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余亦勤不管是魔是鬼,反正得知了那种诡花的名字,也是一项收获,他说:“那个通道关闭之后,还会再开吗?”
杜含章:“如果有人要出入,它就会开,但很大概率已经不在道观的井里,而是转移到别处去了。”
余亦勤不懂就问:“你知道它转移到哪里去了吗?”
这个杜含章是真不知道:“书里面记载,纵火花的通道本来就是移动的,即使你没有找过去,门关上之后的一刻钟内,它也会从原地消失。”
这些个鬼魔族反侦察能力也太强了,余亦勤觉得有点头大,不过还是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个笑意很浅,时长也短,不过杜含章正好看到了,他眼皮一跳,觉得这人五官生得温雅,笑起来比冷着张脸好看,显得人十分和柔恬静。
就是恬静了没两秒,余亦勤的目光越过他,看了他那边的车窗外一眼,又猛地转回来说:“这不是回东一环的路吧?”
杜含章坦荡地笑了笑:“不是,这是去防异办的路。”
防异办虽然也是他的目的地,但这跟他上车前说的不一样,余亦勤的眉心立刻细微地皱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种轻微的欺骗性。
“那我跟你不太顺路,”余亦勤立刻伸手搭住了腿上的东西,“再见。”
他要跳车了。
第9章 骨碎补
再见都说了,分别还会远吗?
杜含章本来就在看他,见他一动就猜到他要干什么了,鬼魂跳车,连门都不用开,这个危险举动普通人不能学。
他能灰解,杜含章不确定自己拉不拉得住他,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扣住了黑包裹的末端,说:“跑这么快干什么?是不想去防异办吗?”
余亦勤是个左撇子,右手心里还捏着刚刚用过的纸团,被他拉得手上一顿,其实用抢的也不是跑不掉,但余亦勤就是莫名其妙,他止住去势,偏过头来看人。
他感觉到杜含章话里有话了,像是在说他不敢去防异办,不过余亦勤没有天眼,并不清楚这位在暗示什么,他也不感兴趣,他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无事献殷勤,就是不知道杜含章是奸还是盗了。
“你平时骗了人,”余亦勤脸上看不出表情地说,“都是这么理直气壮吗?”
提起防异办就要跑,杜含章本来以为他是心虚,现在看来却不像,因为人不仅不跑了,还反过来谴责他的人品了。
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凶手能有的道德水准,杜含章突然有点啼笑皆非。
他平时基本不骗人,今天这也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杜含章并不心虚,松开手指,抽空看了余亦勤一眼,笑着说:“抱歉,我不该骗你,我是真的有事问你,你也别突然从环线上下车,行吗?”
余亦勤没说行不行,但是立场坚定不移:“你有事问我,和诓我去防异办是两码事。”
如果这两码事非要凑在一起的话,余亦勤动了下眼睫,隐约有点猜到了,那应该是防异办的人要问他案情相关的事。
这想法才生成,旁边的杜含章突然从头顶的后视镜里看向了他:“是,但也不是,你记得陆陶吗?他死了。”
余亦勤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先被事实惊了一下,脑子里接着想起了那只鬼。
按理来说,那鬼既然破不了他的门障,那他给陆陶的冥钱足够抵抗鬼的攻击了,可人为什么还是没了?
“记得,”余亦勤抬眼,和杜含章在镜子上对视道,“他是怎么出的事?”
杜含章注意到他换掉了“死”字,不清楚是他忌讳这个,还是在顾及死者亲友的心情,杜含章没留神多想,注意力迅速跳过去,说:“昨天晚上10点40多,他在朋友的车里,被人追尾了。”
余亦勤不是吹自己,如果是普通的车祸,那张冥钱保不了陆陶全须全尾,但留一条命应该不成问题,然而悲剧既成,基本可以说明这个车祸不太普通了。
他想了想说:“人是当场就没了吗?”
杜含章:“是,120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
余亦勤觉得不应该,但因为不明就里,也有点不知道从何问起,只能想一出是一出地说:“追尾的人怎么说?撞车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吗?”
