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晾凉子
“思昙,看着我。”
“看着我,有我在。”
“我不会让你有事。”
……
肆虐的杀意之中,我能感觉的到处都是盼真那白雾般的身影,我发了狂般不断攻击他,他似乎不想伤到我便未还一次手,而一再躲闪的结果,便是被狂怒嗜血的我一掌又一掌,一剑又一剑地伤害。
我总是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也总是不断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整整十六载,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找回理智,让我战胜魔性。
我本以为,去除魔性会很容易,至少,比我此时忆起的容易……
麒麟已被盼真施法完全控制,此时,盼着正在取灭魔箭,突然,我感到一阵杀气从身后传来,接着,一道凌厉的攻击朝盼真而去。
我立即上前抵挡了攻击,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永烨!
想必他是为灭魔箭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十二)
盼真已将灭魔箭握于手中,一见永烨,便道:“天帝陛下,真巧!你也是为灭魔箭而来?”
永烨没理会盼真,面对我冷冷道:“昊天塔,在你手中?”
我心跳一滞,他终是知道了,我若说是......他会怎样,真的会杀我吗?
就算我说不是,他会相信我吗?不,他不会,他一定会用尽办法查出真相,隐瞒无用。
“是。”我答。
我见他体内灵力突然翻涌,提剑便攻了过来,但盼真替我挡住了他,很快,他们便扭打在了一起,一招比一招狠厉,整个洞窟都被他们过招拆招的余威震塌了。
盼真逐渐处于下风,这本是我的事,怎可让盼真代劳?见永烨的剑快要刺中盼真的肩膀,我飞身挡了上去,剑便刺中了我。
永烨真打算杀了我,见没刺中我要害便无一丝犹豫将剑拔了出去,又朝我要害刺来。
瞬间,我似乎掉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极寒冰窟,从身到心一瞬间便被凉透了,一时便忘了躲。反应过来时,盼真已将我护在了身后。
他真的要杀了我,我不由看向永烨。他的身形还似天佑,但却再也不是天佑了。天佑,只是我曾想牢牢抓在手中的一个荒诞的梦。
“天帝陛下,你这是要与魔界公开宣战吗?”盼真抵挡了永烨的一击,“大不了灭魔箭还你,有必要如此动怒吗?”
永烨未答,一剑砍中了盼真的臂膀。
“盼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永烨完全将盼真压制了。
这原本是我与永烨之间的事,没必要将盼真牵扯进来,我已欠盼真太多。
“无事!”盼真立即退后防御,“小伤而已。”
空气里弥漫起了血腥味,仙魔本就相克,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不可能只是小伤了。思及盼真为我去除魔性的十六年,萍水相逢,何以让他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不由问道。
盼真看向我,“为什么你猜不到吗?”
我若猜得到便不会问了。
盼真笑了笑,“我若说我喜欢你,想与你在一处,想对你好,你可接受?”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不是有一思念之人?”
“她是她,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论。”盼真答道。
“龌蹉。”这时,永烨冷哼道,“魔王屡次扰我天界,今日想做陪葬,便成全你罢。”说着,永烨将修为凝聚于剑,打算给盼真致命一击。
魔王?我心生疑窦,可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快速闪身到盼真身旁,同时催动天机镜,带着盼真瞬间逃离了北荒。
来到盼真住处,我将天机镜收入内墟之中,“你没事吧?”我问盼真。
盼真笑了笑,“以为你会对我见死不救呢?”说着他便运功为我疗伤。
“小伤,无碍。”相比我,他伤得更重,我便避开了他。
他沉默了片刻,“一时情急,未将心底的话压下......你可厌恶我?”盼真问道,“还有,我其实是人人口中那罪大恶极的魔王,我骗了你,你可气我?”
我之前听说过很多关于魔王的传闻,年轻气盛,张狂妄行,实在无法将他与眼前的盼真联系起来。就算事实如此,我也知盼真不是人人口中说的那样,谣言不可全信,而我更信眼前的盼真。他隐瞒身份对我又无害,我怎会气他。至于他心底的话,我当他是朋友,又怎可厌恶他。
“不厌恶,也不气。”我答。
“那......”他似乎很高兴,激动之下握住了我的手,“那你可接受我?”
我无言地将手抽了回来,我的心早给了永烨,无法再给第二个人了。
虽然我知真心错付的滋味,但我不能骗盼真,“我当你是好友,以后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道。
沉默了一会儿,“可否给我一次机会?”盼真道。
我无言。
“你有何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盼真的呼吸失了节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会对你好,会比那永烨强一百倍,一千倍......”盼真说着紧紧抱住了我。
我知他情绪激动,我能理解,便未推开他,“对不起。”我道。
“为什么?”我感觉到盼真的手在发抖。
我无言。
“告诉我为什么?”盼真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你很好,只是我的心里已容不下别人——”
我言语未完,嘴便被冰冷的唇封住,与我眼中的盼真不同,他的吻霸道、暴虐、极富攻击性,以至于我只能狠心一掌将他推开。
受了我一掌,他肯定受伤了,见血液从他嘴角溢出,惩罚也惩罚完了,我便原谅了他情急之下的失心之举。我暂时不想再见他,放他一人冷静下也好,便转身走了。
出了房门,我听见身后有淡淡地语调传来,“对不起!”
