光闪闪的大字:宗派大会五百强。
他心中痒得不行,忙唤道:“勾陈,去看一眼。”
勾陈便如他所言,悄然降了下去。
六甲老实停在勾陈肩头,忍了又忍,一腔牢骚尽化作无声长叹,也只得随那二人去了。
先不说那凡人修士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四相皆直呼其名。
如今竟开始颐指气使了。
勾陈大人法身本就力量不足,如今更是十成法力中剩余不足二成,如今带阿桃幼体与单致远魂魄一同赶路,点滴浪费不得。却对这小修士言听计从,纵容至此,未免……过头了。
六甲虽心有微词,却不敢开口,只得随他二人去看榜。
好在只略略一扫,便看见真仙派排名第三百五十一。
单致远叹气道:“若非被血逝横插一脚,只怕能上前两百。”
勾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先站稳根基,一味想出风头,若非有耀魄宝转世在,区区真仙派只怕迈不出万渡城门。”
单致远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耀魄宝转世指的便是关鸣山,一时间心思复杂,只得强笑道:“原来如此。”
又听幡下有人叹道:“那真仙派只有一名弟子出战,竟能跻身五百强内,果真是少年天才。”
另一人道:“我在初选时不幸遇上那名真仙派的弟子,那剑修好生厉害,我竟连三招也未能坚持。”
便有人追问道:“那弟子何等模样?”
那自称战败者道:“那弟子身高一丈,生得铁塔一样魁梧。一把黑剑貌不惊人,却是杀气凛冽。怒喝声有若雷鸣,一双眼铜铃般大,满面虬髯,满身血污,气势惊人……”
单致远脸上一僵,六甲噗嗤细声笑出来,勾陈已携众离了万渡城,将那信口开河者抛在身后。又低声道:“如今也算小有名气了。”
单致远只得干笑两声,“见笑了。”
勾陈待要抬手摸摸这“铁塔样虬髯大汉”的发顶,怎奈手指轻轻便穿透薄影,触不到实体。只得作罢。
待离了万渡城,勾陈便将六甲放进林中,下令道:“传令给凡界星官,绝不可暴露行藏。叫你的小妖们仔细看守血逝行踪,内奸迟早同他联络。”
六甲细声道:“遵命!”
便翘高尾巴,撒开四腿往城外一片树林中跑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单致远只来得及补一句:“照顾好……阿桃……”
却不知那小猫听见了没有。
勾陈继续前行,他如今法力消耗过多,连话也少了,气氛一时冷清。单致远便也讪讪,一缕神魂飘飘渺渺,时不时偷看勾陈冷肃面容。
过了不知多久,脚下千山万水滚滚而过,勾陈道:“跟紧。”身形骤降,便落在崇山峻岭之上。那山顶树木荒芜,怪石嶙峋,唯有一个千倾的大湖波光粼粼,银亮有若鱼鳞起伏。
勾陈行动不停,一直没入水中。单致远被他牵引,又是魂体,入水之时半点动静也未曾激起。
单致远心中一动,忆起那十二处秘境,问道:“千鳞宫?”
勾陈道:“正是。”
他行动迅速,悄无声息越过湖中游曳鱼群,渐渐四周暗沉下来。
又潜了许久,单致远发现眼前出现些许银光,离得近了,竟是座银光闪烁的宫殿,宫殿房顶皆以瓦片大小的银色鳞片铺设,廊柱皆为雪白石柱,珠光宝气,银光耀眼,千鳞宫因此得名。
似乎察觉了有外人靠近,千鳞宫周围银光转瞬加强,生成一个光罩试图抵挡。
单致远便察觉到那光罩流露出的威胁感来,才开口提醒道:“小……”
勾陈速度分毫不减,分波破浪往千鳞宫大门处冲去,手中一张黄符激射而出,贴在光罩上,眨眼间光罩消失,那黄符继续急冲,自门缝里钻入。
待勾陈靠近那两扇白玉制的大门时,两扇门自动敞开,迎客入内。
直至此时,单致远剩余的一个字方才出口,“……心……”
单致远方才看见四周银光闪闪,宽阔敞亮。
勾陈却似知晓目的地一般,不等他看得清楚,早已风驰电掣穿过条条宫廊,抵达了宫殿深处。
单致远忙问道:“究竟要取什么宝物?”
