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然后,一直到刚才,他第二次吃到跟自己同名的杞根,很大的一块,却没有能跟他分享的人了。
杞根侧着耳朵倾听。
他看不见,皮肤因为层层伤疤感官也变得十分麻木,只有一双耳朵,在黑暗中似乎得到了特别的异变,无论多么细小的声音都能听见。而且,当他的上下牙轻轻触碰发出“嗒嗒”的声响时,回声的声波会在他脑海中构造出一副黑白色的清晰的图像,让他比双眼完好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正在上升,不断地上升,上到了很高的地方。
风很凉也很大,掠过伤口,带来钝钝的疼痛,但柔软的布料缓解了这种疼痛。
耳畔能够听到很多声音:吵架的声音、搏斗的声音、金属敲击的声音、有人吐痰的声音、菜蔬倒进热油时“嗤啦”的声音、水流的声音、布帛在风中抖动的声音……
诸多鲜活的声音显得那样热闹,热闹得让他感到不安。但抱着他的那双手臂却始终稳定,这个怀抱就像记忆中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却更加坚实有力。
杞根没有思考类似于“他想做什么?”“他要带我去哪儿?”这类的问题,因为思考这些也是没有意义的,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承受。
——只要不死就行。
他想着,然后偷偷用两根完好的手指勾住抱着他的那人的衣领,贪恋着这一刻的感受。
那人停下来了。
杞根的头忍不住动了动。
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鼻子能够闻到花草的清香,不需要用眼睛看,他也知道这一定是个很美很好的地方。
“咦?你抱回来了个什么东西?”有人大呼小叫地喊道。
“哇——好可怕!”
“哇——好可怜!”
有两个女人几乎同一时间叫道。
“都出去。”
抱着他的人很有威信,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离开了。然后他被继续抱着,向上,走过了一段楼梯,左转,右转,再右转,他被放到一张温暖的床上。
杞根的手指不自觉地屈伸两下,抓住了床单。
一只微凉的手抚过他的额头、眼眶、咽喉、胸膛、腹部、小腿,摸了摸他曾被打断的手指,动作十分地轻柔,像是怕触痛他的伤口。
这样的温柔,让人像吸了毒一样的迷醉其中。
当那只手再次回到额头的时候,杞根忍不住侧着头,轻轻蹭了蹭。
——就像受尽伤害的流浪小狗,依然还留恋着人类的温暖。
然后他被自己的“肆意妄为”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然而那只手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在他头顶揉了揉。
不知道为什么,杞根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那只手再次从他身上抚过,漫漫暖意像融化的阳光一样渗透进他的身体,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睡了过去。
…………
杞根再次醒来的时候,赶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他愣了好久,才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
周身上下那始终如影随形的疼痛消失了,伤口……伤口似乎也愈合了。尽管指尖还能感觉到凹凸不平的伤疤,但摸上去甚至有种光滑的感觉。
有人给他洗了澡,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道。他还穿着一件新衣服,布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柔软和密实,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生怕一不小心把衣服扯坏了。
他摸了摸脸,一条绷带绑在眼睛的位置,遮住了那些狰狞恐怖的伤疤。
身下的大床也是不可思议的绵软,躺在上面,就好像躺在云朵上一样。
杞根躺了好久,才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打破此时的宁静和舒适,但这样的待遇,也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牙齿轻叩,发出“嗒嗒”的声音,他“看”到自己所在的是一间面积颇大的卧室,卧室的窗帘拉着,门就在不远处,没有人监视他,周围也并没有别的束缚。
他打开门,零碎的交谈声立刻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他还在睡?”白乐愤愤不平地说:“睡睡睡!他是猪吗?”
“你胡说,先生才不是在睡觉,他……他是在思考!”米亚鼓起勇气反驳。
“对,他在思考以你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的问题!”知火躲在米亚身后,瞪着白乐道。
“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白乐怒吼道:“给我过来!”
“傻瓜才过去!”知火一吐舌头,拉着米亚跑到了容远另一边。
上午的大扫除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让他们看出了白乐色厉内荏的本质,几个人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怕白乐了,跟他吵起来也是牙尖嘴利的,把白乐气得够呛。
容远依然靠着椅背上“闭目养神”,对他们的吵闹半点反应都没有。乔飞侍立在一旁,如果茶凉了,不管容远会不会想喝,他都会立刻换上一杯新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干果点心,尽管他已经饿了,但却动都没有动那点心一口。
“好好好,有本事你们别跑,看我不把你们扔到兽栏去!”白乐威胁道,模样就跟大人吓唬孩子时说“再哭大灰狼就把你叼走”差不多。
所以米亚一点儿也没有害怕,还好奇地问道:“兽栏是什么?”
“嘿,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白乐傲娇地说。
知火眼睛转了转,嗲声软语地央求道:“白乐哥哥,你就说一下嘛!我们都是刚来,什么也不清楚,哪里比得上您对这里知根知底呀!”
“知道就好,搞清楚,你们以后要求我的地方多着呢!”白乐扬了扬下巴,轻咳一声,背负双手,用下巴指了一个方向,道:“看到那边的白色栏杆没有?”
知火踮起脚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什么白色栏杆,嘟嘴道:“哪有啊?”
上一篇:穿成皇帝的铲屎官
下一篇:当美食博主进入灵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