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师父的别庄建在山上,我每日要到山间挑水、砍柴,体质自然练出来了。”夏景生淡淡地应道。
孙闻溪拿出水囊,递给夏景生。
夏景生接过来,喝了几口才反应过来,这是孙闻溪的水囊,一时间,唇齿发麻,赶紧递回去。
孙闻溪倒是若无其事地把水囊从他手中接过来,连续喝了几口。
两人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上来。孙闻溪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皱眉道:“这表怎么坏了?”
表盘的指针静止了。
“昨天还好好的。”孙闻溪拨弄着怀表,“有一阵了,他们也该上来了。”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这时一阵风刮来,吹得头顶的枝叶猎猎作响,一片桑叶落在了地上。
夏景生蹙眉道:“出事了,‘桑’音同‘伤’是凶兆。”
两人站起身来,顺着原路往下寻人。
“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你瞧,这是我方才留的记号。”顺着孙闻溪所指,夏景生瞧见树干中央有个三角的标志,是用石子儿刻上去的。
果真又回到了原处。
两人反复试了几次,最终还是绕回原点。
眼看着时间越拖越长,夏景生眼神一凛:“这山上有雾障,我们被困住了。”
雾障与鬼打墙很相似,同样是被困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人在其中来来回回,只能走回原点。
“有烟吗?”夏景生问。
孙闻溪略一勾唇:“不巧,戒了。”
破解雾障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有火光或声响。
孙闻溪虽然戒了烟,随身却带了枪。
他朝天放了一枪,只听一声枪响,四周的景物变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何开晴三人。
“闻溪哥,景生哥!”何开晴瞧见他们,如同看到救星,“我们在这儿迷路了。”
显然,何开晴三人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山路两旁树木葱郁,怪石嶙峋,却无甚显眼的标志,很容易迷失方向。
众人走了一会儿,两位女士的体力有些不支,遂坐下休息。
天色渐暗,原本打算天黑前下山,眼下情形却不太明朗。
孙闻溪看了眼天色:“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再找不到路,就得在山上歇一宿。”
好在他们有三位男士,可以轮流值夜。
饶是何开晴胆子大,听到要在山上露天席地歇一宿,心下也有些慌。
不由地往孙闻溪身旁靠了靠。
第二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刻,天空忽然开始掉雨点。
一行人只得到不远处的山洞里避雨。
山洞很深,众人往里走了一段,寻了块平坦干燥的地方安置下来。
这回还亏得夏景瑞抽烟,身上带有火柴。
夏景生与孙闻溪合作将柴火堆生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众人表情各异。
夏景瑞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这会儿被堵在山上,心头老大不痛快,鞋底摩挲着山洞里的沙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位女士淋了雨,面色略显苍白,好在情绪还算镇定。
孙闻溪拨弄着柴火,让火堆烧得更旺些:“在这里歇一晚吧,今晚男士分三班值夜。”
一听这话,夏景瑞就嚷嚷起来:“我……我选头一班。”
头一班最占便宜,值完了可以安安稳稳睡到天明。
孙闻溪没戳穿他打的如意算盘,只是说:“那我值第二班。”
第二班是最累的,刚睡囫囵又要被喊起来,折腾得一晚上睡不好。
众人议定,吃过干粮,便开始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孙闻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不一会儿,就听见夏景瑞喊了起来:“开晴不见了!”
孙闻溪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此刻山洞中只剩四人,何开晴的背包放在地上,人却不见了。
“人呢?”孙闻溪问。
“我……我不知道,我实在太累了,睡了过去。睡前明明还在的,醒了就……”夏景瑞自知理亏,小声地解释道。
夏景生取了一根火柴,在何开晴原先睡的位置连划了三次,都没划着。
“无声无息,凶多吉少。”夏景生面色凝重地看着夏景瑞,“今日你们上山之时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夏景瑞挠了挠头。
一直沉默的段逸莲忽然开口道:“我们遇到一个非常奇怪的老人。”
和夏景生、孙闻溪两人分开后,三人爬了一段,何开晴一心追赶孙闻溪,冷不丁被一个人撞到了。
那是个看着干干瘦瘦的老人,穿着一身不甚合体的大花衣裳。
“我第一眼瞧见那老人,就觉得特别不舒服。他身上穿的衣服不伦不类,太过喜庆了,像是婚嫁时穿的袄子。”
经段逸莲这么一提,夏景瑞也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一个老头。那老头太奇怪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可渗人了。”
何开晴毕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还因撞了人向老人道歉。
段逸莲说:“我和开晴挨得近,听见那老头说了一句,囡囡。”
夏景生听到这儿,眉头一皱:“那人可是问了名字?”
