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很快,他文雅绅士的形象被打破, 主演的电影损失惨重,成了电影公司的弃子。
后又传出胡仙一事,项坤得知枕边人竟是这副模样,惊吓过度,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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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生收了两只胡仙, 做了一番处理,然后将写好的信件装入锦盒, 叮嘱道:“阿豹, 替我把信与这两只活物交予龙虎山的玄虚道长。”
装胡仙的器具是两只蛇皮捆仙袋。
阿豹背上那俩袋子,将锦盒塞在腰间,向夏景生行了一礼,便启程前往龙虎山。
阿豹走后, 夏景生看了眼怀表,往夏家的厨房走去。
“大少爷。”正在厨房做事的佣人瞧见夏景生, 登时停下手上的活计, “您这是……”
“我熬些粥。”夏景生熟练地淘米。
“大少爷,您想喝粥跟我们说一声就成,何苦亲自跑一趟, 我们做好给您送过去。”佣人笑道。
“不必了,我自己来,你们下去吧。”
佣人见夏景生已经着手摘菜,自知劝说无用,便依言退了出去。
夏景生一面摘着菜,一面回想着孙闻溪的喜好。
孙闻溪在国外那几年,总吃西餐,但他那胃,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胃。
他最爱北地的面食和特色小菜。
夏景生做了清淡的蔬菜粥,加了少许香菇、木耳、火腿,提味儿,还做了两道开胃小菜,都装入食盒里。
夏景生提着食盒,乘坐黄包车来到孙宅。
孙家下人一见他,登时喜笑颜开,迅速将人迎了进去。
那架势,堪比接新娘。
赶巧今日碰上麦夫人来孙家做客,正坐在厅中与孙其满叙话。
见到夏景生,麦夫人笑得一脸和蔼:“来找闻溪啊,他在楼上呢。”
夏景生行过礼,便往楼上去了。
孙闻溪的房门半掩着,他正在与人通电话:“柳老板,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贵公司,能赚钱的就董蓓蓓一个,即便我现在贷款给你周转,你又凭什么赚钱?”
夏景生提着食盒在门外等着,直到孙闻溪打完了一通电话,他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孙闻溪靠坐在阔背椅上,瞧见夏景生,霎时精神一振。
“景生,你怎么来了?”原本疲累不堪的人变得精神百倍,挪了挪身子,招呼夏景生坐自己身边。
“我……想来看看你……”夏景生放下食盒,“你的伤……”
“换了几次药,好多了。”孙闻溪晃了晃胳膊,眼神停驻在食盒上。
“我给你带了些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夏景生掀开食盒盖。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孙闻溪惊喜地看着清粥小菜:“景生,这是你做的?”
夏景生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身上有伤,需吃得清淡些,你要吃不惯,下回我再做别的。”
孙闻溪跟那顺杆爬的蛇一般,笑眯眯地瞧着夏景生:“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夏景生自然是答应了。
孙闻溪心满意足地把那清粥小菜吃了个精光,那简单的手艺被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夏景生臊得耳根通红,抬手从那果盘里抓了颗葡萄,塞孙闻溪嘴里。
孙闻溪也不恼,嚼了嚼,咽了下去。
“你怎么不剥皮?”夏景生急道。
孙闻溪一脸“痛苦”地摁着手臂:“哎哟,我的手疼,哪里能剥皮?”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果盘里的葡萄。
夏景生这下全明白了,孙闻溪分明是找借口,赖着夏景生给他剥葡萄。
剥好了一小盘葡萄,刚想递过去,却见孙闻溪张开嘴,等着他投喂。
夏景生拿起一粒送进孙闻溪口中,孙闻溪一下咬住,连带着碰到了他的指尖。
夏景生赶忙把手抽回,低下头,不敢瞧孙闻溪的眼睛,生怕这一瞧,就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暴露了。
“很甜,景生,你也尝尝?”
说着,孙闻溪忽然倾身上前,刹那间,他与夏景生之间,已经亲密无间了。
口唇几近相依,差几厘就亲上了,可孙闻溪就此打住,转头从盘子里取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进还在怔愣的夏景生口中。
口中甜腻的滋味,并不能抚平那触电般的心跳,夏景生满脸绯红。
“景生,方才怎么不躲?你对我的亲近,不反感?”夏景生已经成了煮熟的虾米,孙闻溪却还要借题发挥。
此番提问,两人依旧挨得及近,近得夏景生能清楚地听见孙闻溪的吐气声。
字字句句,在耳边炸开。
夏景生无措地抬头,说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话:“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孙闻溪立马收敛,又变成言笑晏晏的正人君子,仿佛刚才使劲儿撩人的不是他。
“没关系,慢慢来……”孙闻溪笑道,“景生答应过我,要陪我做一些事,还记得吗?”
