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首初
然而接下来贺天拙却没有如同每一次一样留下来陪着贺从一起喝完这杯茶,而是说:“那我先回去了,慈悲神君吩咐我给他做个东西。”
贺从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上一次也是这样,苍恕想要一只机关鸟,贺天拙连着好些日子几乎没出巧工阁,就连到和合神殿也不常来了,来了也不过打个招呼就又匆匆走了。
“共牢?”贺从问。
贺天拙疑惑地问:“嗯?您在说什么?”
……还没取名吗。贺从没再说下去,又道:“你最近几百年还真是忙,苍恕使唤起别人还是这么顺手。”
贺天拙一愣,看向正低头喝茶的贺从,他光洁的脖颈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只有贺天拙见过的弧度。其他天神,是无缘见到这样私下时的和合神的。
都说慈悲神是这九天之上的绝色,可是在贺天拙眼里,第九重天的景色丝毫不比第二重天逊色。只是苍恕温和,贺从带刺,众位天神才并不把视线投向第九重天。
这样很好,无论是贺从还是贺天拙,都很满意。
这样就不会有别人发现,和合神刻薄的言语包装之下,其实并不刻薄的贺从本人。
可是难得的,贺从竟然在私下对慈悲神加以评论,这可不常听到。
贺天拙失笑道:“慈悲神君毕竟是太初神,使唤别人也是应该的。您果然什么都知道,我说几百年前,我刚与慈悲神君阵营接触时,您怎么好像态度有异。”
贺从只是静静看着他,神色有些微妙。
贺天拙自诞生就服侍贺从左右,怎么会看不出他神色间的不对,他的笑意微微收敛,问道:“未来,不好吗?”
“你的话,没什么不好。”贺从说,“重登神位,权柄在握,风光无限。”
“您说出这些没关系吗?”
“这些你本就势在必得的东西,我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果,不会改变什么,不是吗?”贺从道。
他其实鲜少对贺天拙用这样讥诮的口吻说话。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贺天拙变了,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变多了,并不满足于只是待在第九重天的日子,而是开始频频与上面的天神接触。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贺天拙靠着向慈悲神君阵营投诚,恢复了神格,以及他作为天工神君的辉煌未来。
其实,神位、权柄,这些是他本就应得的东西。当年若不是他执意入住第九重天,启明神也不会取代他成为九上神之一,而贺天拙向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如果当年入了第四重天,想来现在也该是那样辉煌。
他只是想拿回本属于他的地位和权力而已……这没什么不好。
贺从这样想,在看见这个未来的那一天喝得大醉。那是他诞生以来唯一一次喝醉,贺天拙那时尚且什么都没开始做,自然无法联想原因,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焦虑万分。
……至少看上去焦虑万分。
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年的选择了吧。后悔为了能和贺从一起生活,而放弃了辉煌的神位。
贺从放任自己软了身子,失了神智,靠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最后的念头是——他洞悉命运,却究竟无法洞悉人心。
“神君。”
贺天拙原本要走,听了他这句话却重新坐下了,伸手覆在了贺从的手背上。
贺从缩回了手。
九重天上下皆知,贺天拙是个好脾气的,他永远笑眯眯的,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生气,但是贺从把手抽回的时候,他罕见地皱起眉,眼中神色不再温柔如水。
“神君,”他克制地说,“如果我哪里让您不高兴了,请您告诉我。”
贺从说:“没有。你不是还要去给慈悲神做东西吗?去吧,别交得晚了,回头慈悲神君怪罪下来。几万年了,凡是和他对着干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我太忙了,没时间像以前那样整日待在您身边?”贺天拙没走,锲而不舍地问,“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说好了。我告诉过您,我想要的东西变多了,所以我必须……”
“为之努力。”贺从有点不耐烦了,他并不掌权,也没有站队,贺天拙想要权力,自然只能通过效忠苍恕来实现,“是啊,我知道。只是我要提醒你,苍恕并非是个长久靠山,你早作打算吧。”
贺天拙忽然从这句话中品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问:“不长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从起身道,“茶凉了,我也要回去了。”
贺天拙在他背后问:“即将到来的大战,您看到了慈悲神君的陨落吗?”
贺从不置可否,径直走了。
等到他入了内殿,孤身一人时,才有一句叹息从唇边溢出。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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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恕再一次见到贺天拙时,仙界的天色已经更暗了,地平线上的太阳仅剩下了一半。
“做好了?”苍恕问。
“是。”贺天拙道,“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神界的一切,也都按照您的要求部署了。”
“辛苦了。”
近日各界都气氛紧张,喻绵也回妖界主持大局去了,闻人凛忙碌非常,经常遣闻人佑跑腿传话,而闻人佑说完正事,总是会送“叔叔”些东西。
当然了,任谁一眼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不是送给苍恕的,比如说一个供小兽进去跑动玩乐的转轮,苍生本来很矜持,后来抵不住诱惑玩了一次,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经常玩累了直接睡在里面。
苍恕把贺天拙带来的东西塞进袖子里,正准备去把睡得翻出肚皮的小仓鼠叫起来,就见贺天拙还站在那里,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贺天拙是多么知情识趣,九天皆知,哪怕苍恕叫他短时间内赶工做出来一个要求又多又奇怪的大型物件,他也一个字都没多问。因此,有什么事能叫他为难,苍恕一时也挺奇怪。
“怎么,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