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袭白衣
林机玄继续看下去。
xxx年x月x日,他们还不满足!我给了那么多赔偿他们还不满足!可我又能说什么?!这的确是我的错!昌平家里的事情由他奶奶处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xxx年x月x日,我不能再继续让他们要挟下去了,这已经不是赔偿,这是勒索!我自认已经给足了他们应该得到的赔偿,为什么还要逼我?
xxx年x月x日,他们太过分了!连老王的家里都来找我要赔偿,是不是发现了一道缺口就一定要将这道缺口撕扯得无限大,人心是填不满的,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人心是填不满的。
xxx年x月x日,我给了他们最后一笔钱。他们答应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我也不会再接他们任何电话,如果还要继续追要赔偿,我就报警。
xxx年x月x日,他们还是人吗?!这些畜生!骚扰我就算了,还要去找昌平和他奶奶!那是他们的亲人!老王那边也是一团乱麻,他的儿子说,因为车祸他这辈子再也不敢开车了,他们家失去了经济收入,我给了老王一笔赔偿,也给他介绍了别的工作,这还不够吗?!闹着要自杀,自杀……都去死吧!他们是要逼死我!
xxx年x月x日,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没有!
xxx年x月x日,我一直在努力做好事,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只是这一次……为什么他们不能体谅一下我?
xxx年x月x日,真的自杀了……老王的老婆真的自杀了……我以为是威胁,只是威胁!自杀了,她居然真的自杀了!
xxx年x月x日,每天都有记者围着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人又不是我逼死的!我没有让她自杀!我只是没有理会这种威胁手段,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xxx年x月x日,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xxx年x月x日,不会停下来了,他们烂到了骨子里,他们根本不管真相如何?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最初的样子。所有人都觉着是我是我逼死了他们!根本不是!是他们想逼死我!!!
xxx年x月x日,太好了!这件事情终于有了转圜之地,言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没想到老王的孩子能站出来澄清,原来如此,那女人假意自杀威胁却不小心弄假成真了,真是活该!言先生说得对,我没有理由为他们负责,这是他们自找的。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我的救星,赵家的事情也摆平了,他们能自愿回老家真的太好了。
xxx年x月x日,今天好不容易劝住昌平奶奶,她愿意带着昌平留下来,住在这里。她说她丈夫死在这里。我一定会把他们当成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昌平。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无论是谈吐还是修养,他知道很多东西,提起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从年龄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能有这样的阅历和见解。
xxx年x月x日,今天言先生请我去茶歇品茶,听他讲了很多事情。他的想法太危险了,可是我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人的生与死是一条循环不绝的环,套在环上的永远是这些人。活的人痛苦,死的人背负罪恶。这世界需要洗礼,需要重铸。需要言先生这样的人。
xxx年x月x日,我相信言先生所说的话。人心就像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我拿善意对待他,他们拿出尖刀,我拿凶狠示人,他们却又伪装成弱者。真的只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才能灭绝这一代人类。
xxx年x月x日,赫西俄德在《神谱》中写着,人类由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英雄时代和黑铁时代。言先生说,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往复的圆环,现在的人们又回到了青铜时代。不敬畏神灵,热衷于内心的战争,有着强壮发达的四肢和卑鄙无耻的灵魂。而在言先生的带领下,我们会步入英雄时代,我们勇敢和公正,我们将重塑一个新的秩序,一个和平的,充满爱与仁慈的世界。
xxx年x月x日,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牺牲一小部分人是值得的。
这条之后的日记都写得颠三倒四,三五条下去都看不懂在说什么,后面几乎没有内容了。从那时候起,黄定再也没有写过一句日记,有关他的过去只能从这些为数不多的内容里推测出来。
贺洞渊说:“夹带在日记文件夹里的还有这个,是有关格林公寓那个五行煞的,我觉着你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林机玄接过他递过来的又一份资料,上面写着有关五行煞的成煞方法和黄定的计划。
他想在那里制成一个阴之地,但是最后功亏一篑了,五行煞生成的厉鬼分别附身在了赵昌平和朱丽雯身上,自然而然地破了这个局。朱丽雯也就罢了,想必黄定真想把厉鬼弄出来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简单粗暴点,直接当场弄死。
问题出在赵昌平的身上,他不忍心对赵昌平下狠手,哪怕浑身都戴满了遮掩腐烂内心的面具,也依然留着一块柔软的弱点。
就像是之前在天台上,沐浴在大火里,黄定将自己奉献给了他扭曲的信仰时,也无法拒绝赵昌平对他生的呼求。
他愿意拿出这一切,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对待赵昌平吧?平日里说那么恨啊,苦啊,在最关键的时候到底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爱。
“这位言先生是什么人?”林机玄反复翻着提到言先生的那几页日记,问道,“当年那个代号天魔的心理学家姓什么?”