如果不清醒,很有可能是被鬼上身,想要借刀杀人。
“不太清醒,”杜含章说,“那个司机是酒驾。”
车祸里所有线索都跟交通意外相符,唯独那张多出来的纸钱透着反常。
市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车祸,但陆陶这个跟那些性质不一样,余亦勤说:“那只跟着他的鬼呢?你们找到了吗?”
这时车开到了高速出口,前面堵了一片,杜含章刹停了车,转过来面对着他,目光深沉地说:“找到了,鬼也死了。”
余亦勤眯了下眼睛,终于咂摸出那句“跑那么快”的潜台词了,这让他顿了一秒,没再瞎打听,只是有点不愉快:“你要问我什么?”
杜含章看见他的冷脸了,但还是解开手机,点开了陆陶背影的那张照片,亮给他看:“陆陶后颈上的这张纸钱,是你的吗?”
这张冥钱果然用上了,余亦勤刚想说“是”,又看到了纸钱上的黑块,立刻朝屏幕凑了过来,眉心里皱出了困惑的痕迹。
“冥钱是我店里的,但这个黑色的东西,”好像是字,不过太小太糊了,余亦勤没看清楚,老实地说,“我没见过。”
黑色就是魇镇的结印,杜含章心想: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么车祸里就还缺一个施术的人。
有没有这么个人,对方又是谁还犹未可知,杜含章只能就已知的事提问:“你的冥钱为什么会出现在陆陶身上,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
余亦勤本来是日行一善,谁知道会落入嫌疑犯的田地,他其实已经够冷漠了,但现实似乎还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杜含章等了片刻,看他光盯着自己不说话,脸上恍惚写着四个大字:不想鸟你。
——
晚上七点零七分,防异办行动二组办公室。
杜含章带着余亦勤来洗刷嫌疑,陆辰正在吃盒饭,一转眼看见嫌疑犯,登时将夹起来的土豆丝扔回了盘子里,放下饭盒跑了出来。
迟雁早就吃完了,本来正在看监控,见状点了下暂停键,抄起水杯也出来了。
四人转移到走廊里的审问室,路上陆辰已经按捺不住无处发泄的悲痛,审问似的对余亦勤说:“余亦勤是吧?从昨晚到现在,请问你都去了哪里?”
余亦勤没见过他,不认识,一句“你是?”才到嘴边,杜含章看气氛有点剑拔弩张,出来打起了圆场。
他在陆辰手臂侧边拍了两下,拍完抓住人拉到自己旁边,声音压低了提醒道:“陆辰,情绪收敛一点,不是他。”
陆辰半信半疑地说:“不是吗?你问过了?”
杜含章对他点头:“问过了,应该不是。”
陆辰在情绪和信任他之间选择了后者,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在哪儿找到的他?”
杜含章:“吃饭的路上捡的。”
“……”陆辰觉得他在讲笑话,“我的人在他店门口蹲半天了,毛都没盯到一根,结果你说捡就捡,凭啥?”
杜含章哑然失笑:“不知道,我确实是在清微宫门口的人行道上碰到的他。”
陆辰端详了他几秒:“草!行吧。”
承认你是天选之子老子也不会死。
在他们背后,余亦勤本来一个人一排,落在他后面的迟雁看了几眼他手里的东西,感觉有点邪门。
其实下车的时候,杜含章从后车厢里找了个手提袋,余亦勤拿它提着长袍和骨头,看起来很普通。
只是迟雁的目力远超常人,她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瞬间眼里陡然多了一圈瞳孔。
这多出来的十个瞳孔让她的视力急剧锐化,迟雁的视物模式陡然一变,目光x光似的透射黑布,直接看到了里面裹着的骷髅头,并且这画面因为猝不及防,骇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余亦勤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看着自己的手下方,似乎是被吓到了,就将袋子挪到身前,吊在腿前面挡住了。
迟雁看见他的小动作,愣了一下,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照顾。
很快四人在审讯室里做成面对面,余亦勤和杜含章背对着门,陆辰和迟雁面对着他们。
尽管有杜含章做担保,但陆辰还是很想知道,他抹了把脸,整顿了一下情绪后说:“你好,我刚刚有点激动,你别介意,我是陆辰,感谢你这么晚了还能过来配合调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直接问了。”
“我就按时间顺序来问,这是陆陶,你认识吗?。”
他不肯用办里打印出来的陆陶的七寸照,从桌子对面推过来的就是他的手机相册。
余亦勤看了看,发现屏幕上是半张放大的照片,陆陶在搂着被挡住的人,笑得非常灿烂。
这种笑容很难让人不惋惜,毕竟陆陶正年轻,并且看着和古春晓还像是一路人,是那种傻呵呵的乐天派。
想起古春晓,余亦勤有点心软,表情柔和了一点,认真地说:“他去我店里买过一次黄纸,但是我们算不上认识。”
陆辰的语速有点快,说着又推过来两张照片,恰好是余亦勤在杜含章手机里看过的现场照片,陆辰用手指点着照片上的纸钱旁边说:“既然不认识,那陆陶身上为什么会有你店里的纸钱?”