虽离开了魔界却不知接下来该往何处去,心乱如麻,只好漫无目的地游荡,回过神,永烨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关于姚青玄,他是不会罢休的,我只是没想到,他竟来的如此之快。
“她在哪儿?”此时,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平常那般冰冷,似乎只有关于她,他的语气才会有所不同。
“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道。
“我问你她在哪儿?”他加重了语气。
“你是问她的人,还是她的尸体。”我不由道,“还是她的三魂七魄?”
他应该执念她还活着吧,挚爱之人就算是死在自己面前,也会有太多自欺欺人的人,想必他也是其中一个。
“是你杀了她?”他体内灵力翻涌着,身体似乎也发着抖。
你原本就想杀我为她报仇,如今问这些又有何用,“她曾杀你,我只是伸张正义,我有何错?你就那么爱她,要杀我为她报仇?”
“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我难得从他的语气中听到怒气。
我无言。
他抬起手中的剑,“你可有话要说。”他冷酷道。
看来,今日他必要为她报仇,就算我今日躲过,以后他回忆起更多,杀我之心更甚,我还是躲不过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今日就死在他剑下,让他内心快活一些,也给我这漫长的一生画一个句号,“无话可说。”
我朝他的剑尖迎了上去,他的佩剑冰凉刺骨,似将我的心口麻痹。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主动赴死,剑在刺穿我胸膛的一瞬间往后退了一些,但下一瞬间,剑还是刺进了我的心脏。
在未感到疼痛之前,腰间似有一物坠落,接着与石砖相触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这时,心间才微微传来痛楚。想来应是之前打斗中松动了玉佩,此时应景地碎了。
那玉佩原是我装作一道人,从身为凡人的永烨手中得来的,我一直随身戴着,早已有了眷念,本想伸手去捡。
可此玉虽颇具灵力,如今一碎,灵力便快速散去。待永烨冷哼一声,将剑从我心口拔出,我低头一看,便再也找不到玉佩的一点残渣。
我突觉无力,踉跄了几步,待勉强站好,却听到永烨冷冷道:“死很容易,我却不会让你死。”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去,可我却没死,思绪清明时,我已身在山中木屋。触景生情,我的心本来已经麻木了,可现在却如刀绞般地重新痛了起来。
我以前总是将事情看得很开,以为到了预料的结果也会一样。可永烨只是拿剑指向我,我的心就变得很痛、很痛。
我才知道,我虽想放开,却放不开。就如我爱永烨一般,明知不可爱,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只想念着他。就算他想杀了我,我还是病入膏肓般地爱他。
我将永烨曾经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上面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就连我们的床上,也有他的味道。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本以为会好受点,可闻着熟悉的气味,回忆却不禁涌出,不只是心,连全身都如刀绞般地痛了起来。
“永烨。”
“永烨”
......
我只好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每叫一声,痛便会减轻一些。可停顿的时候,双倍的疼痛便会再次袭来。周而复始,我只觉得浑身痛得厉害,像是快死了一般。
阳光一次又一次照进木屋,一个身影一次又一次地来到床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也不关心过了多久。
“思昙。”是盼真的声音,他似乎每日都会坐在床边这般唤我,只是今日我听得清明了。
我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喉咙干涩刺痛,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这又是何苦。”盼真道。
心口的伤似乎是结疤了,如今除了麻木之外,我已没有任何感觉,我终究是没死成。
“他如今正满四海八荒寻蓬莱公主的残魂。他这般对你,你心中难道就不恨吗?”
“若你心中有一丝不平,我可以帮你,帮你杀了他,忘了他。”
“只是不要如现在这般,毫无生气,不语一言。”盼真说着将手放在我脸上,“思昙,你对我说句话好吗,哪怕一个字也好。”
“你若再这样下去,我便要动用整个魔界去杀永烨,搅得六界天翻地覆!”盼真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或者,给你灌一壶消春。”
我也想给自己灌一壶消春,也许这样就不会再难受了。可是我不想忘了永烨,他曾留在我眼里的每一幕,我都舍不得抹去一丝一毫。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勾住了盼着的衣衫。
“思昙!”见我反应,盼真握住了我的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回应他。
“太好了!”他激动地抱住了我,“你昏迷近七月,我以为,你不会再醒来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