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晾凉子
我依言抓住了他另一只手,轻轻一触,便摸到了粘湿的绷带,想来应是浸了血,可他是半神之体,怎会烧伤呢?“怎么弄的?”
“我看像是......”揽荷顿了顿,确定道:“凤凰业火。”
凤凰业火?醉酒昏睡时的记忆经揽荷这么一点便逐渐清晰起来,永烨说要去妖界寻神农鼎,妖界能伤永烨的便只有白凤,也只有白凤能操纵凤凰业火,看来永烨去妖界寻鼎时遇到白凤了。
凤凰业火造成的伤口无药可治只能任由其化脓溃烂,苦不堪言。眼下情况,即使永烨的半神之体也无可奈何。若想痊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凤凰血。
白凤应该知道永烨对我来说何其重要,既然知道,又为何要伤他,连凤凰业火都用上了,想来定是大打出手了一番。也不知永烨在想什么,明知妖界与我的渊源,还非要去妖界寻那神农鼎。
在此谈话不方便,我便让揽荷带幽萤去玩,让泽玉守在门外,自己将永烨拉进了屋内,“你寻回神农鼎了?”我问永烨。
没想到我会这般问,“你知道?”
“昨日睡梦中听到你与洛尘君他们的谈话,可寻回了?你的伤也是因为争夺神农鼎所致?”
永烨未答,凭永烨与绰瀛君的修为定是寻回了。如今永烨这伤不治不行,看来我必须要回妖界一趟。打定主意后我便祭出了天机镜,永烨也未拦我,于是我便快速来到了妖王宫。
一进入主殿,我便觉得情况不对劲,来到羽儿平日所居的后殿,我才发现这不对劲是因羽儿受了伤。见躺在床榻昏睡中的羽儿,我看向坐在床边照顾的白凤,“羽儿的伤......”
白凤似乎不愿见我,由此我便能肯定羽儿的伤定与永烨有关。连忙上前查看了一番,好在伤不重,又有白凤替她疗伤,此时已基本痊愈。一入妖王宫便悬着的心终于渐渐降了下来。
我实在想不到如今会碰到这样的状况,我相信永烨定不会有意伤害羽儿,便朝白凤解释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白凤依旧不愿理我,许久,将一琉璃瓶扔给我,“下次若遇到他,我定不会手下留情。”白凤冷厉道。
我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瓶,猜到这里面是凤凰血,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想着羽儿未醒,白凤在气头上不愿见我,只好先回天庭给永烨治好了伤再来赔罪。
“多谢!”见白凤还是不愿理我,我便离开了妖界。
到天庭时,永烨还在佑思宫中等我,连绰瀛君与洛尘君都在。见我回来,绰瀛君连忙道:“这事全怪我,是我见那凤凰修为高深想与他一较高下,永烨为了救我才出了手,没想到关键时候你那义妹却突然出现在凤凰身前,永烨这才来不及收手误伤了她。一切责任全在我,你若要怪罪,我任凭你千刀万剐,绝无一句怨言!”
我自然是相信永烨的,也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两方相安才是最好的结局。
既然是误会,我也不会怪罪谁,见绰瀛君也挺愧疚的,“绰瀛君,言重了。”我便道。
“可——”这时,洛尘君上前制止了绰瀛君,看了看我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待洛尘君他们走远,我看了看永烨,想来他之前没阻止我去妖界,定也是心存愧疚,见他此时一个字也不解释。我无奈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他的手用刚从白凤那得来的凤凰血给他治伤。
一切皆因神农鼎而起,想起白凤给我凤凰血时撂下的狠话。原本他们的关系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的,便随口问道:“你为何非要那神农鼎?”
永烨依旧一言不发,待我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他才将目光移到我脸上,“我们,不要再见了。”
从再次相遇以来,永烨的语气便总是如此冷淡,可即便如此,我却知道他待我的心是暖的,我也对此深信不疑。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听,便问道:“你刚说话了?”
“我们分开罢。”他却再次道。
不管哪一句,我其实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我就是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他明明说过放不下我,答应我留在身边,还为哄我开心在他的寝殿旁辟了座几乎与佑思宫一样的宫宇,如今为何突然这样说?
