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嗯,没错。”
“为什么?”
“唔……你想想,【帝国皇室举办的圣光礼观景台上,数十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被神秘人全部刺杀,皇室管家畏罪自杀,帝国不但不追索神秘杀手,反而开始清查死者的的资产和罪行】,和【在一场不幸的事故中,许多大人物不幸罹难,幸免的女皇陛下在沉痛中展开调查反击】,两种说法,哪一种民众更能接受?”容远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轻声道。
“自然是后者。”豌豆不假思索地道,然后停顿片刻,又问:“所以,这就叫【为了大局】,对吗?”
容远道:“嗯,对。”
豌豆想了许久,闷闷地道:“我不喜欢这样。”
它跳到桌子上,在手环上摆弄了两下,光幕中的画面一变,变成了满地鲜血中,一个男人沉稳冷静地述说:
“帝国历3384年,为了占据赤岩矿星,伊芙琳和伦达尔在赤岩矿星上秘密释放了白病毒。一年后,矿星上的大部分人都患上了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的白眼病,并且在这一年中没有任何胎儿能够安全出生。伊芙琳指使帝国检测机构,证明了赤岩矿星开采出的矿产资源携带有天然病毒,与之接触的人都会发生感染,迫使帝国放弃了赤岩矿星,矿星上的居民也被迫搬迁到附近一颗并不太适合居住的改造星球上。”
“其后伦达尔只安排人象征性地治疗了患病了居民,为了避免付出高昂的治疗费,他派人更换了一种注射剂,不但没有治疗效果,反而会在短时间内激发病毒的致死性。此举导致赤岩矿星上原本两千三百万人口,在两年以后锐减到仅剩一百七十万人。幸存者曾经上报这件事,怀疑治疗的药剂有问题,但帝国派去调查的,也是我们的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帝国历3388年,菲尔丁为了解决星球上产品积压的问题,也为了减轻该星球上民众对他的不满情绪造成的执政压力,指使弗格暗中进行了几次袭击,挑起了和孟克莎联邦的战争……”
“帝国历3393年,温沃剌前往剿灭在莱克航线横行的星盗灰烬团,屠杀了二十万流浪种族的无辜民众……灰烬团其实是克伦克林暗中控制的势力,他利用这个星盗团,几次把竞争对手送进了地狱,然后攫取了大量的利益……”
“帝国历3340年,组织开始推进拉米布楚条约,又称为大国联合条约,由星际联盟二十七个大国结成同盟,增强在联盟内部的表决权,加强各国之间的政治和经济往来,免除关税,开放商品自由贸易,联合开发黑暗星域等等……同盟条约的用意是好的,对于帝国也没有危害,不过其中有三条内容,是有问题的。”
“第十二条的内容,同盟国之间共享犯罪数据库,对于打击犯罪行为进行星际合作,包括引渡、追回犯罪所得的财产、司法协作、执法合作等等。同盟国相互之间不能包庇、隐瞒其他国家的罪犯。如有重大罪行的罪犯出逃,最近的同盟国有义务出动军队协助抓捕——这一条表面是没有问题的,但只有我们内部的少数人知道,追捕罪犯只是暂时的,到同盟体成熟以后,这一条就会成为我们入侵其他星球的借口。”
“第十九条要求同盟国在重要领域内的决策需要达成统一意见,在推行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时采取特定多数制的原则。简而言之,以我们二十七个国家的能量,以及依附于这二十七个国家的弱小势力,如果我们能达成一致,今后很大程度上就能操纵星际联盟的走向,进而得以控制银河系的大部分星域。”
“还有第二十三条,规定了探索黑暗星域的责任划分、利益分配等等,尤其是新发现的宜居星,在补充条款中这方面的后续补充条约有整整三十页。比如具备哪些条件,物种可以被称为具有智慧和基本人权的‘人类’,对于星球土著应该怎么安置、保护、引导他们的文明发展等等。但实际上,过于详细的规定意味着——没有达到标准的物种哪怕具有很高的智慧和与人类相同的情感,也不会被视为‘人类’,因此就可以被合法地买卖、屠杀、侵占它们的土地,把它们的躯体送上餐桌……”
“我们知道,有些物种,比如尼德人,虽然智商低下,具备许多和野兽相同的体貌特征及行为习惯,但只需要几千几万年,就有很大的可能进化成真正的智人。但是按照拉米布楚条约的规定,尼德人依然属于‘野生动物’,是不受到保护的。”
“宇宙或许是无限大,但银河系是有限的,银河系中绝大部分的空间都被空旷的黑暗占据了,大多数星球也都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岩石星和气态星,能被我们人类利用的资源太少了。在星际联盟法的保护下,还有许多低级文明占据了远远超出他们应得数目的资源。有限的资源不能得到更加合理、高效的利用,这是极大的浪费,是对人类的犯罪!所以我们才会提出拉米布楚条约……”
即使在吐真剂的作用下,男人依然滔滔不绝地为他们的行为辩护着,不知道他是真心就这么想的,还是他一直用这种理由为自己等人的行为开脱。不得不说,这样的说词还是很能说服别人的——只要这个“别人”不是他们计划里需要牺牲的那个种群。
“你看,他也是【为了大局】。”豌豆指着这个男人说道。
“牺牲别人为自己牟利,和避免让更多的人牺牲,性质是不一样的。”容远道。
豌豆仰头望着他,过了一会儿,道:“可是容远也不喜欢这样,对吗?”
