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秦戈还是那句话:“你让我巡弋你的海域,我就告诉你。”
这回谢子京没有立刻否认。他还在玩秦戈的头发,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很想了解我?”
秦戈转头看他:“我是很想了解你。”
谢子京笑起来,并不太相信:“真的?”
“信我,谢子京。”秦戈慢慢地说,“我想打开抽屉,打开书柜,我想了解你多一些。对我来说你的‘海域’并不恶心。它只是很神秘。”
“……四舍五入,你这就是表白了吧。”谢子京弯下了腰,眼睛盯着秦戈,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
秦戈:“……”
他怀疑谢子京没学过四舍五入。
但哨兵热切温柔的眼神他无法回避。随着谢子京的靠近,他似乎又能感觉到那股强大而炽热的信息素,像飓风,像猝然的闪电、无可回避的雷,让他心神动摇。
这一刻太熟悉了。就像那天第一次被谢子京亲吻。一样是光线明亮的地方,一样是渐渐靠近的谢子京。连哨兵睫毛的颤动也与那日别无二致。
秦戈这才发现自己竟记得这样清楚。
谢子京的手机忽然响了。
两人都是一惊,秦戈脸上发烫,故作冷静地往后退了一点。谢子京低低笑了,一手拿过手机,一手按在秦戈的头顶,低头飞快在自己手背落下一个吻。
“先欠着。”他接通了电话,“白小园?”
白小园气急败坏,语速飞快:“谢子京,快来酒店来!那个小向导的男朋友跟二中的哨兵打起来了……妈的他怎么会有四个男朋友!带队的几个老师都是向导,现场就我一个哨兵!快过来,不然一会儿酒店就得报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子京:先欠着。
第25章 房客06
唐错和毕行一是一起离开特管委的。毕行一一路上跟他说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情。唐错本身木讷,唯唯诺诺中也应不上话,只留下一个模糊印象:当高中老师真不容易。
虽然此次二中只有18个应届生要参加“海域”检测,但其中有几个难以管理的大佬级人物,很令毕行一头疼。唐错把毕行一的牢骚当做听故事,也算是有滋有味地走了一路。
毕行一家中十分安静,毕凡的卧室房门紧闭。毕行一去敲门,顺便拧了拧门把,发现毕凡把门反锁上了:“凡凡,唐先生来了,别睡了。”
唐错坐在客厅里,很是拘谨。卧室里的毕凡没有回应,好一会儿才坐着轮椅出来。
“你在家睡觉也锁房间门?”唐错随口问。
毕凡的眼神一闪,飞快朝厨房瞥了一眼。毕行一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随手锁的。”毕凡小声说,“你怎么来了?”
“你哥哥请我来的。”唐错跟她大致讲了讲自己和毕行一碰面的事情,顺便告诉她自己是危机办精神调剂科的人。迟疑片刻,他掏出手机飞快按了几下。
【你哥哥对你不好?你很怕他。】
他冲毕凡举起手机。
毕凡看着手机,半晌才摇了摇头。
“看什么呢?”毕行一拿出一碟子水果放在客厅,笑着问。
“我们科室里有个同事,精神体是只小猫。”唐错迅速从备忘录切换到相册,“我特别喜欢。”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隐隐感觉毕行一和毕凡之间的关系古怪。毕凡对毕行一的恐惧难以掩饰,唐错不认为毕行一没发现。
“哎呀,真可爱。”毕行一看着沙猫的照片说,“凡凡的精神体也是小猫,但是现在情绪不好,总放不出来。”
唐错一愣:“猫?”
