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栏
阿福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他家大王最烦的就是睡得好好的时候被人吵醒,现在不过离大王躺下才过去三四个时辰,如果把他弄醒了……想到大王阴沉的脸色,阿福又打了个哆嗦。
陆衡修有些体贴的笑笑:“我知晓了,等他醒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情找他。”
“唔,唔好的。”阿福连连点头,却仍是挪不开脚步子,陆衡修依然捉着他的袖子,脸上还换上了一副极其认真的神色。
“你家公子……可有心上人了?”
“……哎?”阿福微微一惊,陆衡修却松开了他,又道:“我想知道,你家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
“我家公子……他,他一门心思的钻研……医术,对于这些事并不是很在意,如果真的有什么姑娘……我想想……我也不太清楚。”
“是么?”陆衡修点点头,默默的端起了碗筷,食不知味的吃起了早点。
白离城的心情有些复杂。
昨夜他正好好的同恩公下着棋,阿福忽然跑来对自己说琴姬找来了,就站在门口随时就要进来,担心被恩公发现自己是个妖的事实,只得立马撇下陆衡修,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把琴姬拉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正板着脸打算质问她为何不顾他的禁令跑到了这儿,却没想到琴姬自己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大王是不是不喜欢妾身了?”
……“此话怎讲?”
“妾身,妾身听闻大王在此地养了个新的美人……并且打算迎娶她作为虎后……”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白离城一愣,而后就觉得好笑起来,新的美人……是指恩公?凭心而论恩公的相貌的确不俗,担当得起美人二字,可是……恩公是男人,什么美人,什么虎后的,这些个词语同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无缘的让人觉得十分的荒谬可笑。
“大王,您都好几日没有回来了……若是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您都会和妾身在一起……妾身知道大王打算在今年成亲……”
白离城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
原来哭了半天,是打算向自己……求亲的?
琴姬是个美人,当年自己刚刚登上虎王的宝座的时候,狐王楚宁为了表示祝贺,特意把族里的大美人琴姬送给了自己,他虽然十分的欣赏琴姬这样的绝代佳人,可是……在他心中一只老虎的妻子……也应该是个母虎才对,关于虎后,他早就有了心仪之选。
同族的如姬相貌清秀标致,尤其是那一双深黑的双眸,总给他几分似曾相识的错觉。
他仍在沉默着,忽然琴姬的表情一变,想条蛇一样缠上了他,仰着白皙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低喃着……不过,说是轻声,他总觉得就算隔个几丈远,旁人也是能听的一清二楚的。
像是特意说给什么人听一般。
白离城如是一想,就觉得心中微沉,他一侧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大树后微晃的人影。
一阵山风吹过,带动起一抹深紫色的衣摆。
恩公?!!
难道恩公全部都看到了?!!白离城只觉得周身一凉,也未去听琴姬说了什么,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就施展了移形换影之术,将自己同琴姬带到了他处。
琴姬一阵欣喜,刚落了地就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白离城早就没了那份心思,一安顿好琴姬,他便匆匆赶了回去,途径山中的一处小池子,在原地站了半晌,最终褪去衣服,好好的洗了个澡,将身上琴姬留下的狐狸的妖气给彻彻底底的去除干净了,这才又向着小屋走去。
还未走几步,他又呆住了,他一向是怕水的,刚刚洗了个冷水澡,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其实,就算是被恩公知道了自己是个妖怪……也没什么的吧?反正恩公在他家已经白吃白喝的住了快一个月了……自己该还的恩的也差不多还清了吧?
况且,他如今已经是个虎王,恩公虽然优秀,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小道士,就算是要收了他,也没那个能力。
他一个劲儿的担忧什么?!
该死的冷水澡,把他漂亮的虎毛都给弄了湿了!
一脸疲惫的捉着阿福给自己烧桶热水,钻进去泡上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水温有些凉了,他慢悠悠的擦干净身子,安心的躺上了床。
他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是一片浅灰色,青灰色的云满满的铺在天空上,同远处的山色相接,由于天气阴沉,他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刚刚睁开眼睛,仍是想着恩公同琴姬的事,只觉得脑子混沌极了,末了,半爬着靠在墙边,脸上仍是一片似醒非醒的表情。
陆衡修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个景象,心中微微的一动。
除却昨晚所见的到的冷漠的白离城,平日里他看到的白离城都是风度翩翩潇洒俊美的模样,但是此时的他神色迷离,青丝披散在双肩,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迷糊,让陆衡修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下意识的弯起了嘴角,陆衡修道:“白兄,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14章
“白兄,你知道这世上有断袖龙阳之说么?”
略微踌躇了一会儿,陆衡修缓缓的张开了口。
白离城有些清醒了,随口道:“自然听过。”
陆衡修仍是站在门口:“那白兄觉得有了这些癖好的人呢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他
……?一头雾水的看着年轻俊秀的恩公,白离城这才发现自己只身着中衣,头发散乱委实有些不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呵呵,这些……其实都不是大不了的事,世界之大,何其不用?个中滋味好比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是做任何事都要顾及他人的眼光,这般人生岂不是非常无趣?”
陆衡修失神的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又道:“那白兄,如果你认识的人中,有人不好女色偏好男色的话……你会不会……瞧不起他?”
