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狱星这里的事,其实在帝国軍队带来的时候就已经算是结束了,容远等在这里,只是想看一看结果。
狱星所有的孩子都在第一天就被接到帝国派来的飞船上了,他们的父母(如果在的话)则被关押起来,等待之后的调查。帝国派遣了专人在飞船上负责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这些孩子的身体和心理基本上都存在一些问题,所以之后他们将被统一送到帝国一个风景优美、医疗技术比较发达的宜居星进行治疗,在那里,此刻也有一所专门为他们而创立的学校已经修建起来了。帝国会完全负责这些孩子的学习和生活的所有事宜,直到他们成年并且拥有能够独立生存的能力为止。
像杞根那样肢体出现残缺的孩子在狱星比比皆是,但这种伤势在外界只是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他们可以选择安装机械假肢,灵活得像真正的肢体一样,而且还有一些附加的功能,不比正装原版的差。要知道,在帝国有些人还会特意把自己的某些健康的身体部位换成这样的假肢,某些地方这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流行。如果不喜欢机械假肢,也可以用自身的细胞培养出相应部位的克隆肢体,然后再通过手术接到身体上。这种治疗方式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一点,大概需要三五个月。但不管选择怎样的治疗方法,所有的费用都会由帝国承担。
在登上飞船以后,杞根、叶子等几个孩子提出想要见见容远。容远得知后,考虑片刻后便拒绝了,本来只是萍水相逢,没有必要将这种缘分续得更长久。还有些从极乐城救出的孩子以为容远也会被当成罪犯处理,苦苦哀求着为他求情,照顾他们的大人自然会说这是没有的事,要他们相信帝国会秉公处理。孩子们相不相信且不说,但都成熟到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能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些成年人的决定,于是都乖顺地安静下来。
至于像乔飞、杰曼等这样虽然也是在狱星出生、但已经成年甚至可能手染鲜血的人该怎么处理,星网上掀起了一阵讨论的热潮。有人说他们过去纵然有犯罪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生存做出某些事情是可以原谅的,应该宽大处理;也有些人说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要有做人的原则,犯罪就是犯罪,不应该被区别对待;有人说这些人从小就没有人教导他们要遵纪守法,事实上在一个根本没有法律的地方也做不到遵守法律,不知者无罪;又有人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一视同仁公平处理才是帝国法律被执行的基本原则。
星网上讨论的热闹,不论哪一种观点都有大量的支持者。但帝国却不可能让网络上的舆论操纵司法审判,据说皇室和执政上层紧急讨论以后,在第三天就给出了决定——
在狱星的罪行也要追究,但首先,必须查有实证,不能随意诬告。狱星虽然没有监控也没有保护犯罪现场的觉悟,但同样也没有破坏犯罪现场的意识,以帝国如今的刑侦技术水平,纵然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多花一点时间也能查证了七七八八。
其次,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考虑到在这种环境下犯罪情有可原,所以处罚力度要相应降低,以服役、社区服务或无偿劳动为主。罪行严重且行为特别恶劣的,则按照正常的法律流程处理。
伊斯力和容远见面的时候也说起过这个问题。伊斯力表示,他很看好这其中的几个好苗子(比如杰曼和卡迪),如果他们愿意,他可以向上面请求破格招收这些人到自己的部队里来;若是不愿意,他也可以帮忙写求情书。
之后,杰曼等几个呼啸的干部基本都被判了社区服务一类的处罚,他们都选择了留在白家父子身边。倒是乔飞,在几度想要追随容远无果后,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巡游舰士兵。
而那些本身无罪、或者罪行并不严重却被投放到红狱星的犯人,帝国在调查清楚以后,会立刻释放并给予一大笔赔偿。但如果这些人在狱星服役期间也有犯罪,则还要另外判决刑期。如果他们在红狱星待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这个刑期,一样是赔偿释放的流程;如果时间还不足,那么对不起,还要继续服刑。
另外,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投放到红狱星来,背后必然有许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重重黑幕,帝国的调查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因此他们被放出去了,立刻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填进来。
比如米亚,她原本是一个超级富豪的私生女,母亲早逝,爷爷米东实际上应该是她的外公,米亚是由米东和两个舅舅抚养长大。一年前,富豪去世,几个继承人自相残杀死得干干净净,富豪的堂兄正等着接收巨额财产呢,忽然发现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变成了米亚。于是一番运作之后,女孩便被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间谍罪名流放红狱星。大概是想着去了红狱星的人不可能再回来,富豪堂兄的首尾处理得并不干净。米亚在直播画面中出现没过多久,他就被查了个底掉,富豪堂兄急忙收拾财产想要逃往国外,却在还没有登上飞船的时候就被抓住了,提前为自己在狱星预订了一个席位。
