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谢子京:“学术研究,你懂不懂。”
唐错:“那就是学术性黄书!”
谢子京立刻坏笑:“没想到唐错你对黄书的研究也这么深入。”
联想到方才谢子京说的“得寸进尺”,唐错顿时紧张起来,手忙脚乱抓起手机:“秦戈,你跟谢子京一起住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帮谢子京找房子。”
谢子京扑过去要抢他手机,白小园一把抓住谢子京胳膊:“大佬,该写报告了。你口述,我来写,时间不多了。”
谢子京:“你先等等——唐错,手机给我。再不给我就放狮子了,你不怕?”
“我怕。”唐错钻进了厨房,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凛然地回答,“但我要保护秦戈!”
秦戈捧着一杯热水,披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听到这句话忽然笑出声来。
他在温暖而熟悉的地方,和说要保护他的人在一起。
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巡弋了不正常“海域”之后出现异状,宿舍里的人也是这样闹哄哄地说要保护他。言泓从来都是最眼疾手快的那一个,往往迅速在宿舍里架起小桌,三个人拉着秦戈,以接下来一个月谁负责打饭打水请大家喝啤酒吃烤串为赌注,斗一个通宵的地主。
沙猫的大耳朵在他手底下颤动,偶尔会抬头看秦戈一眼,长尾巴摆来摆去,十分柔软的样子。秦戈再一次摊开手掌,他胆怯的小兔子终于在手心凝聚出了不甚清晰的形状。
但果然——被沙猫盯了一会儿就簌簌流下泪,小爪子紧紧抠住秦戈的手指,脑袋一时看秦戈,一时看沙猫,一时转过去朝着谢子京的方向张望。
秦戈忍不住笑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恢复得最快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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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高天月结束出差,风尘仆仆地回到危机办,打算拿点儿舍不得喝的极品金骏眉回家泡泡。
秦戈正在办公室外等着他。
高天月顿时就觉得累了,疲惫了,手捏着钥匙在锁孔抖了半天,就是插不进去。
秦戈:“高主任,我帮你开。”
高天月:“秦戈,有事明天谈好吧?我刚回来。”
秦戈:“明天谈的是别的事。”
高天月:“调剂科四月份就成立,不用急嘛你,这些该签的文件该盖的印,我绝对不会耽误你的。”
秦戈忙解释:“不是调剂科的事情。我巡弋彭湖海域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别的事,和几十条人命有关。”
高天月:“……”
他脸色发白,死死盯着秦戈。秦戈发现高天月的眼皮居然也跟自己似的,察觉有危机就会瑟瑟地抖。
长叹一声后,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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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在危机办主任办公室这一层的下方,走廊上的白小园堵住了雷迟。
和高天月一起回到危机办的雷迟也同样风尘仆仆,但是他精神比高天月好太多。
他皱起浓眉,上下打量白小园:“你是……?”
白小园先介绍了自己,随后四下看看,见走廊前后都没有人,一把拉着雷迟就往旁边的会议室里钻。
但拉不动。
雷迟身材高大健壮,两只脚死死钉在地板上,白小园没办法拖动他分毫。
雷迟:“做什么?”
白小园:“一看就知道是要说秘密吧。”
雷迟又皱起眉:“我不喜欢听秘密。”
白小园:“但是这个秘密必须让你听。雷先生,你先进来,你放心,会议室有监控,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好不容易把雷迟请进了会议室,白小园不敢耽搁时间,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了他们几个人熬夜写好,又修改了几日的报告。
雷迟起初并不十分在意,但他把报告浏览了一半,又听白小园在一旁增添的许多细节,神情渐渐变了。
“事情就是这样。”白小园解释清楚后说,“调剂科没有权限去调查和执行,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意见,这份报告这样写已经足够完善了吗?哪些部分需要强调和补充?”
“足够了。”雷迟说,“非常详细。追诉期的问题不必担心,可以报最高检核准,还是有希望的。这件事……太惊人了,和我之前经手的水泥藏尸案一样恶劣。”
白小园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份报告现在正由秦戈交给高天月。如果高天月许可调查,它会转交到危机办刑侦科手里。雷迟就是刑侦科的人,他说足够,那就肯定是足够了。
“太谢谢你了,改天我们科长请你吃饭。”白小园笑着说,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放在雷迟手中,拿回了那份厚厚的报告,“附件只有标题,我得回去准备好附件的材料,到时候完完整整交给你们。”
雷迟看看手里的糖:“我刚刚以为你要跟我表白。”
白小园正好打开了门,闻言奇道:“为什么?”
“类似的事情我遇上过几次了。”雷迟看着会议室,“把我拉到会议室,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说喜欢我。”
白小园:“……”
雷迟:“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
“虽然你确实很帅,但我有男朋友的好伐啦。”白小园笑道,“而且我不考虑跨种族恋爱。”
雷迟:“……”
白小园:“我有一只小猫,它很怕狗。”
雷迟:“我不是狗……我是狼人。”
白小园正想再开他一句玩笑,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是上面有人狠狠拍了桌子。
会议室的正上方是高天月的办公室。
第15章 血与酒15(补丁)
“秦戈!你搞搞清楚自己的位置!”高天月的手攥成了拳头,在坚硬的办公桌桌面连续狠敲几下,“精神调剂科是搞‘海域’里的事情的,你这是跨行去搞刑侦了!”
