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夏景生耳力惊人,将这些话全都听了去。他轻咳一声,躲在墙角的两人立刻发现了他。
两个仆人心惊胆战地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夏景生推开房门,将孙闻溪放到床上,可手腕还被孙闻溪紧紧地握住。
“松手!”夏景生话未说完,就被孙闻溪拉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床上。
这一跌,让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夏景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孙闻溪纤长的睫毛。夏景生承认,孙闻溪的脸长得真真好看,比起娱乐界的男明星也不遑多让。
夏景生生来喜欢男人,又因修习风水而清心寡欲多年,这会子竟险些被一张脸搅动凡心。
罪魁祸首本人却无知无觉,甚至得寸进尺地靠得更近。夏景生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距离,急中生智地从袖中掏出一道定身符,“啪”地贴在孙闻溪额上。
孙闻溪被那定身符贴得全然动弹不得,终于变成了安安静静的“睡王子”。
夏景生刚松了口气,却发现手腕还被孙闻溪握着,登时满心悲怆。
次日清晨,孙闻溪于迷蒙中睁眼,正对上夏景生的睡容。
他心下一惊,险些从床上蹦起来。
然而,他发现自己全然动不了。
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别的地方都动不了。
于是,孙闻溪只能一直盯着夏景生看。
夏景生醒来时,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很快,他回想起头天晚上的事情,即速抬手揭了孙闻溪头顶的符。
“哎哟……”孙闻溪捂着脖子,一副无辜的样子,“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喝醉了。”
“喝醉了?!”孙闻溪上下打量着夏景生,“我做过什么事?”
“没有,我用了定身符,你动不了。”
“那就好……”孙闻溪一扭头,忍不住哀号出声,“我落枕了。”
待两人收拾好下楼,何家众人正在厅中用早饭。看着夏景生和孙闻溪一道下楼,何开晴招呼道:“景生哥,闻溪哥,一起用饭吧。”
两人刚落座,就见何开聘眼泡浮肿,精神颓丧地下楼来。
“哥,昨晚没睡好吗?”
“嗯……做噩梦了。”
何开聘的脸色很难看,早饭也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仆人:“是找孙家少爷的。”
电话那头,宝汇银行保安部长急切道:“孙少,不好了,昨晚的管理员在保险室中上吊了,今日换班的同事瞧见,吓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孙闻溪放下听筒,脸色铁青。
“闻溪哥,出什么事了?”
“你们先吃,我有些事要处理。”说完,孙闻溪便不再久留,马不停蹄地往银行赶。
今日的宝汇银行照常开门营业,受日前跳楼风波的影响,宝汇近一段的业务开展并不红火,大堂办理业务的人数与开业阶段相比相去甚远。
孙闻溪一进门,保安部长就迎了上去。
“现场呢?带我去看看。”
死者是在存放保险柜的室内被发现的,悬于室内的横梁上,被发现时已死亡多时。
“通知巡捕房。”
巡捕房接到报案消息,第一时间派人前来查看。来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身材高大挺拔,上挑眉,深眼窝,不苟言笑,瞧着很是严肃。
见到孙闻溪,他面色却柔和下来,主动点了点头:“闻溪,我接到报案,立刻赶过来,情形怎么样?”
这人是巡捕房的高级警探叶恒朗,也是孙闻溪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彼时孙闻溪选修刑侦学,和叶恒朗分到了一组,两人因此结识。
叶恒朗毕业后,在江城谋了份警探的差事,而孙闻溪长年居于北方。至交好友多年未见,全然想不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合。
“这是现场。”孙闻溪领着来人进了保险室,“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今早前来交接班的管理员,受了惊吓,这会儿还说不出话。”
叶恒朗点点头,走进地下的保险室,室内光线昏暗,很是阴冷,。
地面上倒了两把椅子,按距离测算,应当是死者上吊时踢倒的。
叶恒朗让人将尸体放平,经法医初步检验,发现死者面色青紫,舌骨骨折,的确是吊死之人的特征。
尸身全身僵硬,初步判定死亡时间为亥时。
叶恒朗拍了拍孙闻溪的肩膀:“剩下的还得做进一步的检验,不过法医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外力至死的痕迹,应该是自杀。”
孙闻溪将叶恒朗送到门外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跪在宝汇的大楼前。
一见孙闻溪出来,她立马破口大骂:“无良老板,害死我丈夫。我丈夫为人本分老实,与人素无冤仇,家中新近又添了人丁,他怎么可能会寻死?定是你们这些人逼死他的。”
失去丈夫的女人坐在地上恸哭起来。
孙闻溪走上前去,将女人扶起,正色道:“我向你保证,宝汇一定会彻查此事,给你丈夫一个公道。”
女人这一闹,惹来了许多记者,他们堵住孙闻溪,一叠声地追问:“孙少,据闻这已经是宝汇近日发生的第二起员工死/亡事件,对此你有什么话要说?”