余亦勤说了下陆陶买黄纸的事。
如果他说的属实,那他虽然看着有点冷淡,但心地还是不错的。
只是陆辰没有完全采信,多疑地说:“他买了自己扫掉的蜡烛,你就送了他一个护身符,你人挺好的,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啊,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个护身符的实际效用,到底是什么?”
余亦勤不是佛祖菩萨,说不出他能保佑谁这种话,他顿了一下问道:“有纸吗?”
迟雁连忙从记事本上撕下了一张纸。
余亦勤接到手里,二话不说开始撕纸。
他徒手撕的,动作很快,纸样的边缘却十分整齐,俨然是个手作方面的老司机。
半分钟后,杜含章见他拿手指在冥钱小样上搓了两下,接着将两样东西一起递给了陆辰。
“你们看看吧,”余亦勤说,“这个人形就是普通的纸,纸钱上面我附了点气,跟给那个陆陶的冥钱一样。”
在座的只有陆辰是人,他鉴灵要比另外的几个都麻烦,于是接住纸作就递给了杜含章,用眼神示意他先看看。
杜含章分别捏住两个纸片,眼睛没看出区别,又暗自拿魂元探了一下,发现纸钱捏起来比纸片人要凉,并且那种隐约的凉意还让他心口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仿佛是在响应某种缥缈又遥远的羁绊。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就没了,快得如同一抹错觉。
杜含章觉得有点怪,拿着纸样递给陆辰,自己跟余亦勤讲起了小话:“嗯,我感觉到了,然后呢?”
“然后把纸片人和纸钱丢出去,方向随便,方式也随便,”余亦勤抬了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一副尽量降低能耗的样子,“以毁掉那个纸片人为目的,攻击它一次。”
杜含章点了下头,目光抬起横移,跟对面研究着纸样的陆辰对了个正着。
陆辰立刻扬了下手里的东西,征询道:“那,我试试?”
有人愿意出力是好事,大家都没意见,目光安静地聚在一处,看陆辰将纸样抛出去,接着右手的手指相互掐点,飞快地结了个最后并指点向纸片人的手诀。
此刻纸片人正在半空中往下飘,被陆辰用手一点,人形瞬间蜷缩了一下,边缘猛地爆出了一圈火光。
正常情况下,这个纸片人两三秒之内就会化为灰烬,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太正常。
众人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原本飘离纸片人半米有余的纸钱悖离了各种原理,离弦的箭一样射穿火光,叠到了纸片人身上。
下一秒火舌腾卷而上,纸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捶中,震了一下,火舌的方向霎时逆扑,四面八方都找不到可燃物,只能须臾间越缩越短,无声地灭了。
然后火光尽去之间,纸片人还在往下飘,纸钱却不再附着,跟它分道扬镳地掉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都已经是实物表演了,大家想不明白都难,陆辰总结道:“所以你那个冥钱的作用,差不多就是一次免伤buff,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
托抽卡狂人古春晓的福,余亦勤好歹没活成山顶洞人,“嗯”了一声:“但人还是出事了,要么是有人不止袭击了陆陶一次,要么就是下手的人,力量比我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