正想再说话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毕行一转身去接电话的间隙,毕凡忽然伸手悄悄揪住了唐错的衣角。
唐错一时间不知道她是怕还是对自己表示好感,又尴尬又紧张。但很快,他看到女孩的指甲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她在发抖。
“学生那边出了点儿事,我现在要赶过去。”毕行一匆匆抓起背包,对唐错说,“不好意思,唐先生,要不……”
“我再陪毕凡说说话吧。”唐错连忙说,“是不是二中的哨兵产生性反应的事情啊?我看到同事在群里说了。”
“他跟别的学校的人打起来了。”毕行一很快打开门,“我处理完事情立刻回来,唐先生你先坐坐。凡凡别不说话,好好接待客人。”
门关上了。
毕凡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不再抓着唐错的衣角,而是立刻转身移动轮椅,一直滑行到卧室的阳台上。唐错跟着她走出去,发现她在看小区的道路。
片刻之后,毕行一的身影出现了。他匆匆从小路跑过,消失在入口的方向。
唐错心想,这是目送么?倒也挺兄妹情深的。
一旁的毕凡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力气大得异常,手指紧紧掐着唐错的手腕,但仍然止不住发抖。
“唐错……帮帮我……”毕凡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需要花费极大力气,她一边说,目光还在楼下的道路上游移,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人折返,“我不认识他……”
唐错大吃一惊:“什么?!”
“他不是我哥哥!”毕凡声嘶力竭,“一个月之前我甚至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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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凡是去年才从新希望毕业的应届生,职业是自由设计师,大约一个月前因为意外骨折而开始坐轮椅。
那时她刚刚搬到这个小区,出出入入,与住在楼下几层的毕行一认识了。因为两人的姓氏都很少见,毕凡便随口开了句玩笑,大概是五百年前是一家之类的话。
毕行一也似是要和她开玩笑,每次见到都喊她一声“妹妹”。
看到毕凡打着石膏、坐着轮椅回家,下班归来的毕行一总会搭把手帮个忙,又问她家里是否有人照顾。毕凡说自己是北漂,这边没有亲人,只有几个住得很远的朋友。
数日后,毕行一侵入了毕凡的家。
他是趁着夜色从阳台翻进来的。毕凡明明反锁了卧室阳台的玻璃门,但不知为何,毕行一仍能轻松撬开。
撬门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之中的毕凡。察觉有人进入卧室之后,她怕得大气不敢喘,紧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目佯装睡觉。
来人没有翻找抽屉搜索钱财,径直走到了毕凡的床边。
他坐下来,伸手拍了拍被子。毕凡怕得直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惧怕的声音。
——“真可怜。”
她听到了毕行一低沉的声音。
——“哥哥来照顾你。”
似乎认为毕凡的颤抖是因为冷,毕行一打开她的衣柜,拿出了一床厚被给她盖上。
毕凡蜷缩在床上,几乎要晕过去了:毕行一打开衣柜和取出被子的动作毫不犹豫,他早就知道自己房间的构造——在此之前他肯定已经来过了。
或许是趁着毕凡外出,或许是趁着毕凡在厨房或者浴室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巡视了这个家。
毕凡竭力控制住自己。她听见毕行一离开卧室,走向厨房。
“……他在做饭。”毕凡的眼睛睁得很大,唐错能看到她眼眶上的细小血丝,像是竭力要挣动出来的爬虫,“之后每一次进来,他都在做饭!他总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从阳台爬进来,然后做饭。做完了会给我留下纸条,让我记得吃早餐,再从正门离开。”
唐错怔怔听着。他脑内的某一部分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这是什么新型的都市怪谈吗?
“后来他不知怎么的有了我家的钥匙。”毕凡狠狠咽了口唾沫,神经质地紧紧抠住唐错的手腕,尖长的指甲几乎要刮破唐错的皮肤,“他开始从正门进来,还住进了我家里。他拿走了我的手机和电脑,不许我跟别人联系。他还绑着我,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喊。他让我喊他哥哥,可是他根本不是我哥哥……他是怪物!他的精神体……”
恐惧令她呜咽,双手瑟瑟发抖。
衣袖顺着手臂滑到手肘,她的手腕上有着异常清晰的捆绑痕迹。
唐错脑内全然混乱。他不得不立刻安抚毕凡,告诉她自己会帮她。好不容易等到毕凡冷静了一点儿,唐错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不是有同学朋友吗?可以跟他们求助的。”
毕凡说的话很可怕,但也很让唐错困惑。
他第一次见到毕凡的时候,毕凡在地铁站外头徘徊。如果毕行一真的限制她的行动,她是怎么出去的?如果毕行一真的不让她跟人交流,自己就不可能被邀请过来,毕行一更不可能放心让毕凡独自跟自己呆在一起。
毕凡松开了手。她脸上露出怯意,像是乍然受惊的小猫。抓住自己的耳朵之后,她在轮椅上蜷缩起身体,小声嘟囔:“不行的……不可以……”
唐错蹲在她面前,温声询问:“为什么不行?”