“对,那老头问了开晴的名字。”
孙闻溪瞧见夏景生面色不愉,轻声问道:“那老头是什么人?”
“何开晴撞上的,是阴亲。”
阴亲,也叫冥婚,未婚的少男少女意外身故,家中的长辈为他们办冥婚仪式,以防家宅不宁。
冥婚是红事与白事交杂在一起,仪式禁忌颇多。
“那老头身上穿的,也不是婚嫁用的喜服,而是寿衣。”夏景生眉头紧锁,“何开晴被那东西带走了。”
山头那么大,岔路小径无数,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
天刚亮,众人便动身寻找何开晴的下落。
幸运的是,这一回他们没再遇上雾障;不幸的是,他们面前是一整面陡坡,却不见来时的石阶。
夏景生取出鞭子,钩在山间的树上,那鞭子如同坚固的绳结,让人可以拽着下去。
孙闻溪在国外练过徒手攀岩,对付这样的陡坡不在话下,可段逸莲这样的弱女子臂力却不够。
最后她是伏在孙闻溪背上被带下来的。
夏景瑞一身干净的衣裳此刻早已灰扑扑的,全然不见来时的意气风发,张嘴咒骂道:“这破山头怎么回事?明明来时还有路,下山却没路了。”
正说着,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
见他们从那处陡坡下来,止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作孽哦……你们怎么上那儿去了?”老妇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夏景生打量着老人,状似疑惑道:“我们不小心走错了,怎么,那儿有什么问题吗?”
“那上头是鬼高堂出没的地界啊,去不得。”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说。
“你们这些年轻娃子可真命大,这山上不干净哩,年轻男女进山,很容易出事。”
原来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传闻,说是早年间,山上有一富贵人家,女儿不幸生病夭折。
女儿的父亲想为她结一门阴亲,便托人寻了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小伙子,打算让小伙子跟自家女儿结成亲家,从今往后也好帮衬着些。
可没想到,原先一切都议得好好的,结亲当天却出了事故,遇上了山体滑坡,整个迎亲队都被埋了。
自那以后,老富商经常带着“人马”,在山上寻“女儿”,这便是传闻中的鬼高堂。因为总有人在山上见到鬼高堂,于是那地方被列为禁区。
“你们瞧,这里还安着牌子。”老妇人指了指陡坡的下方。
果然见那儿立着一块木牌,上头写着:“山间禁地,行人止步。”
为了防止行人上去,那段陡坡根本没修石阶,自然也不会有行人特意攀上去。
夏景生将老妇人扶到一旁歇下:“老人家,那鬼高堂寻女儿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富商的女儿没了,到处找人替他女儿结阴亲,但凡未婚男女上山,都是女方先被掳走,若是女方对男方有意,男方也会被掳走。”
说着,老妇人看向孙闻溪:“喏,就跟他这样的,小伙子长得真俊,怎么称呼?”
孙闻溪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夏景生。
见夏景生轻轻地点了点头,才应道:“孙闻溪。”
老妇人听了,登时笑起来:“好,好……你们可要当心啊……”
说着,一如来时,独自拄着拐杖走远了。
夏景瑞先前不知道山里的传说,还有些胆量,如今知道了,怂得面色青白,两股战战,一叠声道:“我们赶紧下山,将此事知会巡捕房。”
夏景生冷然地盯着老妇人的背影:“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孙闻溪点头道:“方才那老妇人,不是人?”
在场所有人脚下都有影子,可那老妇人无论站在哪个方位,脚下都没有影子。很显然,老妇人根本就不是人。
“的确,她不是人。”夏景生说,“她的故事讲得好,只可惜忽略了一个细节。鬼高堂这个称呼,指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这个故事由头至尾,有一个人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