勾陈道:“床。”
单致远听得糊涂,才欲追问,又随勾陈进了一间侧殿。
那殿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巨大白蚌静卧在银鳞灿灿的地板上。
勾陈只抬手轻轻一弹,一点灵光骤然射出,集中那白蚌合拢之处。
白蚌外壳有一圈圈环形纹路,随这一点,竟缓缓张开蚌壳,露出珠光璀璨,七彩斑斓的内层来。那内壳空空如也,足可容纳数人躺卧其中。
单致远怔愣看去,问道:“这就是……你要寻的……宝物?”
勾陈道:“正是。”袍袖一挥,那白蚌啪嗒一声合上,滴溜溜转了起来,便越转越小,到最后不过巴掌大小,飞到勾陈手中,随即被他收回袖中,方才下令,“速速打开天方圣域。”
单致远便见勾陈法身轮廓竟有些模糊,不敢耽搁,立时施展法诀。
眼前一条裂痕炸开,一人一魂立时闯入其中。
自银白水底宫中落入白茫茫仙境,单致远尚未回神,后脑一紧,便被勾陈掰过头去,嘴唇狠狠贴合。
这小剑修乍然睁大双眼,愣愣看去。勾陈却是眼睑低垂,只顾霸道撬开唇齿,纠缠吮咬,二人便一道滚进白雾之中。
随即单致远愤怒声音模糊响起,“又……使这招!卑鄙阴险!”
勾陈道:“事急从权,老实些。”
再过一刻,原地便出现一个白蚌,将两人身影吞没入内,而后合拢得严丝合缝,将所有声响动静,尽数隔断。
第56章 双修如此不易
云烟缭绕之中,一个巨大白蚌静静漂浮,仿若呼吸一般,将四周化作烟雾的灵力静静吞入壳中。
细密精致的洁白云纹渐渐愈加晶亮莹润,仿佛生出灵性一般,在壳面恍然游走,将四周灵气鲸吞虹吸,吸入蚌体之内。
天方圣域位处三界罅隙,纳三界灵气,融于一体。凡人界灵气淡薄,仙界灵气浓郁,神界顶尖之处,灵气厚重,有若化为实质。
如今彼此融合,被吸纳入这天元合精蚌中,淬炼成最纯粹的真气,点点滴滴,凝在内层璀璨珍珠膜上。慢慢汇聚成满池金色精华。
那凡人衣衫被扯得干净,同勾陈裸裎相对,正坐在那神仙结实腿上,凶器楔入极深,身心皆被掠夺得干净。
两日前勾陈法力耗尽时,险险进入天方圣域,便即刻借双修之法补回法力,行事间未免有些急躁。
好在有了这天元合精蚌助一臂之力,那过多灵力撑裂经脉的痛楚,单致远便不必再经受一次。
如今二人行功平稳,腰身以下皆已被那金色精华灵液淹没,又顺他全身毛孔缓缓深入,元神暗伤,受着至纯真气的滋养,慢慢痊愈。一时间热融融令人昏沉绵软,舒适得就要意志涣散。
勾陈为免他失神,拇指滑过肋下,摁在胸膛要害突起上一揉,那小剑修便一个激灵,面红耳赤地清醒过来。勾住勾陈颈项的手掌改为放在肩头,作势欲推,“放开!”