“他控制着我的脑子!”毕凡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凑近唐错,“我脑子里想什么他都知道的。我做不到……我怕……他一看我,我就什么都会告诉他了……他真的是怪物,抓他好不好?唐错,你们危机办抓他啊!关起来啊!”
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会儿,又捂着脸呜呜哭出声。
毕凡的精神太不稳定了,唐错想起这也是毕行一反复提醒他的事情。他不知道谁说真话,谁说谎话,只能拉着毕凡的手轻声安慰:“那你现在不怕了么?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他会不会知道?”
“不会的。你是精神调剂科的人。”毕凡直愣愣地看他,“你可以隔离脑子对不对?他没办法控制你的。”
唐错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无论是毕行一还是毕凡全都很古怪。毕凡明明是向导,毕行一却说她的精神体是猫。眼前的毕凡显然不对劲,唐错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但不知道怎么证实。他心里冒出强烈的不安,一边安抚毕凡,一边立刻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
熊猫依偎着唐错,眼睛望着毕凡的梳妆台。那里有一个正亮着灯的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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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行一抵达酒店门口的时候,谢子京和秦戈也正好跑上台阶。
“这是什么精神体的力量?”毕行一没有立刻打开门。酒店的大门外空无一人,室内弥漫着浓郁白雾,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股强大的精神体气息正从缝隙涌出来。它干燥又热烈,秦戈瞬间就想起了戈壁滩上的烈日与狂风。
这股气息和谢子京的信息素有点点相似,但是比谢子京的要温和很多。
谢子京显然也察觉到了:“是白小园。”
开门瞬间,谢子京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不知是喟叹还是赞美的感慨:“我靠。”
弥漫在整个酒店大堂里的浓郁白雾是属于向导的。秦戈瞬间分辨出数种力量饱满的动物:蝴蝶、猿猴、山羊、麋鹿……而在酒店大堂中央,正坐着几个无法动弹的年轻学生,每一个都因为斗殴伤痕而狼狈不已。
困住他们的是沙猫。
无数仅有手臂高度的沙猫,拥挤地团团坐在酒店大堂里。它们尖锐的爪子戳入了那几位年轻哨兵的腿上,疼痛令他们不敢擅动;而数量惊人的沙猫军团则限制了他们精神体的活动能力:它们压住了两只看不清真容的偶蹄目动物。
秦戈抬头看向大堂的天花板。两只鹰落在枝状吊灯上,一条鳞片金黄的漂亮长蛇则沉沉地缠紧了吊灯,蛇信吞吐,谨慎地看着下方的沙猫军团。
毕行一试图穿过沙猫遍布的地面接近自己的学生,但他一旦进入沙猫的范围,立刻被它们的爪子挠住裤子,顿时动弹不得。
秦戈远远看到白小园就在宽大的旋转楼梯上,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的烟,坐姿俨然黑道大姐头。
“秦戈,这至少有一百只沙猫……不是,两百只?”谢子京跟着秦戈往白小园所在的旋转楼梯走去,一面忍不住小声问,“这可能吗?脊椎动物的精神体可以一次性化出这么多个?白小园是什么怪物……”
“谁是怪物?”白小园呸地把烟吐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两人接近才发现她满身酒气,身边还放着一瓶喝完的红酒。谢子京闭紧了嘴巴,冲白小园笑:“白同志,你真厉害。”
“接下来看你了,我的小猫不懂打架。”
谢子京:“我的大猫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