白离城正想着如何能避开恩公把衣服穿戴起来,一想到大抵是阿福把恩公放进自己的房门的,就觉得一肚子的火气,见着恩公一脸的紧张和期待,心中虽然有些不耐烦,可仍是认真的回应道:“博扬,我方才说了,人只要顾及就好,管他人做什么,若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因为他的这些喜好而对他另眼相待。”
陆衡修道:“我知晓了。”
白离城看他一副十分明了的表情,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打算转身换衣服的时候,陆衡修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那白兄,如果我便是你那个朋友呢?”
……!!!什么?!白离城身形一僵,浅浅的双眸也骤然睁大了。
陆衡修的意思是,他是个断袖的?眼珠子扫到道长那张仍是端整严肃的面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了个活的断袖,心中有一些新奇……和复杂。
恩公眉眼秀致非常,除却那一身道袍,怎么看都觉得恩公是个目若星辰,容颜如玉的风流少年,先前阿福就说过许多女子都暗里地觊觎恩公的美色。
可惜,他的恩公居然是个断袖,不过不消半刻,白离城就释然了。
难怪自己先前的美人计不管用,原来是使错了性别,早知道如此,不如直接让阿福捉几个美貌少年给恩公送上去……
可是,不对。
恩公怎么会对自己说他是个断袖在白离城的认知里,幼时的陆衡修是个十分腼腆温柔的小小少年,长大了的他仍是端整严肃,为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可是同时,他也是个藏得住性子的人,如果不是非常苦恼,他定然不会同他人说出这些。
再看一眼陆衡修,只见他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左腿微微的前倾,似乎是要随时准备走进来。
视线缓缓的上移,沿着白皙的颈项,滑过笔直的鼻梁,对上那一双漆黑的双目,白离城忽然呆住了。
陆衡修的正看着他,而且那副神情,像是一直都在紧紧的盯着他,如同寒潭的一样的眼里藏着一片炙热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燃烧了一般。
……陆衡修为何这般看他?!难道……
“白兄?你怎么不回我了?”
“我,我……博扬你稍等一会儿,我方才醒来,还未来得及洗漱……”
明知白离城实在逃避,陆衡修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点点头,有些失落的转身离开。
白离城大大的松了口气,余下的时间里,他的眉头一直都没舒展开来。
果然狐王出了个馊主意。
不就是报个恩还个债么?怎么了弄了半天,倒有几分要以身相许的意思了?
如果他自己是个女子也就算了,嫁给恩公这般的英俊少年也不吃亏,再不然恩公是个女人也不错,恩公这般品貌就算变成了姑娘家也是顶顶的漂亮的。
可惜,他同恩公人妖有别不说,还都是男人……怎么能够在一起呢?
一定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急着要抱这劳什子的恩,恩公现在肯定还在青云观里正经的修行着,如果当初救下恩公的不是自己而是随便的一个女妖精,结果大概也不会变成这样。
等到换上衣服,阿福进来收拾床铺的时候,他又得知现在已经大概是傍晚时分,他这一睡就睡掉了一个白天。
而陆衡修,似乎一夜未眠,白日里也没见他休息。
……叹了口气,白离城不由自主的扶住了额头。
陆衡修难道是魔怔了?
如是说来,他真是害惨了恩公。
白离城梳洗干净之后,不自觉的走到了陆衡修的门口。
天空正飘着细雨,雨落在青石上沿着石头的细缝流进了泥土里,有的仍是徘徊在地面上,溅湿了他鞋子。
……雨天一向都使白离城觉得烦闷,原本有些犹豫的他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干脆推开了屋门,抬腿就跨过了门槛。
不大的小屋里坐着个正在发呆的陆衡修。
他听见了声响,就转过了头,见着白离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白离城微笑道:“博扬,今晚没了月亮,不如我们听一听春雨如何?”
如此不着边际的话语让陆衡修无疑有些诧异,白离城接着说道:“雨打春花,倒也别具一番诗情。”
……如果此时他接着白离城的话茬聊聊这些风花雪月,或许,他们还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可是他却不乐意。
他想知道,白离城怎么看待他,白离城知道他有这般不雅的癖好,甚至还对他怀有一些别样的心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无论是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他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白离城,这般敷衍的有些虚伪的白离城。
所以,他可以压低了嗓音,慢条斯理道:“的确如此,可是白兄,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抬起头,望向那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容颜:“白兄,我是个断袖。”
“白兄,不仅如此,我还有个心仪之人。”
第15章
说完这一句,陆衡修就沉默了,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着光,直直的望向白离城。
白离城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讪讪道:“是,是么?那可要恭喜道长了。”
这一声道长叫的极为生疏,陆衡修不由得脸色一僵。
白离城状似无意的接着道:“对了,道长你在此地也有些时日了……”
陆衡修未等他说完,便起身道:“确实,陆某叨扰了白公子几日,是时候该回去了。”他说完,便迈开了步子。
白离城眼皮子一跳,他可不是故意要赶恩公走的,虽说,他心中也隐隐的做了这个打算,但是看着陆衡修真的要起身离开了,便又道:“这般晚了,外面又下着雨,陆道长你还是先歇息一夜,等明日天气放晴了回去也不迟。”
“多谢白公子好意,只是贫道忽然觉得,淋一淋雨也能让脑子清醒些。”
冲着白离城释然一笑,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他本是截然一人,此刻心里虽然有些难过,可有觉得自己并未少了什么,一出房子,就觉得细雨扑面,山色空蒙,心情也好上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