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小甜甜
容胥很少这样问问题,他并没有什么非知道不可的事, 说的话也通常没有别的什么含义, 往往只是很随意的问一句, 对问题的回答也都是可有可无, 像是什么都不能叫他在意。
他从来没有这样,一个问题反复问上好几次,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结果。
白笙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听懂容胥的意思,连哭都忘了,微微抬起头,呆呆的问道,“......什么?”
容胥又问:“你喜欢孤吗?”
白笙实在听不懂前面那些话,可他能听懂最后这个问题,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看着容胥点了头。
喜欢。
不只是喜欢,是特别特别的喜欢。
作为狐族唯一的小殿下,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都对白笙很好,身边的人都一直是对他温声细语,包容爱护,只有容胥,对他时冷时热,还总是欺负他。
可白笙就是喜欢他,即使容胥是个大坏蛋,白笙也还是喜欢他,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他身边,贴着他黏着他......
“喜欢......”白笙声音很轻,却又很认真,认真到让人感觉像是从他心里传出来的。
容胥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好像忽的缩了一下,但很快很短暂,短暂到连他自己都忽略了。
他的眼神比冬日的湖面还要平淡,像是丝毫没有为之动容的模样, “即使你不说,孤也知道这个答案。”
容胥缓步上前,走到白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脚边的白笙,嘲讽一笑,有些恶劣的道:“可你的喜欢来的太轻易,即使只是给你一个果子,送你一个香囊,你就能轻易说出喜欢,无论对谁,你都能轻易说出这两个字,可见你的喜欢有多廉价,这样廉价的东西,孤还不屑要。”
白笙瞪大了眼睛,难过又茫然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却有一滴泪水不知不觉的顺着眼眶掉了下来。
“你说......什么?” 嗓音已经带了哭腔。
“没听懂吗?”容胥轻笑一声,微微俯身,红色的血眸看起来却比原来漆黑的颜色还要幽深,他一字一句道:“那孤就说的更清楚一点,这样廉价的喜欢,拿去送给别人吧,孤一分一毫也不想要。”
宫人们刚收拾好退出去,殿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原本蜷在桌边的白笙却突然站了起来。
由于蹲的太久脑袋有些眩晕,白笙起身时身子还往边上栽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即使扶住了桌子,才将将稳住了身子,他没有停留,也没有看面前的容胥,像是有什么妖怪在后面追他,连头也不抬,急切的转过身子,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怎么,孤杀了你喜欢的人,所以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决定要走了是吗?”
白笙已经走到了殿门口,听到容胥的这句话,尤其是那个“走”字,原本被气到不管不顾,一心要走的白笙心里忽的一颤。
走……
他能走去哪儿?
这个世界对白笙来说全然都是陌生的,他所有的欢喜和悲伤全都来自于容胥,他原本是一张白纸,是跟在容胥身边,才慢慢染上了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可他把自己染上这些色彩,也全都是为了容胥……
他舍不得走,他舍不得容胥,舍不得容胥对他的那些好,舍不得容胥对他的那些温柔,他更舍不得,心里最近对容胥生起的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和依赖。
他舍不得……
白笙脚步顿住,一瞬间拼了命的想留下来,似乎连刚刚想逃走的害怕都忘了,心里涌上了无尽的勇气。
白笙转过身,眼眶已经通红,眼眸中有着明明灭灭的璀璨星光,他无声的抽泣一下,颤抖着嗓子问道:“如果……我要走,陛下,会,有一点点……舍不得我吗……”
他连舍不得这句话也不敢就这样说出来,还要小心翼翼的带上那个卑微至极的“一点点”,好像是他这样说,容胥就更有可能说“有”一样。
容胥从始至终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要哄他,也没有要挽留,看着白笙的目光如此随意,说出的话凉薄的让人心惊,“怎么会?”
“你想走便走。”顿了顿,容胥语气更加淡然,轻轻道:“只是记得,若是要走,就别再回来了。”
这句话的语气太过冰冷,意味太过绝情,一瞬间就毫不留情的把白笙心里最后那一丝希望也打碎了。
白笙眼中的所有光都在这一刻,彻底的熄灭了,纤细瘦弱的身子晃了下,长长的睫毛载不住那样多的难过,眼泪湿透了眼睫,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滚出来。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再也不要喜欢你了......”白笙喃喃自语,手下意识放到脖子上,摸到那块小玉牌,又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飞快的拿开。
白笙怔怔的低下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用力的把红绳子扯松,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把朝着容胥砸过去,转身往外跑了了出去。
因为没有人伸手去接它,小玉牌砸到容胥的胸膛,又顺着衣摆滑下,最后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子一样,无人问津的躺到了地上。
夜色已经深了,殿内烛火闪烁着,烛心来来回回晃的厉害,殿内一时暗一时亮,在白笙跑出去时掀起门帘时,那阵风几乎要将它们全都拂灭。
殿外一阵慌乱,伺候在殿外的宫人们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记得陛下吩咐过的,要照顾好白笙,立刻就要跟上去,却听到殿内传出了一句,“别管他,让他走。”
宫人们面面相觑,眼看着白笙的身影跑远,却没有一个人再上去追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烛火已经又滴下了一圈烛泪,殿外传来了敲门声,江有全战战兢兢的站在外面,端着容胥每日要喝的药走了进来。
殿内高高低低点着的烛火熄了将近一半,容胥全身被拢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陛下,该喝药了,保重龙体要紧啊......”江有全捧着托盘,硬着头皮上前,只按时当差,其他的一句旁的也不敢多提。
容胥依旧站在原地,紧握着玉扳指的手终于松开,没了手指的束缚,早已碎成两半的扳指坠落下去,和脚边的小玉牌撞到一起,在一片安静的主殿内击出几声突兀的“叮咚”声。
容胥终于抬起眼眸,抬手端起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小瓷碗,下一秒却突然反手把碗摔到了地上,汤药翻倒出来湿了毡毯,因为摔的太过用力,药碗咕噜咕噜滚到很远的地方。
药......
为什么要喝药?
喝了这样许久的药,容胥现在才想起来,他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他喝这些药,原本就全是为了白笙,可如今白笙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必要喝药?
容胥像是忽然回了神,视线看向脚边的小玉牌。
那是白笙最喜欢的东西,不论是睡着还是醒着,白笙总是爱捏着那块小玉牌,那块玉牌确实精致又好看,可平清宫那样多珍稀的好物件,琉璃翡翠金玉,全天下的奇珍异宝都能找到,也没见白笙有多喜爱。
白笙小孩子心性,这些旁人眼里的珍宝,放在他眼里,可能还没有路边一朵漂亮的小花来的珍贵,那白笙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小玉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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