勾陈任他发点小脾气,只提醒道:“元神修行风险极大,切切慎重。”
单致远推不开,只得忍了不适,继续坐在勾陈腿上。这蚌中宽敞,又有天地间至纯真气滋养,清新凝神,心胸涤荡一新。
若是没有勾陈那太过彰显存在感的凶器时不时捣乱,就更是锦上添花。
单致远不过偷偷腹诽,面上自然不敢流露,只略略点头。如今这真气灌入神魂法身,顺大周天自发游走四经八脉,三百六十处要穴。单致远虽是魂魄之体,修炼种种障碍却一样不缺。好在他勤修不辍,五行灵根已有融合趋势,吸纳灵力的效率日益提高了许多。
勾陈与天地同生,无论本尊金身,还是降临凡界的法身,与五行灵力相融,天人合一最为契合。单致远得他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只觉真气同魂魄相融,一滴一滴,丝丝缕缕凝实厚重。
双修本意是助勾陈回复法力,如今却成了助单致远结丹的契机。
丹田内灵力如江如湖,源源不绝,并渐渐饱满外溢。
如今便是个水磨工夫,一点一滴积累,等待水到渠成。
故而单致远方才有了闲工夫胡思乱想,突然开口问道:“勾陈,你可曾对谁动过心?”
勾陈闻言,缓缓睁眼看他,深沉黑眸波澜不惊。
若再平时,单致远只怕要被他骗了过去。然则此刻二人亲密无间,那凶硕巨物微微一跳,蹭动娇嫩内膜的动静,便是单致远想要装作无视,也难遂心意。
单致远揣测,这便是“的确动过心”之意?
一时间不禁有些心慌酸涩,欲要追问,却莫名心慌,鬼使神差,已强笑问道:“可是对天帝?”
他带了些微期待,等勾陈否认。
谁知那男人却依旧一言不发,唯有两只手下滑,稳稳扶住他后臀。灵力运转,又浓烈几分。
这莫非是,默认之意?
单致远只觉胸口酸楚苦涩,一直蔓延到咽喉。就连扣住勾陈肩头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即便此时二人亲密贴合,全无罅隙,他却看见横桓二人之间一道巨大鸿沟,无边无际,深不可测。莫说一个金丹修士,纵使他努力千年万年,结婴化神,渡了天劫,位列仙班,便也是跨不过去。
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痴心妄想,求而不得。人生七苦,莫过如是。
勾陈似是不曾留意到单致远异样,只轻轻抚上他滑腻柔韧的后腰,“我受先代天帝重用,眼看着圣阳长大。上古三界不如如今泾渭分明,凡人同天神,不过是出生之地的差异。故而若是人人因厌弃而拒绝,勾陈便要消亡。”
神明乃迎合凡人信仰,自星辉中诞生。凡人有所求,故而神明有所依。上古曾有一段黑暗年代,战事惨烈,死伤遍野,勾陈乃武星,故而人人向其求祷胜利,求祷武运。
勾陈彼时年幼,正是一腔赤诚,得了千万供奉,自然愿意满足凡人种种私愿。
怎知却渐渐便有了误会。凡人盛传,勾陈星现,非埋骨之血不能满足。
待到惊觉时,已得了祸星之名,四相分裂,有心补救,却为时已晚。
渐渐人心失却,群臣忌惮,就连一心效忠的先代天帝也动摇起来。
唯有圣阳待他一成不变,无论刻板的勾陈,温柔的麒麟,轻佻的太羽,或者暴虐的开阳,那下任天帝一视同仁,皆是依恋甚深,全心信任。
勾陈第一次同他说了这许多往事,往日冷肃刻板,尽融化在这难得柔和语调之中。
单致远低眉看他,勾陈刻板冷峻的面容仿佛被珠光映得少了几分刀削的锐利,眼神坚毅如磐石,柔韧如蒲苇。
这般变化,全是为了别人。
单致远心中酸楚,面上却不显,反倒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从了他,非要闹得一波三折,连主神魂也被击碎,流落下界。”
勾陈手指轻轻上移,贴合在单致远后心,微微一压,将他身躯圈在怀中,沉声道:“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单致远提不起半分兴致反抗,只顺勾陈手掌力道,轻轻靠在那人怀里,下颌抵住赤裸肩头,胸膛贴合,不知不觉,灵力交融,就连心跳也彼此应和。
肌肤滑腻贴合,温暖舒适感险些扰乱心神。
勾陈才察觉这小修士道心动摇,灵力紊乱时,肩头已沾染了许多湿意。
不过是忆古溯今,怎的就令他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