比如寒月,他其实也不是因罪入狱,而是因为怀璧其罪,又得罪了权贵,才会被弄到红狱星来。但他在红狱星的几十年中混得如鱼得水,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又被判了个无期徒刑,余生一样还是要在红狱星度过。
最后,那些确实因为本身的罪行而被投放到红狱星的,大部分都继续服刑,但如果做出了特殊贡献——这里特指白想,他有着维持狱星稳定、在几乎不可能的条件下救援和抚养失孤儿童(后来都成为了呼啸的下属)、协助帝国軍队揭露狱星黑幕、打击恶势力的功劳,因此虽然他的刑期还没有结束,但也可以离开狱星,回到正常社会。只是他今后的人生都会在帝国的监管下、并且在一定区域范围内生活,不能随意离开自己居住的星球,也不能再犯罪。
在帝国对这些犯人边审理边判决的时候,所有的犯人都被关押在伊斯力带来的飞船上,在此期间,他们对红狱星进行了一次大改造。先是用次声波将大部分狱星生物都驱赶到几个指定范围内圈起来,然后星核振荡器引起了全球范围的大地震,将狱星所有的地下矿道包括中心城都摧毁殆尽,然后建筑机器人上场,只用了数天时间就将整个狱星表面变成了蜂巢状结构,每个巢穴墙高百米,绝对隔音,没有门,连脚下都是厚厚的防护层,内部有可以种植的土地和少量的水源,以及帝国放置的一些基本生活物资。
今后,在狱星服役的犯人将会享受到单人单巢穴的待遇,活动范围足有上千平米,没有厮杀,没有争吵,足够的食物和饮水也免去了生存的压力,永远的孤独就是对他们唯一的惩罚。
另外,这次的狱星整体排查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明昭学院的院长竟然就是兰蒂亚帝国昔日的军神卢卡将军,他“光荣牺牲”以后的墓碑至今还树立在帝都星的墓园内供人凭吊和瞻仰,本人竟是好好的活在狱星,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当把这白发苍苍的老人送到飞船上的时候,哪怕是最普通最迟钝的士兵都心底一颤。远在帝都星的人们更是感到风雨欲来的压力,尽管狱星事件的影响此时还没有真正波及到帝国的高层,但所有人都觉得:变天了。
一手导演了这一切、此时却完全隐于幕后的容远并不关心政治上的博弈和后续的风起云涌,他只是轻轻戳了戳蚕茧,心道:
快点醒来吧,豌豆。
第47章
宇宙中, 看似四面八方空旷无边, 好像没有阻碍没有限制,什么方向都去得。但实际上, 在宇宙中航行要注意的问题远比在星球表面飞行要多得多。地面航行只要气候合适,飞哪里都没有问题。而太空航行呢?
首先要注意避开黑洞(被吸进去就完蛋大吉)、白矮星、中子星这样的大质量天体, 不然它们的引力会让你在不知不觉就偏离轨道;其次要远离恒星,否则你将会被烤成焦炭;要避开陨石带, 除非你是嫌命太长否则绝对不要在这种环境中航行, 那些想要证明自己高超的驾驶技术的人而闯进陨石带九成以上都不能活着出来;要避开星云,不仅仅因为稠密的气体尘埃阻隔了视线、对各种探测手段都会造成干扰, 而且这种地方基本包含了宇宙中各种类型的灾难;要远远地避开强磁星, 否则你的飞船可能在距离很远的地方突然全部设备都失灵,那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甚至想要发射求救信息都不可能, 只能永远的漂浮在太空中。
不过,大型的天体毕竟十分明显,要避开以上这些危险并不困难,但就在你以为一切平安的时候, 很可能一块拳头大小的陨石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将飞船打个对穿, 也可能一道来自几万光年的射线瞬间毁灭了所有的生命,意外无处不在。
太空航行航线除了要全力避开上述的危险、考虑始发地和目的地以外,还需要把途中需要跳跃的虫洞也计算在内,最好中间的航行过程都是利用星球引力进行无动力的抛体运动,最大限度的节省能源。因为在宇宙中, 最可怕也最危险的其实不是遇到什么无法抗衡的自然灾难,那都是小概率事件,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能避免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危险。真正可怕却也是最常见的,是飞船缺乏能源或者动力系统出现无法修复的故障。
太空中永远都是孤寂的,哪怕是最“热闹”的航线,也有可能连续几个月都没有一艘飞船经过。宇宙空间又是那样的广阔,小小的飞船在宇宙中好比尘埃一般,即便是同一条航线上的两艘飞船,除非是擦肩而过,否则也很难用肉眼发现对方。因此飞船一旦失事,获救的可能极其渺茫。
也因此,在星际联盟中有一条公约:太空航行过程中如果接受到求救信号,无论任何情况——哪怕是在战争中——都必须立刻前往救援。
同时,星际联盟法还规定,所有的飞船都必须配备符合规格的逃生舱。据说为了防止偷渡的人遇难,哪怕是无人驾驶的货运飞船上也会储备少量的逃生舱。但在真正出事的时候,除非事发地点距离某个宜居星很近,否则就算登上了逃生舱,得到救援的机会也很低,原因还是那一个——宇宙实在是太大了。
泽若靠在舱壁上,面无表情。
此时,和他一起在这个胶囊状逃生舱里的,还有二十多个人。所有人都被安全带束缚在座椅上,但在这完全失重的环境里,坐着或者站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一样的让人不舒服。尽管空气过滤装置一直在不间断的工作,呼吸的空气还是变得污浊起来。坐在他斜对面的女人干呕了好几次,泽若衷心祈祷她不要真的吐出来,就算她用导引管捂住口鼻,吐出来的秽物也会被立刻排出去,但那场景就够恶心的了。
