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 第29章

作者:青枫垂露 标签: 豪门世家 灵异神怪 民国旧影 甜文 玄幻灵异

  “冯老板,兰承云平日里的茶水吃食是谁负责的?”

  冯宝儿仔细想了一会儿:“若说平日里的吃食,云郎与我们一样,吃的都是由厨工做的。加之云郎常年咳嗽,一咳起来便要喝茶水,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下的蛊。”

  这时,下属前来禀报:“叶长官,戏班女眷的房中均无发现。”

  “男士呢?”夏景生问。

  “这……”下属面露难色。

  戏班里炙手可热的角儿多数是男性,尤其是乾旦,这会儿一个个柳眉倒竖:“你们要做什么,我好端端的房间,都被你们给弄乱了!”

  叶恒朗哪肯轻易放过,他脊背直挺得如同一块冷硬的钢板,丝毫没有说情的余地,叮嘱大家每个房间都要查仔细。

  夏景生这回亲自出马,陪同大家逐个房间查看。

  “这是谁的屋子?”当他走进一间厢房时问道。

  “是应老板的。”有人答曰。

  叶恒朗打量着屋子:“怎么,这屋子有问题?”

  这屋子里的纱帘、帐子、被褥都是桃粉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气,瞧着跟女子的闺房似的。

  房子里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小门,夏景生指了指那扇门:“这门里头是什么?”

  应尝芳今日没上妆,穿着湖绿色的长衫,相貌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秀气。

  他哼笑一声:“里头也没啥稀罕的东西,不过是练功用的器具罢了。”

  别瞧着戏班里的角儿面上风光,实际上每日都要坚持不懈地练功,这腰肢身段、一颦一笑都得经过反复的练习。

  夏景生打开门,见门后是一个暗房,里头没有窗子,需点上蜡烛才能看清全貌。

  如应尝芳所言,里头果然堆放着演出用的行头与物料,地上还立着一片梅花桩。

  见夏景生双眸紧盯着那一根根梅花桩子,应尝芳笑道:“不是我夸口,论起耍梅花桩,吉祥戏班里我若是认第二,必定没人敢认第一。”

  说着,他站上高台,指尖轻点,便从那一根根桩子上越了过去,最后稳稳地站定。

  夏景生轻笑道:“这步法是不错,请应老板解释一下,这木桩为何是中空的?”

  “什么?!”应尝芳脸色微变。

  夏景生敲了敲其中一根木桩:“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夏大少,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应尝芳目光闪烁道。

  夏景生直接跃至桩上,步法稳健而迅速地将那梅花桩走了一遍。

  神奇的是,在夏景生落地的瞬间,地上的木桩发出了响声。

  “这是机关的声音。”孙闻溪定睛一看,那些个木桩果然是中空的。

  里头养着各种蛇虫,机关一开启,便纷纷往外冒出头来。

  眼前哪里是什么练功房,分明就是一处毒虫窝。

  “果真是你。”孙闻溪站在原地,那些毒虫却压根儿不敢靠近他。

  事已至此,应尝芳也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了,只是他一点儿都不慌,脸上还带了点细碎的笑意。

  “还请孙少赐教,好让尝芳知道,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这房间太干净了。”

  “什么?”

  “江城地处南方,素日潮湿多雨,这处暗房常年不见光亮,阴暗潮湿,可这墙壁上居然连一张蜘蛛网都不见,点了烛火,也没有小飞虫。只有养蛊人的房中,才会不生蛛网,不惹蚊虫。”孙闻溪说。

  “竟是如此,我终日跟虫子打交道,倒是忘了。”应尝芳苦笑道。

  他打小便是个在贫民窟里混饭吃的乞丐,因为长得秀气,常常被人欺负。有一天,他讨来的吃食又被旁人抢了去,正哭得伤心,忽然有人将一个白面馒头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双皱巴巴的老人的手,应尝芳被那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奇怪的打扮吓了一跳,可白面馒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顾不得许多,将那白面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然后他听见老人用浓重的乡音问了句:“吃下了吗?”

  应尝芳怯生生地应了,却没想到,自此他便习得了蛊术。

第二十九章

  夏景生坐在副驾上, 手里纂着装着解药的瓷瓶,转头看向窗外。

  孙闻溪一手握着方向盘, 另一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怎么?还在想应尝芳的事情?”

  据应尝芳说, 他之所以杀周宁川和宋晖,一则他们都是败类,仗着自己有钱就胡来。二则他嫉恨兰承云, 于是设计将这两宗命案安在他的头上。

  如今坐在车上,应尝芳的话还在夏景生耳畔徘徊——“我恨他,出尽了风头,不管我多勤奋地练功,终究是低人一等。有他在, 旁人的目光便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应尝芳得了今日的下场,全然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我不明白, 为什么说,打从学会蛊术开始,他就没得选择了?”