贺洞渊啧了一声,说:“小学弟聪明,那人也姓言。”
“一个人?”
“可能性极大。”
林机玄沉默,他把所有内容看完后,确定没什么疑问的地方才把日记放在一旁,垂眸沉思片刻,问道:“你说,为什么天魔的信徒悄声匿迹了这么久,现在才突然露出一点苗头?”
“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贺洞渊双手环胸,靠坐在林机玄的电视桌旁,说,“有一个可能是这些年他们一直在筹备什么,可能是像黄定所说的,用极阴之地制作鬼王,也可能是在筹措别的;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元气大损,这几年在蛰伏,伺机而动,一旦有人再像当年的言白河,这是那位心理医生的名字,作为领导人物站了出来,那他们这波人的影响力可谓深远恐怖。陈副局长有句话我很赞同,我们有一万种对付鬼魂的办法,却没有一种有效地对抗人的办法。”他耸了耸肩,说,“黄定这人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日记里有句话写得还是挺戳心窝子的——我拿善意待人,他们拿出尖刀,我拿凶狠示人,他们却又伪装成弱者。套给这个组织,也挺适用。”
林机玄闻言没有说话,他总觉着十年前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发生,林泯当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远走,他去寻找什么了?现在这个世界说大不大,坐个飞机怎么着也能在二十四小时内赶回家跟他吃顿年夜饭,除非有什么绊住了林泯的脚步,将他困住了。
不再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事情,林机玄清空了下脑袋里堆积成山的废旧垃圾。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应该是即将到来的等级考试,这场考试的内容和形式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通知,除了考试时间以外一片空白。
贺洞渊凑过来,几乎脸贴着脸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你们……”林机玄试探地问,“天师分级的等级考试是怎么考的?”
“啊?”他问这话时,贺洞渊正掏出烟想点上,想了下才反应过来,“我没考过那个,我生来就是甲等,我这等级再往上,就是些陈年老骨头,他们要是不让位我就上不去,不过我天天求着他们长命百岁,别让我坐上那个烂摊子。”
“生来?”林机玄没理解这个概念,照着贺洞渊之前“威吓”他逼他退出天师行业的时候还重点拿考级说事,现在又说是生来了?
贺洞渊嘴皮子一挑,点着了烟抽了一口后,颇有些得色地说:“是啊,天生,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天师道的老家伙们看了我一眼就给我界定成了甲等。我这种情况也不难解释,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懂了,”林机玄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家里后台硬。”
贺洞渊差点被烟抢到,咳嗽了几嗓子。
林机玄蹙着眉头说:“家里那么硬的后台也没教过你不要在别人家里抽烟?”
“没事,没有二手烟,”贺洞渊故意把烟雾往林机玄脸上扇了扇,“这烟对你好,一般人想享用还享用不着。”
“怎么着?”林机玄说,“抽的是法明寺里的香火?”
“咳——咳咳——”贺洞渊这回真呛着了,他震惊地看着林机玄,“能猜出是香火也就算了,什么寺庙都给你蒙出来了?”
“不难蒙,整个A市最硬的后台就是法明寺。”
“法明寺方丈,我师父。”
“嗯,”林机玄颔首,“难怪生来就是A。”
贺洞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