夏景生点点头,便听孙闻溪说:“景生,下周陪我去看画展吧。”
“嗯?嗯,好。”夏景生以为会听到什么惊人之语,没想到仅仅是去画展。
“景生看起来很吃惊?莫非,景生心里想的,另有其事?”
“没有!”夏景生矢口否认。
夏景生在孙闻溪房里呆了半个时辰不到,却屡屡被糖衣炮弹击中,这会儿早已晕头转向。
连收拾餐具的时候,都是手忙脚乱的。
孙闻溪倒是老神在在,从头到尾扮演一个胳膊半残的病号,只专注地盯着夏景生瞧。
他越是瞧得认真,夏景生就越是错漏百出,最后,夏景生几乎是“逃”出孙闻溪的房间的。
“景生!”夏景生刚要跨出房门,背后便传来孙闻溪的声音。
“谢谢你做的粥,我很喜欢,可比起这粥,我更喜欢你。”
夏景生全然没料到这一记直球,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楼下,孙其满和麦夫人看到的是整个人快熟透的夏景生。
麦夫人热情地招呼夏景生:“景生,快过来坐。”
夏景生一怔,见两位长辈满脸含笑地看着他。
“近日与闻溪……相处得还好吧?”麦夫人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
夏景生懵然地点点头。
只见两位长辈对视了一眼,含着笑点着头。
“景生,年方几何?”
“过了年该二十三了。”夏景生如实应道。
“那是正正好的,我请人瞧过,这肖狗与肖虎最合适不过了。”话音刚落,麦夫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拿手绢掩着嘴笑了。
夏景生错愕地看着两位长辈。
孙其满向来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见事已至此,索性挑明了说:“景生啊,你与闻溪也老大不小了,成家立业,该是时候了。”
夏景生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孙其满见他不答话,只当他是害羞,当即圆场道:“不过这婚嫁之事,向来是由父辈做主。我知道夏家是懂礼的人家,你放心,我们孙家一定会照着古礼,将礼数做足,断不会让你难做。”
“伯父,我……”夏景生听了这话,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
“我知道,你是夏家大少爷,家里必定不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此事我早已想好,择日便上门与你父亲约谈,你也不必太过紧张,定会遂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愿的。”
夏景生全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孙公馆大门的,尤其是看着两位长辈殷切的眼神,他只觉得心头压了千斤的秤砣。
且不说他那刑克六亲的命格,单说他与孙闻溪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无论怎么看都没到成亲的地步。
孙闻溪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表白,全然将他的内心搅乱了。
心头一时是两人初见时的场景,一时又是孙闻溪笑眯眯说着情话的模样。
来来去去,连黄包车夫叫他,夏景生都忘了应答。
好半天才开口道:“去夏宅。”
回到家中,夏景生心头挂着事儿,本想直接回房,却没料到家中的前厅坐满了人,有好些个是夏和电灯厂的老员工。
“让夏景瑞出来,他还欠着我们的饷钱。”
“管事的要是不出来,我们就在这儿坐着不走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全体罢工,不给钱干什么活啊。”
夏景生拉了管家,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大事不妙了,这夏和的厂子,亏损得厉害。二少爷把生意搞砸了,这不正在里头挨训呢。老爷正在气头上,大少爷还是别触霉头了,先回房罢。”
夏景生便上了楼。
夏功成的房间虽然掩着门,里头的训斥声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夏和的生意交给你,每个季度都亏损,你这是想气死我!从今天起,所有的账目都要拿来给我过目。”
“爹,如今电灯厂越开越多,夏和已难见优势,我也是骑虎难下啊。”夏景瑞争辩道。
“我不想听你解释,当务之急,是把工人的饷钱结清,你且将账目拿给我过目!”
夏功成的语气不容违逆,夏景瑞垂头丧气地从房里出来,恰恰撞上了正欲回房的夏景生。
“哥。”夏景瑞无精打采地喊了一声,擦身而过时,被夏景生叫住了。
“等等……”夏景生蹙眉看着夏景瑞前庭成团的黑气,“你最近……遇上了什么事?”
夏景瑞没听出话里的关切之意,只当夏景生借机调侃他,没好气道:“可不遇上事了,你没瞧见我被爹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