这是他们登上逃生舱的第七天。最开始的两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态度还比较乐观,有人相互说笑打气,有人期望着能尽快获救。但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发现逃生舱被远处一颗小行星的引力牵扯着,不知不觉就偏离了航线。逃生舱被飞船中的弹射系统弹出来的时候速度并不慢,在太空中也没有让逃生舱减速的物体,因此几天下来,他们离航线已经是越来越远。虽然逃生舱一直在自动发出求救信号,但即便有人接收到了那个信号,也很难找到他们,因为在信号发来的方向,是无边无际的宇宙。
有人在掩面低泣,呜呜咽咽的哭声让人更加心烦意乱,却没有人站出来呵斥她。众人两眼呆滞面如死灰地坐着,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尽管逃生舱中携带的物资足够维持他们大半年的生存,但仅仅几天,大多数人的精神似乎都被绝望给击垮了。
坐在泽若身边的少年是唯一一个还抱着希望的人,前几天他还不断给别人鼓劲、讲笑话、活跃气氛,在最后一个愿意回应他的人都闭口不言以后,少年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就都趴在玻璃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外面,眼睛看的酸涩胀痛才舍得眨一下。
“别看了,你看再久,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少年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低声道,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他也没有看向少年,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他又强调了一遍:“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终于有人愿意跟自己说话,尽管说的是丧气话,但少年还是立刻语气欢快地回道:“不要放弃希望啊,大叔!今天等不到还有明天,明天等不到还有后天,总之一定会得救的。联盟法不是都规定了吗?只要收到信号就要来救援的。”
“怎么救?”中年男人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这么反驳少年。他说:“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没有精确的位置坐标,谁能看到我们?谁能找到我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反驳少年的话,也许是看不惯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人居然没有陷入彻底的绝望,也许是因为承认现实就是如此残忍冷酷会让他的心更平静坦然一些。如果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再一次次被打破希望,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
少年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抹倔强。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别人,但他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好像人生就只剩下等死了。
泽若冷眼旁观了几天,其他人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当中,唯有少年让他感到一丝意外。他仔细看了看,少年一头又绿又乱跟杂草一样的头发,有点长了所以随意地扎在脑后;眉毛像剑一样浓黑笔直,因为很瘦所以眼睛显得很大,又因为很黑所以牙齿看起来也白的晃眼。一身布料又厚又粗的蓝色工作服,洗得都发白了,穿着也并不合身,宽松的袖口如果不挽起来,能把他的整个手都遮住。
泽若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问道:“你真觉得会有人来吗?”
“嗬!”少年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瞪着泽若叫道:“哥哥,原来你会说话呀!”
“哥哥……”少年自来熟的称呼让泽若脸有点黑,不过他更在意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你真觉得会有人来吗?”
“那必须的!”少年不假思索地肯定道。这坚定的语气让好几个一脸苍白的人都抬起头来看他。
“你怎么知道?”泽若问。
“直觉!”少年道。
泽若:“……”他的脸彻底黑了,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哈哈,其实是因为我运气从小就特别好啦!”少年抓抓头发,让那鸟窝一样的头发变得更乱,带着几分得意地笑道:“我出生的时候被扔在臭水沟里,结果那天我老爸因为迷路去了那个平时根本没有人去的地方,就把我捡回去了;老爸去世以后因为没钱上不了学,结果在垃圾堆捡到了一个还能用的学习机,我就开始自学了;参加统一考试的时候因为车祸差点来不及赶到考场,一个好心的巡警把我即使送过去的;考完试以后我填错了志愿学校的序列号,结果竟然被第一军校给录取了!所以我这次遇到飞船失事,肯定也能获救的!我运气好嘛!”
——除了被第一军校录取确实很幸运以外,其他的明明都很惨好不好!你是怎么得出你运气好这种结论的!
被他们的话题吸引的众人闻言都是一双死鱼眼,硬是忍住没有吐槽,尽管濒临死亡,还是对少年生出淡淡的同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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