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朵士
地方腾出来后,她端出了一盆清水。
“手递过来。”
方里愣了愣,闻言照做。
指尖被针轻轻扎破,一滴血渗出来,滴在了水里,顿时绽放开来,像是盛开在水里的一朵玫瑰。
方里盯着那抹被稀释的红,一段画面从脑海深处翻腾上来。
冷。
好冷。
他在不断地下沉,四周只有一片冰冷的海水,连块浮木都没有。
水似乎是暗红色的,仔细辨认之后,他才发现这似乎是被自己胸前渗出的血染红的。
海面之上,有人在竭力嘶吼着什么,然后海面掀起一圈浪花,有人跳了下来,穿过那些冰凉的海水,将他捞进怀里。
他终于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温暖。
谢柏沅抓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心轻轻搓弄着他微凉的指尖。
方里回过神,刚刚那种刺骨的冰凉感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刚刚那是……他的记忆?
他死了?
或者说,以前死过了?
朱启凤已经开了口,她道:“和我们预想的情况一样。”
她说的是一个月前留给方里的提醒:他的记忆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运气好的话就能找回曾经的那些记忆,运气不好的话,记忆会发生紊乱。
显然,方里的好运气只在副本里才发挥作用,现实中的他就是个倒霉蛋。
这一倒霉,他的记忆就像是原本就瘪了一半的皮球,被人戳了洞,剩下的那一半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外漏。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谢柏沅知道,方里也知道。
一个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谢柏沅承诺,自己不会再忘了他。
可是小雅就坐在自己面前,听她的描述,他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小雅也不会有他现在的住址,而且专程跑来看他。
他能忘了小雅,就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忘了赵小彤。
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忘记朱易乘。
甚至连谢柏沅,他都没办法再做什么承诺。
别墅里的气氛低迷了一个多小时。
天黑前,别墅里的客人们才一一离开。
小雅走的时候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她虽然不知道方里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好朋友忘了她给她带来的打击确实不小。
她对方里说,自己下个礼拜还会过来,要是方里还没想起她,她就拔秃他。
方里:“……”这姑娘还是这么彪悍。
他忽然之间又想起了曾经被发际线支配的恐惧。
另一边,朱启凤被朱易乘拉到一旁咬耳朵:“姐,我想搬回来住。”
他难得交到方里这么一个仗义的朋友,生怕自己这一走,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方里就要送他一句:“你是谁?”
朱启凤闻言倒也不惊讶,她看了一眼方里的侧脸,应了声好,然后又补充道:“但是我教你的那些,每天都要练,不可偷懒。”
朱易乘乖乖应下。
朱启凤又叮嘱了几句,接着便要离开。
“如果想刺激他找回记忆,可以试着将旧事重演,或者让他多接触旧物,也许会有效。”
不说旧事旧物了,他人都站在这里,也没能让方里回忆起多少。
可谢柏沅转念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觉得这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或许他们之间只是还缺了什么……比如说,那本满载两人回忆的日记。
因为方里失忆的事,别墅里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
朱易乘、赵小彤都住了回来,古锋隔三差五就带着馨馨来别墅里玩耍,甚至余佳曦她们也来过几次。
她从赵小彤那里听说了方里和谢柏沅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说的那个传闻。
她有些事想跟谢柏沅求证,但是她来的时机不对,每次过来的时候谢柏沅都不在场。
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方里就像是回到了两三岁咿呀学语的年纪,每天早上起来都要被人拎着,挨个叫人。
“朱易乘、赵小彤,古锋。”方里弯下腰,在古馨紧张的注视下拍着小朋友的头叫出最后一个:“还有我们馨馨。”
一圈叫下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方里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这些人很认真,表情严肃,似乎只要他叫错了一个名字天就要塌了似的。
不得不说,这种被同伴随时记挂着的感受,其实很不错。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心。
离他们下一次上车还有大约三天的时候,方里还在忙着认人。
距离清明节近了,这几天总是下雨,见不着太阳,人的心情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谢柏沅从外面回来,带着一地的雨水给气氛沉闷的别墅带来了第一个明朗的好消息。
“找到办法了。”他说,“我们回天神村,找日记本。”
第95章 靠你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可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一头雾水。
回天神村?
咋回?
这都是随机匹配到的副本,是说回就能回的吗?
朱易乘却心中一动,内心飘过一句吐槽:他沅哥怕不是又要搞什么事情。
谢柏沅换了鞋,他的脸颊上还有被雨水拍打过留下的湿漉漉的痕迹。
方里觉得他好像是瘦了一些,侧脸的线条比以往还要干净利落,弯腰时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
他向方里缓步走来,走得近了,俯身用手指在方里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带着几丝亲昵。
这是他曾经养成的惯性小动作,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也总想对方里做,但碍于两人还不算亲密的关系只能想想。
他俩没接吻没拥抱,只是眼神交流间碰了碰脸,就让离得最近的朱易乘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口狗粮。
最后还是方里善良体贴地拯救了他,主动发问道:“要怎么才能够回去?”
谢柏沅直起身子,像是舒了口气,缓声说道:“回去需要靠你。”
方里顿时就愣住了。
“靠我?”
“靠他??”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如果不是看谢柏沅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朱易乘真的会认为他沅哥被逼得心理变态了。
方里一瞬间也有这个想法。
他是谁啊,他不过是一个无故被抓到列车上的普通人,就算从谢柏沅的口中亦或是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到自己曾经有多牛掰,他也只是一个活在列车规则下的普通人而已。
谢柏沅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手指在他头发上撩了撩,说道:“或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有多与众不同。”
这话乍一听十分像是情人间的低语,方里脸颊热了热,随即意识到谢柏沅讲的应该是另一层意思。
事实上,从上一个副本出来后,尽管谢柏沅已经恢复了大半部分的记忆,两人却没有真正坐下来聊过曾经那些事。
原本谢柏沅是打算方里自己想起来的,可眼下靠方里一个人的力量,找回记忆的可能性越发渺茫。
他不说,方里就不问,因为他心里害怕。
他怕自己会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毕竟从他目前已经想起的那些画面里,要么是谢柏沅在他面前奄奄一息,要么是他自己即将撒手人寰,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惨。
可是谢柏沅不希望方里再次忘记他,所以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放手赌一把。
“这要从很久之前说起。”谢柏沅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叉抵住下巴。
他一开口,朱易乘和赵小彤他们就围了过来。
方里抿了抿唇。
“在我们还没失忆的时候。”
那次谢柏沅在洗手间里表态后,两人之前的关系飞快升温。
等方彦夫妇发现两人之间的猫腻的时候,侄子早就被谢柏沅拐走了。
他们在车上找到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伴,并且队伍越来越壮大,大家一路畅通无阻地奔着一号车厢去。
到这里为止,事情似乎显得过于顺利了。
于是不幸的事情开始了。
一号车厢的副本,难度非常的大,每天都有人在副本里惨死。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发现这个副本似乎是个死局。
是的,所谓死局,就是指这里没有可供利用的线索,找不到逃出生天的方法,人们每天都在绝望中艰难前行。
直到最后那几天。
“我死了。”谢柏沅在周围人震惊的注视下,十分平静地抛出一句。
发生了意外,他的胸口被洞穿,血流从那里涌出来,像是永远也流不尽。
方里跪在心跳渐渐停止的谢柏沅身旁,和自己胸前的项链做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