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袭白衣
什么是还有机会?她说的机会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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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方天一整晚没睡好,他靠在床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忽然听见房门被敲响,方天吓了一跳,烟头直接从指间滑落,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屋外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男孩清脆的嗓音:“是我呀,爸爸。”
第88章 邪心佛(十一)
林机玄留张小凯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贺洞渊一起把人送回去。
张小凯站在门口,不愿动弹,哀求着说:“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回去?”贺洞渊说,“你再晚点回去,我们可就算诱拐了。”他想起张小凯家里的情况,说道,“你放心,等下会有人跟你一块儿过去,处理你家的事情。”
张小凯还是犹豫,转身想跑,被贺洞渊眼疾手快地拎住丢进车里。
他们没想到,送张小凯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被窝冷冰冰的,显然人早就走了,桌子上的东西有一半被撞倒在地上,就连房门都没关。
“遭贼了这是?”贺洞渊一脸纳闷,“跑这儿来偷东西?偷着的东西能值得上人工费吗?”
林机玄横了贺洞渊一眼,说:“张权跑出去的,你看桌子撞到的歪曲痕迹是从床边向门边,大概率是张权醒来后发现张小凯没了,想出去找他。”他看向张小凯,说,“你爸在担心你。”
张小凯露出迷茫的神色,随后小声说:“不可能……他巴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就在这时,房门被撞开,一身狼狈的张权冲进房间,看到张小凯时眼眶一片血红,用力咬牙下腮帮子隆出明显的青筋,他冲过来扬手就打,被林机玄一把抓住手腕。
张权厉喝一声:“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滚开!”他越过林机玄怒瞪张小凯:“小王八蛋!跑哪儿去了!上回那事你是不是忘了!得打你多少回你才能长记性!滚过来!你要造反吗?!”
“我不!”张小凯平空生出了天大的勇气,从瘦小的身躯里发出反抗的声音,他愤怒地喊出了一声吼,一股脑地倾倒了心里所有的怨言:“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儿子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每天只知道打我骂我!妈妈死后你根本就不想管我!那你还管我去哪儿了干什么!我死在外面都不要你管!!!”他嗓音嘶哑,哭泣着吼了出来,“我不要你这样的爸爸!我不要!!!”
“你——小兔崽子!”张权气到脸色黑里透青,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搪瓷水杯冲张小凯砸了过去,“老子一大早出去找你!整座山都翻遍了!你跑别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你老子!老子要是不管你,一个月就该让你被人贩子拐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跟老子说这些话!”
他气得浑身都在抖,声音也跟着压不住得颤抖:“现在傍上有钱人了?不想当老子儿子了?老子告诉你——张小凯你做梦!老子把你拉扯那么大!你别想现在跑了!没门!”
张小凯听到他一大早出去找自己的时候愣了一下,脑子空白了一瞬,当年那场车祸后,他妈妈被带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的腿断掉了一节。每逢阴天下雨都会刺骨得痛,走路向来是跛着的,他用这样一双跛足找遍了整座山……是在担心他吗?张小凯心里涌出一股委屈,他昨晚莫名其妙跑去那座庙里,又莫名其妙跑去林机玄家里,这一切都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两个大哥哥虽然对他很好,但到底不是亲近的人,这个世界上他亲近的人只有一个……是他爸爸。
他没忍住,呜咽了一声,一句话不说,只扯着嗓子一直哭。
房门外响起招呼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打扰了。”
贺洞渊迎上前,说:“赵老师您来了。”
男人显然很习惯这种家长里短的局面,非常淡定地微微一笑:“有点事耽搁了,来迟了一点。”
贺洞渊把情况大致给男人讲了,男人点点头,看向张小凯和张权父子两人,说:“我明白了,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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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小时后,赵舜和父子两人的交涉告一段落,张权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身体紧绷着坐在椅子上,身形比初见时还要佝偻。
赵舜依然是职业式笑容,说道:“到时候会有相关人员来跟张先生交涉,希望张先生能明白,为人父者不单单有生的职业,也有养育的义务。”
贺洞渊陪着男人出门,低声说:“赵老师不愧是家庭官司方面的专家,一句一句说得通俗易懂,把人都给砸蒙了。”
“我经手过不少这样的案件,”赵舜摇了摇头,“这世界上不称职的父亲太多了,动辄打骂都是小事,还有一些喜欢用些特殊的手段塑造孩子的性格。”
“辛苦赵老师。”贺洞渊说。
“我不辛苦,孩子们辛苦,”赵舜摆了摆手,说,“之前有位妈妈来咨询我离婚的事情,她老公事业有成,在外面养了很多小三,这种事情不少见,但她老公出轨的理由是不能后继无人,他们有个孩子,生来是个痴呆,所以两人都挺想要个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夫妻俩感情一开始还挺好,后来因为那位妈妈生不出第二个孩子,就被老公抛弃了。”
贺洞渊一怔,和林机玄交换了个视线,没想到找来处理张小凯这事的律师还可能接手了方天的案子。
赵舜想起了什么,蹙眉道:“对了洞渊,当时那个母亲来找我咨询的时候还把孩子一块儿带来了,是个八岁的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很漂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要不说话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痴呆。但一说话就……”他斟酌着措辞,似乎搜肠刮肚才找到一点合适的形容词,“让人浑身不舒服,他眼睛太黑了,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心里头打抖,张口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
“什么东西?”贺洞渊问。
“记不得了,只记得什么微妙法、受持,”赵舜摇头,“嘴里叽里咕噜的。”
这些词汇一般人可能非常陌生,但对贺洞渊来说曾经充斥着他每一个早起的时间,他立刻意识到赵舜说的可能是《法华经》。
“法华经?”送赵舜走后,林机玄看向贺洞渊,问出他的猜测。
贺洞渊意外地说:“你认出来了?”
“因为蓝婆去研究过,”林机玄说,“《法华经》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他在念叨的是这一句吧?”
“我猜也是,”贺洞渊还是很意外,“你一个佛门外的人都能马上意识到这是《法华经》,还能背下来,宝贝,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林机玄没理会他的调侃,沉吟道:“可是方天的儿子为什么会背法华经?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他把今天凌晨鬼童袭击他的具体情况告知贺洞渊,疑惑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方天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如果是蓝婆觉着供奉的诚意不够的话,为什么还要每年诱骗走一个和方天痴傻儿子一样年龄的男童?她杀了这些孩子,将他们的魂魄拘禁成了鬼童,死后听她调遣。”
他看向贺洞渊的眼睛,说出自己最后的疑问:“蓝婆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贺洞渊推了下眼镜,说:“其实我也有个没想明白的地方,有句俗语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庙难供二佛,那座破庙里吃供奉的明显是那尊大佛,而养出了灵性的却是供奉在大佛之下那座小佛龛里的蓝婆,这很不合乎……”
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声响,林机玄和贺洞渊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声响,同时转头一看,低声喝斥:“谁?”
张权从暗处走了过来,他跛着脚,神色凝重地看着林机玄他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都没回答,贺洞渊隔着眼镜,眼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对林机玄说:“我们走吧。”
“你们说的是山里那座破庙吗?”张权突然说,“我知道有关那座破庙的事情。”
林机玄:“……”
张权收起了所有的冷厉和尖锐的刺,妥协地说:“我希望你们不要把小凯带走,我愿意和你们分享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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