  “苗疆蛊术虽然厉害,可对养蛊人来说, 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连他们自己也要受蛊毒的驱使。”夏景生接着说, “听说, 放蛊中一树,可保养蛊人三月平安;放蛊中一牛,可保一年平安;放蛊中一人, 可保三年平安。你看应尝芳窗台上的盆景,所有的植株都已枯死,周遭没有活物的气息,就知道应尝芳并没有掌控蛊毒的能力,相反,如果他不定期放蛊,便会遭受痛苦至极的反噬。”

  “原来如此。”孙闻溪明白了,“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可怜人。”

  说话间,车子来到医院门口,俩人停好车,走进病房。

  冯宝儿站起身来,杏眼中满含期待:“如何?”

  夏景生递上瓷瓶:“这是解药。”

  冯宝儿赶紧接过瓶子,倒出丸药,将丸药外头的白蜡掰开,却见里头空无一物。

  “这……?”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吉祥戏班里,叶恒朗提着手铐走到应尝芳面前:“应老板,得罪了。”

  应尝芳脸色苍白,他凤眼一抬,端的还残留着往日的风情:“长官,我有些东西未收拾,可否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叶恒朗还未答话,一旁的属下不耐烦道:“应尝芳,我劝你少动歪心思,你今日是跑不掉的。”

  应尝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没想跑。”

  那下属见了这眼波含春的笑,一时间竟怔在原地,讷讷不得言语。

  “你去罢。”叶恒朗看了眼手表。

  “长官,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对叶恒朗说完这句话,应尝芳笑如春花,推开厢房的门。

  他一步步地走向梳妆台,从柜中取出一个素面本。翻开其中的一页,目光眷恋地看着画中人。

  如果此刻孙闻溪在场,定会发现那画是他的小像。

  唇角的一抹轻笑画得极为传神。

  应尝芳忽的使力将那画撕下来,掀起灯罩,火苗迅速将画点燃,纸张在火苗的吞噬下,化作一团灰烬。

  他又取下腰间的锦囊,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掌心。

  那是两只模样奇特的黑色虫子。

  “可惜了。”应尝芳苦笑一声,将那两只虫子扔进火苗里。

  孙闻溪永远不会知道,在戏班的后台,有一个清秀的男生,总在角落注视着他。

  男生甚至想将这世间极其珍贵的情人生死蛊下到孙闻溪的茶盏中。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或许是不屑于偷来的爱情,这一对生死相随的情蛊到底没派上用场。

  叶恒朗在外间踱着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头的人却还没出来。忽然,他脸色一变:“不好!”

  他猛地推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叶恒朗快步走进屋,瞧见了床榻上“安睡”的人。

  应尝芳穿着那游龙戏凤的金线彩衣,脸上上了妆,红唇鲜艳夺目。

  叶恒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半晌,摇了摇头。

  同一时刻,于医院昏迷的兰承云忽的睁开眼睛,从口中吐出一只三指宽的金蝉。

  原本咳血不断的兰承云,竟不药自愈了,除了因为终日咳嗽伤及喉咙外,再无其他症状。

  “云郎!”冯宝儿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牢牢地搂住了兰承云,泣不成声。

  兰承云这会儿倒是镇定许多,他轻轻地拍着冯宝儿的背,安抚道:“宝儿,没事了。”

  抬眼看见一旁的夏景生和孙闻溪,登时满颊绯红。

  “承云,你这次生病,多亏了冯老板日夜照顾。景生,你说是不是?”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略带诧异地看了孙闻溪一眼:“确实多亏了冯老板。”

  两人将冯宝儿欲亲自顶罪之事说与兰承云听,后者满目疼惜地拉着冯宝儿的手说道:“你怎的这般冒失,若你真有个万一,叫我如何心安。”

  冯宝儿含羞带恼地说:“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兰承云捂住了口。

  夏景生不想在这儿打扰两个诉说衷肠的人,正欲避让,抬眼见身旁的孙闻溪一脸兴致地瞧着。

  心道孙闻溪面上笑得越是欢喜,心下必定越发悲伤,便轻轻拽了拽孙闻溪的衣袖:“走罢。”

  出了病房,孙闻溪意犹未尽道:“我还想多看些时候。”

  见夏景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孙闻溪笑得越发荡漾:“景生难道不觉得,医院、病愈、情人间的相依相惜,絮语叮咛,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么?”

  夏景生只当他被气昏了头,失笑道:“不觉得,我先走了。”

  身后,孙闻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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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应尝芳死亡的消息见了报,只占了一个小角落。

  报纸的头条是“兰承云沉冤得雪,幸而病愈。”

  吉祥戏班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依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连那墙根儿下的乞丐也会唱两句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夏景生收到请柬的时候,已是半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