“是因为羽儿吗?”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我知道那只是个误会,我又没有怪罪于你。”
他没再说话,将我不知何时紧握的手抽了出来。见他起身要走,我连忙抓住了他的衣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他停下脚步,将一个装酒的雕花玉瓶放在我面前,“这是消春,喝了它,忘了我罢。”
他明明语气决绝,毫无挽回的余地,可我就是不相信,见他又要走,连忙起身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永烨,求你不要,你明明答应过我。求你,别不要我......”只能一再乞求。
“若你执意如此,消春,便由我喝罢。”见他将消春拿到了手中,我急忙放开他毁了玉瓶。
破玉不可重聚就如同洒在地面的佳酿不可收回,我忍着剧烈的心痛,堪堪问道:“为什么?”而回答我的只有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好不容易与他重聚,寥寥几日,仿佛只是我的黄粱一梦般,美好而又可悲。如今梦醒,我只得站在原地苦笑。
☆、(十八)
永烨不愿再见我,天界我自然是不能待的。本想回妖界,可又无颜面对羽儿和白凤。便带着揽荷与幽萤在人间置了座宅子,每日借酒消愁,一待就是数月。人间的酒虽没有洛尘君的厉害,但我实在酒量不佳,也就醉了数月。
人间冬至已过,天气越来越冷,或许是快到年关,天气越冷,这城里便越热闹。见我每日这般消沉,还没个尽头。今日一早,揽荷便与幽萤将我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我昏昏沉沉被换了一套不沾酒气的衣服,揽荷又觉不妥便又给我束了发,接着给我灌了碗醒酒汤。热汤下肚,身体一暖,酒劲似乎减轻了些。随即,我便半清半醒地被一左一右拽到了人群嘈杂的闹市中。
也不知我被东拉西拽了多久,行至一石桥,忘了抬脚的我便被石阶绊倒,直直栽了下去。活了这么多年岁,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间的石阶竟是软的。
这时,身旁的揽荷连忙将我扶了起来,“我家哥哥醉了酒,不小心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哥哥?”公子疑问道。
幽萤似乎认出了这位公子,便惊奇道:“是你!”
我也觉得公子的声音似曾相识,便抬头看了看,模模糊糊的一团白雾看不真切,我便有些恼了,不由伸手朝公子的脸摸了上去。
公子似乎被我的举动惊到了,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我摸。摸了许久,也摸不出个结果。我便一挥手打算带揽荷与幽萤离开。可刚手一挥出去,手腕便被人紧紧握住。
“思昙,是我,我是盼真。”公子道。
“盼真?”我仔细感知了面前这人,果然是熟悉的盼真,既然是盼真,便有人陪我喝酒了。于是我便一把揽住了盼真的肩,“陪我喝酒去!”
“他这是......”我还从未有过这般神态,突然见了奇怪也属正常,“还有姑娘是......”
“哥哥于我有恩,为了报恩哥哥才将我留在身边。”揽荷道:“哥哥心情不好,喝了些酒。敢问公子是?”
“揽荷姐姐别理他。”幽萤道,说着上前牵着我的手,“他也是一个大坏蛋,我们快带主人离开。”
闻言,揽荷犹豫道:“这......”
盼真无奈笑了笑,“小幽萤怕是误会了,我与思昙乃至交好友,怎会是坏人。对吗,思昙?”说着低头问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便答道:“对!”
揽荷尴尬一笑,“既是哥哥的好友,那便请家中一叙,只是这酒,哥哥量浅,万不能让哥哥再喝了。”
盼真笑道:“那是自然!”
感觉我似乎被人背在了背上,伴随着阵阵暖意,我便又醉生梦死地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夜深人静。忽感怀中温暖,不大对劲,抬手一触,发现怀中竟有一人,残有三分的酒意立即烟消云散,急忙起身。
“醒了。”盼真的声音迎面响起。
“盼真?”我奇道,才逐渐想起遇到盼真的事来,“你怎会在......”在我床上。
“见你醉酒,将你送了回来,奈何你抓着我不放,我便在这里了。”盼真笑着道。
我想了想,睡梦中我当是抱着一方暖玉不愿撒手,没想到却是盼真,想着是他将我背回来的,“多谢。”我道。
“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却在这人间隐居。”盼真道,“你...上次不欢而散,你可还气我?”
他不提我都快忘了上回的事,“你怎会来人间?”我问。
他整理衣衫下了床,“我若说是为了你.....”盼真顿了顿,“听闻前日天帝夺了妖界的神农鼎,还打伤了妖王?”
我每日借酒消愁就是为了不想他,“别提他。”我不想前功尽弃。
“别提谁?永烨?”盼真道,“好吧,那便不提。”顿了顿,“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可愿跟我去?”