容远摸了摸它的头,没有说话。
豌豆看着光幕中开始讲述他们的狱星计划的男人,轻声道:“我其实,大概也明白的。这个组织过去的恶行,基本上都被很好的掩盖起来了,受害者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只是觉得是自己的命不好。如果现在突然全部公布出来,民众的愤怒、不解、怨恨可能会冲垮兰蒂亚的统治……至少对兰蒂亚皇室的信任、对司法公正的信任,都会下降到冰点。再加上这些人的背后都牵扯着方方面面的势力,联合起来足以倾覆一个帝国。他们的突然死亡本身就已经让很多地方的局势不那么稳定,如果再让人知道他们曾经做了什么,后果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豌豆看着容远,道:“之前赛琳达跟你联系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她说,虽然现在把一切都掩盖下来了,但是在之后的调查中,利奥波德将军会‘发现’袭击者是在报复的是组织中的某个人,进而‘调查’出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然后将真相有选择地逐步揭露。”
“她还说,有些事情注定要掩埋在黑暗中,这并非她所愿,但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知道真相的两位两位宰相、政府官员都认为应该这么做。但是,不论受害者的冤屈是否能公布天下,帝国都会对他们做出足够丰厚的补偿,他们的家人也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知道她说的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或许就连那些曾经受到伤害的人都会更愿意接受帝国的补偿而不是让真相公布于众。你也同意了她的说法,但——”它的小手轻轻搭在容远的手上,五指落在容远食指的指尖上,轻柔的分量,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容远的心上。
“容远,你不高兴。”小小的人直白地道,大眼睛中全是不加掩饰的关心。
“有些伤害,再多的补偿也不能弥补;已经死掉的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挽回。虽然活着的人拥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可能更重要,但死掉的人,连一句忏悔都没有,连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种噩运的解释都没有,不是太可悲了吗?”
“你为他们感到悲伤,你也不喜欢赛琳达的变化。”豌豆抓着容远的手指,认真道:“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容远,你是《功德簿》的契约者,是我的主人,你不需要顾虑任何事。”
第79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这是哪怕手持《功德簿》的容远, 都做不到的事。
不,或许曾经的他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现在却不能。
那时他孑然一身,除了寥寥一二人以外, 什么也不在乎,什么都不畏惧, 道德、法律、社会规则、人际关系、武力强权, 只要是他不认同的,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看不顺眼的人, 想杀也就杀了;看不顺眼的事, 想要动手改变的时候也不顾及会引起怎样的混乱和恐慌。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容远渐渐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人力无法企及的无奈和悲哀,即便是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会有很多无法改变的事——比如人心,比如死亡, 比如时间。
就好比这次的事, 光是看狱星那些孩子的惨状,容远心中就生出无穷的杀意。在那组织大大小小的头目都死亡以后,若是以前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会把组织中的下层人员和相关的利益群体都一网打尽, 让那些从这组织的行为中获益的人都付出代价,即便兰蒂亚帝国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年轻的容远不会顾忌这些。
然而现在,容远会先想一想,在他掀起大规模的报复和制裁行动以后,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为此受到伤害?即便是当初那些被组织伤害到的人,时过境迁,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都重新拥有了平静的生活,可能还在努力遗忘过去、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他们是否会希望自己现在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彻底粉碎?
所以,对于赛琳达提出的方案,容远权衡之后,认为那确实是造成伤害和动荡最小的办法,于是他便默认了。
——尽管他内心其实感到十分失望。
在与赛琳达会面的时候,她还说到了兰斯,包括他最后的几句遗言。说这些的时候,赛琳达的语气和神情都淡淡的,所有的伤心、痛苦和其他的情绪,都被隐藏在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中。
曾经那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所有的情绪都直白地写在脸上的女孩似乎已经彻底的死去了,留下来的,只有兰蒂亚的女皇陛下。
容远知道兰斯对赛琳达的意义,同时也从那个组织头目口中知道,那个男人作为组织在皇室内部的卧底,或许他间接推动了很多事,但直接参与的却几乎没有。所以容远在观景台上漏过了兰斯,只是把录制的视频转给赛琳达,由她来决定该怎么处理。
兰斯自杀,是他预想中的一种结果。他临终之前诋毁容远的那些话,容远也并不在意,但显然,狠狠地伤到了赛琳达。
最重要的人,原来一直都在欺骗利用自己,哪怕是死也不愿在她面前忏悔道歉。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兰斯将死之时,却是披着温情的外衣,往赛琳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捅了一刀。
重点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在这种时候,他仍然想要利用自己对赛琳达的影响力,操纵她。
这才是最让她痛彻心扉的事。
或许在那一刻,赛琳达才彻底领会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她身边依然有朋友,有可以信任的人,有爱她的人和被她所爱的人。但对赛琳达而言,兰斯的存在是无法被替代的。而他的所作所为,则推着她向着蜕变为一国之皇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所以容远才会感到失望。
因为这一次见面时的赛琳达,她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是从大局出发,不免显得缺乏了几分人性,别有一种冷酷无情的理智在其中;她交谈之时面面俱到,顾及着容远的立场和想法,对自己的打算不知不觉就解释了很多,看上去似乎是在很温和的跟他商量,但却在不经意中透露出“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不希望听到除了赞同以外的其他意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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