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袭白衣
钱活笑着说:“听说您二位是天师局来的高人,鄙人钱活,是个闲散人,偶然逛到落凤村,瞧着这风水有趣就在这附近转了转,正巧看到这有个鬼门关。”他压低了声音,似是别有用意地说:“马上就七月半了,不知道这儿的鬼门会不会开啊。”
“我俩也不算什么高人,”贺洞渊推了下眼镜,笑着说,“纯粹混口饭吃,在这儿待两天混混工作时长,到时候随便扯个什么理由回局里,也就算结了这个案子。”他笑起来时,眼尾挑着,把所有锋利的刺全都压在皮肉,露出毫无防备的懒洋洋的肚皮,“你看我俩这年纪,能算什么高人?这种活顶多是上面放我们下来赚点资历分,事情办砸了也没人会说我们。”
钱活听了这话,人一下子傻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手里的五帝钱都不小心滑了下去,连着腕子上的红线坠在下面。
林机玄又多看了一眼,总觉得上面沾了血渍似的,闪烁着晦暗的红。
钱活:“小天师说笑了,天师局各个人才,像是你这个年龄的高人不在少数。”
贺洞渊:“你看着像是挺了解天师局的,之前是同事?”
“不是,”钱活说,“只是有幸见过一回。”
“哦?”贺洞渊把他全貌记了下来,重点记了一些身上的痕迹,漫不经心地说,“一般人碰见天师局处理事情都会被抹去记忆,你确实是有幸。”
“借着这个机会入了道,也是跟天师局的缘分。”钱活笑得眯起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就在这时,村长林茂冲过来,惊讶地瞪着钱活。
钱活不露声色地说:“真巧,林村长,我来拜拜巫女娘娘,初来贵宝地,得先拜过当地的地仙”
一听“初来贵宝地”,林茂就反应了过来,他咳了咳,说:“下次来拜巫女娘娘之前要跟我说一声,免得村里人见到陌生人把你当什么坏人赶了出去。”
这村子确实有点排外,想到那些村民们对待自己的态度,林机玄不由心想,这么多年来,这些人真就一直在山里待着,从来没想过出去?
“二位认识?”林机玄左右看了下两人的神色,问道。
林茂僵硬地点了点头,钱活说:“刚进村时在村门口碰见了村长,那会儿我还想着村门口堆着坟地怪吓人的,后来听村长解释才知道是习俗。没经过村长的允许,我也不敢随便在别人村子里面瞎晃悠。”
钱活神态万分自然地说:“也多谢村长收留,让我在这儿能有块睡觉的地方。”
几人一块回去,钱活一路都在说话,他善于言辞,谈吐进退有度,但能听出话里多少都有打探的味道,林机玄和贺洞渊都在怀疑他的身份和目的,会不会是林茂另外找来的天师。
在林茂家里吃过午饭,林机玄回房间找来纸笔整理目前的情况和线索。
落凤村出了奇怪的事,最早发生的异像是坟里的尸体被挖了出来,这事儿是从宋娟被下葬开始,只持续了一个晚上;打那之后,村里的牲畜莫名暴毙,死的都是能作为祭品摆在供桌上的牲口,到现在仍在继续发生;张林木偷走了宋娟的尸体,带到了远离落凤村一千多公里外的A市,大概率是受到宋娟魂魄蛊惑才把尸体偷走,而现在,张林木又带着宋娟的尸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宋娟是怎么死的?张林木和宋娟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带走宋娟的尸体?
他在后面打上好几个问号,另起了一行整理目前几条线索的关键词:
镇压着鬼门关的巫女娘娘
只能从鬼门关投胎的落凤村村民的鬼魂
事情零散就像是棋盘上还未能布局成形的一个个点,他需要一点线索把这些事情串联成线。
想了想,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钱活是个突破口。
如果能挖出钱活和村长的关系,很有可能能就此查到宋娟的死因。
“姐夫来短信了,”贺洞渊坐在床边,把手里这份资料转发给林机玄,“没查到这个人,难道是个黑户?别说天师局的资料里,就连公安系统都找不到能对上相貌特征的,奇怪……”
林机玄翻看着几个跟钱活五官相类似的资料,都明显不是他们白天见到的那人。
钱活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啧,奇怪,”贺洞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举高了手机,“怎么收不到信号了,宝贝你手机有信号吗?”
“我看看,”林机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一格都没了,他关机重启还是没有,沉默了片刻,说,“信号断了,是不是村子外的信号塔出了什么问题?”
贺洞渊开门询问林茂什么情况,林茂茫然地摆弄了下贺洞渊的手机,说:“真没信号了……唉,这也没办法,信号之前就经常断,我们村的这些东西都是张林木搞的,现在他不在,也没人能去弄了。”
“怎么没人?”他儿子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冷哼一声,“我去看看,不就是个破信号塔,真以为咱们村没了张林木就没法活了?”
“林州!”林茂轻喝一声。
林州瞪了他一眼,夺出门去,林茂来不及拦住,林机玄忙说:“我去看看。”
“村长放心,年轻人气盛,好攀比,张林木在这儿是不是就是邻居家的孩子?”
“什么叫邻居家的孩子?”林茂反问。
“就是成绩好,长得好,还特别讨家长喜欢。”
林茂一时语塞。
贺洞渊神在在地补了一句:“就连女孩子都比较喜欢他。”
林茂猛地抬头看贺洞渊,好像他发现了什么秘密,随后谨慎地问:“你知道张林木为什么要偷走宋娟的尸体吗?”
“为什么?”贺洞渊假装不知道,反问道。
林茂叹了口气,说:“其实,张林木是我们村一个瞎眼老太太从河边捡回来的孩子,他不是我们落凤村的人。最早,是他跟宋娟互相喜欢,但我儿子横叉了一脚,把宋娟抢过来当了媳妇。我们村子本来就排外,张林木家里也穷,宋娟爸妈不想女儿嫁过去吃苦还要受白眼,就答应把宋娟嫁进我们家。所以,我儿子一直很敌视张林木,但他待宋娟是真心实意的。宋娟莫名惨死后,他为此伤心了很久,甚至怀疑宋娟是为了张林木自杀,因此更加仇视张林木,两人不和已经不是村里的秘密了,这事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应了林州的请求,答应去求亲的话,宋娟也不会枉死。”
他说这些话时,越发像是一个阅尽沧桑的老人:“所以啊,我怀疑张林木偷走宋娟的尸体是打算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也要跟她葬在一块儿,不然,怎么可能搬走一具尸体奔到一千多公里外呢?”
贺洞渊闻言,点了点头,说:“确实不太可能,跟您说个事儿,张林木在被送进医院治疗后没多久就带着宋娟的尸体跑了。”
“跑了?”林茂慌慌张张地说,“跑哪儿去了?!”
“还不知道,”贺洞渊试探地问,“A市有什么东西吗?值得张林木跑那么远?还是说张林木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人在A市还愿意接受他和……一具尸体?”
“我哪儿知道,”林茂搓了把脸,说,“我们村很少接触外面的事情,只有张林木对这些感兴趣,他经常往外跑,可从来没听说过他找着自己爸妈的事儿啊!”
“这就奇怪了。”贺洞渊看向房门口,那边已经看不见夺门而去的林州的身影。
林州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他没往村外的信号塔跑,先是跑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屋那,房门上了锁,被他粗暴地一脚踹开,林机玄跟在他身后,看他发了一通疯,满屋子被他翻找得乱七八糟,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憋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