反正我如今也没处可去,在哪儿都一样,便由着盼着将我带走了。
“之前我说过的,带你来看容真花。”话音刚落,芬芳扑鼻,抬头望去,影影绰绰,竟是望不到边际的花树林。
我被花香所吸引,不由问道:“这便是容真花?”抬手去摸花朵,触手柔软微凉,伴随入鼻的阵阵幽香,恍若前世我曾来过此地,“这花是何颜色?”
盼真与我并肩站在一处,“白色,花瓣状如月牙,花蕊似正午骄阳。”
我想象了一下,奇道:“世间还有这样的奇花?”
“初见时我便也是这般认为。”盼着道,“你可喜欢?”
我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也欣赏不来奇花异草,但对于容真花,我似乎打从心底里喜欢。“这都是你种的?”刚来时没注意,此时感知了下,才发现这里灵力充沛不似四海八荒的某一处,还有这熟悉之感.......突然想起我吞噬魔丹走火入魔的那些年,似乎就是在此地度过的。
此地构造与修霖君赠我的芥子相似,所以……这里竟是在一颗芥子之内!
“算是我种的。”盼真道,“这枚芥子是我白捡来的,你若喜欢,我便将它赠予你。”
我感受了一番,这枚芥子确实有助于我修炼,若是别人的还好,可它偏偏是盼真的,我怎可夺他所爱,“好意我心领了,你辛辛苦苦种这片花海想来也不易。”
“这花海我原本就是打算送人的,只是那人不领情,我便转手送你,你不要觉得负担。你若也不要,那我便扔了这枚芥子,任这花海自生自灭吧。”
也不知盼真此话几分真几分假,这芥子有助于我修炼,权当盼真送我的一个人情,以后寻了机会再还吧。“若是这样,我便收下,在此谢过!”我道。
盼真看起来似乎颇为愉快,“如今你收了我的礼,我可不可以向你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能不能在魔界陪我一月?”
呃……
见我犹豫,他笑了笑,“放心,只单单是陪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想来也无事可做,我便答应了盼真。偷偷去妖界看过羽儿,确认她无事后,我便去了魔界,一待又是一月。
这一月来,说是陪盼真,但多半时间我都在容真花的芥子中修炼,此芥子当真神奇,仅一月,加上盼真的指导,我竟增涨了五十多万年修为。
人间又是一年中元节,吵着要陪我待在魔界的幽萤便又吵着去人间吃糖葫芦。既然一月期已满,我便陪同幽萤与揽荷回了我们人间的居所。盼真说他也想去人间看看,反正宅子足够大能多容下他一人,我便随他了。
入夜,因是中元节,邺城花灯又向来出名,用过晚饭后,爱凑热闹的幽萤便又吵着要去邺城看花灯。闲来无事,去邺城不过眨眼的功夫,我便随他去了。
人间烟火不管时代如何更迭,何其繁华,在我眼中都一般无二。幽萤吃够了糖葫芦,又吃了许多别的糕点,最后拉着我闲逛了近两个时辰,才变回小毛球倒在我怀中呼呼大睡。
此时,街上凑热闹的人都已陆陆续续归家,店铺也一家接着一家关了。与刚入夜时相比,此时的月色如水似乎过于凄凉。
归途中,行至邺城中的一所宅院。不知为何,院中忽传来一种熟悉之感,鬼使神差般走了进去,竟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天帝陛下!”身后的揽荷吃惊道。
园中小桥流水,莲花幽香,凉亭之中一男一女举杯对月,男子温柔体贴,女子笑意盈盈,花前月下,好不亲密。
见此景象,喉中一股腥甜翻涌而起。
这些日子,我醉生梦死,始终猜不到永烨为何要与我分开,原来答案却是这样,“那女子可是蓬莱公主姚青玄?”我问,心如死灰。
“是。”盼真道。
“你怎知她就是姚青玄?”我不解道。
“姚青玄的残魂本在鹿尹手中,得知永烨在寻其魂魄,便想加以利用,不料最后却被永烨斩杀。”盼真道。
原来如此,他离开天宫的那几日会带着幽萤,想必是为了再去极寒莽荒之地寻姚青玄魂魄,于是歪打正着从鹿尹手中得到了姚青玄的残魂。
所以为救姚青玄,他才会损失几十万年修为,魂海会震荡也是因为以魂养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