秦戈端坐在他面前,面色沉静,不卑不亢。
高天月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盖好地中海部分。
“发现事情要报告,这个习惯是可以的。”他说,“但是你这种工作方式,我们很被动啊。你这样让我,让蔡副,让特管委和二六七医院怎么办?”
他的愤怒跟和颜悦色转换得太快,秦戈知道这两种情绪都不是高天月真正的想法。
眼前的中年人看上去很疲倦。他在湿热的南方出差一周,感觉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想来是食物不对胃口,事情也太多。此时或许是强打精神才振作起来,能够和秦戈沟通这件事情。
秦戈等待着高天月的下一句话。
他的沉默让高天月的愤怒与和颜悦色都没法伪装了。
“唉……”高天月换了一副牌,开始掏心掏肺,“秦戈,高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这个人不言不语,但心里想法特别多,人也正直。危机办需要正直的人,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当调剂科的负责人。”
秦戈面无表情,抿了抿嘴,算是对高天月对自己这些评价的一个回应。
“可是……”高天月继续叨叨地说下去。
秦戈的眼神在他头顶晃来晃去,完全是一副分神的状态。
高天月说了几句,意识到秦戈根本没听,脸色一沉:“秦戈,你认真一点。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吗?”
“有。”秦戈立刻翻开了高天月面前的报告,“这一页缺漏的数字不是我们不想写,是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根据我在蔡明月‘海域’里看到的婴儿数量计算,有十九个孩子曾经死在她手里。”
高天月盯着秦戈,秦戈确认这不是让他闭嘴的眼神。
“虽然我只看到了19个,但当时的环境太乱了,它们不断钻出来,我并不一定能认清楚每一张脸……而且蔡明月在妇产科当了八年医生,接生的孩子数以千计。二六七医院又是特殊人类的专门医院,死在蔡明月手里的孩子,不会少于50个。”
秦戈的态度坚定且明确,他不会接受任何的解释,他就是要尽一切努力启动对蔡明月的调查。高天月从他的态度中读懂了他的心声:他们不可能让蔡明月就这样继续生活下去。
见高天月没有出声,秦戈又说:“高主任,你真的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吗?一个医生,可以杀死自己手里接生的婴儿。一个人,因为有机会,因为接受了钱,因为觉得那是痛苦的,就能毫不留情地杀死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她不应该为手里的这么多条生命接受应得的惩戒吗?
“这当然不是小事……”高天月低声说,“但我考虑的事情和你考虑的事情不一样。”
秦戈完全明白高天月的意思。
但他不打算退步,也完全不打算理解。
在其位谋其职。他与高天月的工作不同,面对问题的思维方式也不可能相同。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存在千万种不同的分工,千万种不同的职业和思虑。
在这千情万态之中,总有一根底线是绝对不能跨过的。
“你们没有犹豫过吗?”高天月忽然问,“比如站在蔡明月,或者小孩父母的角度想一想。”
“没有。”秦戈诧异于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完全没有。”
对刽子手的每一次恻隐,实际上都是对死者的凌迟。秦戈清楚,没有人可以代替死去的孩子对凶手传达宽谅和怜悯。他们已经降生了,是完整的人,独立的人,不是谁的私有物品,即便是父母也没有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或死。
每个代替孩子说出“活下去也很痛苦”的人,所说的并不是孩子的痛苦——而是他们的痛苦,是成年人,是父母,是长辈不想承担的责任与重负。孩子的“痛苦”只是一个自怜的借口,用来心安理得。
哪怕最终决定放弃与孩子的缘分,“死”也并不是唯一的选项。
因此在得知真相之后,他和他的伙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要为蔡明月寻找理由——世界上本来也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人有资格亲手扼杀一个已经降生在世界上的、蒙昧的生命。
长久的沉默之后,高天月说:“除了蔡明月,父母也是凶手。”
“所以,高主任,这份报告你必须交到刑侦科手上。”秦戈说,“调剂科能力有限,做不到这么多。只要对蔡明月展开调查,要找到当年给她递过钱让她下手的人并不太难。”
“如果我不同意启动调查,不把你们的报告拿到特管委审批,秦戈,你会怎么做?”
“我有别的办法。”秦戈看着高天月,“只不过带来后果都不太好,无论对我还是对危机办,或者对特管委的蔡副。”
高天月心想,哟吼,威胁。
他不是怕这个威胁。相反,他还有点儿高兴。这高兴让他脸上的疲态消失了一些,露出了笑意。
“好。”他示意秦戈把报告交给自己。
对他态度的转变,秦戈很摸不着头脑。在今天走进高天月办公室之前,他一直以为要说服高天月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危机办里的人都知道,秦双双离开之后他是直接从特管委空降到危机办的。
他们都以为高天月是特管委的人。
高天月:“你放心吧,报告交到我手上,不能白交了。一周之内你一定能看到这事情的进展。不过你想的是怎么让蔡明月,或者护士和孩子的父母得到惩处,我想的是怎么才能开展调查却又不让危机办受到责备。”
这不是秦戈能帮忙的了,他决定告辞。这时高天月忽然示意他走近,问: “跟调剂科的几个人相处一周了,觉得他们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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