---“孙少,员工频频自杀,有人形容宝汇是‘扒皮’公司,你如何回应?”
---“孙少……”
这时,薛城急匆匆地赶到:“各位,请稍安勿躁,事情还在调查之中……”
孙闻溪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群,开口道:“我孙闻溪在此保证,一定会查清事件的源头,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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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孙家。
孙闻溪刚到家,就被孙其满叫了过去。
“闻溪啊,宝汇近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离世的两个职工,一定要做好家眷的安抚工作。”
“儿子明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名死者当真是自杀的?”孙其满问道。
“警方没有在现场发现其他的物证,初步判定是自杀。”
“那是同侪相争?还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宝汇刚刚落地江城就发生这样的事,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定要查清楚。”孙其满踱着步,语气难掩忧虑,“宝汇攒下今天的名声不容易,员工自杀是恶/性/事件,事关公司的生死,需得谨慎对待。”
孙闻溪轻声安抚:“爸,您且放宽心,我会将事情处理好。”
两日后,孙闻溪与叶恒朗约在如茵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里很是安静,只有老式留声机,在咿咿呀呀地放着时下流行的曲目。
孙闻溪隔着窗子,瞧见叶恒朗的身影。
叶恒朗今日未穿制服,浑身的肃杀之气削减了些,可看着仍旧严肃。
“你还是老样子,难得看你笑一回。”孙闻溪边说边坐了下来,“像你这样追人,人都被你吓跑了。”
叶恒朗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可外冷内热,十分仗义。
他搅了搅咖啡:“死因已经确定了,和第一个一样,也是自杀。”
“恒朗,我是不相信的,两桩案子都是自杀,未免太过巧合了。”
“法医仔细检查过死者的躯体,就连头皮、耳背这种隐秘的地方都查了,没有发现凶杀创口,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按规矩,在没有新证据指正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作结案处理。”叶恒朗皱眉道。
叶恒朗和孙闻溪一样,也不相信是巧合。
他询问过宝汇的员工,员工说死者生前是个老好人,平日里在公司算是透明人,再加上管理员的工作并不需要多跟人接触,所以大家对他并不熟悉。管理员的工作是轮班制,在死者死亡的时间,另一名管理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手头能够侦查到的线索少得可怜,即便是叶恒朗,也只能同意结案。
孙闻溪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已经尽力了。”
第七章
这天早上,夏景生正在书房练字,忽然听见外间丫鬟的声音:“大少爷,老爷要见你。”
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
夏景生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这练书法,讲究一个定力,被人这么一喊,夏景生全然没有了心思,只好将笔搁下,走出书房。
夏景生来到厅中,见夏景瑞正给夏功成汇报这一季度的业绩:“爸,因这一季度美钞涨了些许,公司成本核算比预期要高……”
这是亏损的意思。
夏功成眉头紧皱,猛地一拍桌案:“你做事还是这么不牢靠。”
转眼瞧见夏景生,夏功成更生气了。
当即指着夏景生:“还有你,成日不务正业,要是你能帮衬着弟弟,这季度哪至于亏损?”
“爸,您知道的,我的命格,要是沾手家族生意,怕是厂子不日就关门了。”
夏功成铁青着一张脸,没做声。
一时间,厅中寂静无声。
半晌,丫鬟的禀报声划破寂静:“老爷,仁雅中学刘先生来了。”
夏景瑞一听,登时精神一振:“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请进来啊。”
仁雅中学是一所新式学堂,有部分学生寄宿。学校最近需要安装一批电灯,是夏家一直想争取的业务。
不多时,一个身着素色长衫,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夏老先生,我是仁雅中学的教务主任,刘昆达。”
夏功成点点头,吩咐道:“来人,给刘先生看茶。”
刘昆达打量着夏宅的陈设,抚着那上了年头的八仙桌:“夏家家学渊博,底蕴深厚,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