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繁华落地
“我讨厌临水。”青君道。
“可是不喜欢一个人有什麽错呢?”临花反驳。
“不喜欢没错,但是暧昧到了让人多情就有错了。”
“你怎麽知道不是凤行自作多情呢?”
“什麽?”
“我是说。”临花笑了一下,“所以你觉得,到底是我爱自作多情,还是你爱暧昧呢?”
青君被他问的无法回答。
“所以咯,有时候,喜欢了也就这样了,根本没有什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都是骗人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麽努力也没办法啊。”
他想凤行真惨啊,他做什麽临水也不会在乎吧,可是为什麽他还要那样努力呢?
纵然你那样努力又如何呢?牺牲算什麽?奉献算什麽?你天天跟他在一起,他心里装著别人,你看著他的时候,他想他的眼睛真亮啊,他的嘴唇真好看啊,可是他的心里只是想用他的眼睛,看他心中的那人啊。
你们坐那麽近,可是你摸不到他的心。
他是一幅画,而你却是赏画人,你不能碰触啊,只能静静地看,看他蔓延出美好的线条,展现出生活最美的画卷。
於是最後,你叹息一声,淡淡地说,我无所谓啊。
只能无所谓啊,因为没人会在乎啊。
你哭了你笑了你寂寞了或者你高兴了那又如何呢?他都不想知道啊,或者他知道了也无所谓啊。
哪怕你认真付出了,为了他送上命,他也只会哈哈一笑,说那个傻逼真傻。
那个傻逼懦弱又胆小,就算获得了世界的力量,他也还是胆小的啊,他在暗处偷窥著,像是一只老鼠,永远见不了光,哪怕他其实那样的光芒万丈。
他真是讨厌死凤行了,总觉得像看到了自己,傻逼透顶的自己。
青君不解:“为什麽不再努力一把呢?说不定就成功了啊?”
临花看著他:“怎麽努力呢?还能怎麽努力呢?你身边围绕了一圈女孩子,你英俊多金,你有忠诚的下属,你什麽都有,你觉得自己都是贪心的,明明已经有了那麽多了,为什麽还要执著呢?”
他轻轻地喘气:“我在斑斓山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总觉得他很傻逼。”他说,很直接,“不说出口的感情永远没用,他就那麽拖拉著啊,离开斑斓山去归墟的时候他拽著临水衣袖哭,可是他还是不说话啊,可是现在你想,为什麽他不说话啊。”
因为他知道说了没用啊。
连他哀哭的时候,都没人愿意去理解他,那他说的什麽,又有谁会去在乎呢?徒增别人烦恼罢了。
他在归墟那里过很久很久,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吞噬,他不思念也不怀想,他每天跟自己说话,然後他回来,牛逼哄哄的回来,你以为他蜕变了,可是他还是那样怯怯地微笑,他说他还是想做回猪猡。
有些傻逼骨子里就是傻逼,怎麽蜕变也没用,就像那个留下豌豆黄的傻子,到死都不知道为什麽坚持啊。
他觉得心里有一种奔流的痛感,像是一条大何,湍急的撞击过他的心,那样的迅疾与疼痛,他甚至抓不住疼痛重点。
凤行给他展示了他的下场,他们一样的下场。
他不怜悯凤行,因为他跟凤行都是一样的二货,结局无疾而终,成全别人,毁了自己。
可是那就是他们的宿命啊,他们除了努力还能怎麽办呢?拼命拼命地努力,就算最後什麽也没有获得,也满足了。
岁月那麽长,他们深深浅浅地跋涉过来,把最初的感情磨到最薄,然後义无反顾地去死,蠢得让人唏嘘。
到底为什麽会有那麽多的蠢货啊!
“我去撒尿了。”临花用力说,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说凤行还是在说自己,“不用太同情他,不值得,路是他选的。”
“可是那样很可怜吧。”青君犹豫著说。
“未来不会开花的话,起码不要把记忆也毁了吧。”他微微一笑,“没什麽可怜的,没有用的感情对於别人来说是困扰。”
厕所在很远的地方,临花转身走了,他不是凤行,还做不到就地解决的地步。
“为什麽?”青君冲他大叫,突然问到了关键,“你怎麽会知道抵达归墟的时候,会有天地线!”
连他这个曾经的缔造者之一都不知道。
他们站的很远,彼此相望,相似隔了一个世纪,空气里还弥漫著醋味,像下了一场酸涩的小雨,轻轻舔唇的时候,舌尖都会弥漫出一股酸意,酸的你觉得绝望。
“我去过那里啊。”临花安静了片刻,笑了起来,声音嫋嫋,遥遥穿过这场酸雨,“我也去过那里啊。”
他像是在做梦,声音轻轻地飘过来:“那里什麽都没有啊,空茫茫的一片,你慢慢走过去,好像走了一千年,偶尔会有一点点东西点缀,然後你便欣喜若狂啊。”
“我看到父亲对我的感情,那是一株小小的小草,很小很小,但是很绿很绿啊,我也看到了将离对我的感情,那是一页书,然後还有芙蓉的,是一朵小小的花。”他掰著手指认真数了数,“我一共收获了五个感情,我走了很久很久,那里很大很大,我想我大概走了有百年那麽久吧,可是那点点感情还不够组成一把钥匙的,我便想,我走不出去了。”
那麽漫长的一生,他收获了五个感情,然後他把那些感情组织在一起,他发现,那些感情淡的甚至不能组成钥匙的万分之一啊。
那里面没有纯粹的感情啊,父亲的是一点点血脉的关心,所以是绿色的希望,将离的是那个夜晚共度的安静,所以那是一点点惺惺相惜,芙蓉的那是一点朵小小的花,那是少女的一点点同情与悲悯,临水给了他一一滴雨水,那是兄弟的一点点维系,还有一丝丝从异界飞来的灰尘,那是他母亲最终对他微弱的思念。
所有了,那是他所有的感情,世界万千大,你有数不清的下属,用不完的财富,可是你到了归墟里,那里的通行证只有一点点感情,而你贫穷的甚至开不了门。
“然後呢?”
“然後,没有然後了啊。”临花的声音低下去,“没有了。”
然後他以为他出不去了,他抵在大门上面,他想自己那麽失败,原来他那麽的贫穷,他跪在门边低哭,那时候他不怕丢人也不怕嘲笑,他只是像个孩子,在那个看不见天际的地方哭。
可是那里也眼泪也出不来啊,於是只能半跪著看天空啊。
那麽那麽多的雾气,他以为他再也出不去了,可是最终大门还是开了,他跪在那里,大雾弥漫,可是雾气不是白色的,而是金黄色的,那上面有一颗大大的太阳。
青君总是在问他,为什麽确定他是喜欢他的,他不想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