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血的艺术
“是的。”
道格拉斯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楚凡疑惑地回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道格拉斯道。对方的状态比预想的好很多,有些奇怪,他想着,但过度的疲倦感让他没有深究,又闭上眼,“跃迁前叫我。”
“好。”
洛菲斯特位于嘉尔星域,需要飞船做两次跃迁,楚凡在第一次跃迁前叫醒对方,二人打起精神。两次间隔时间不久的跃迁后很快就能到达目的地,他们必须提早做好准备。
默契地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楚凡在跃迁间隙突然道:“你喜欢水吗?”
道格拉斯回道:“喜欢。”
“那就好。”
这对话有些奇怪,但道格拉斯没有追问的习惯,也就没在意,很快,他就知道楚凡为什么这么问了。
洛菲斯特E9区,空气相对湿度高达98%,再加上特殊地形影响,每吸一口气都感觉像是呛了水。单看资料数据和现场体验完全是两码事,道格拉斯跟着楚凡第三次检查身上的装备,不得不说出发前楚凡的一些建议极其有用,不然按照最初始的计划他们付出的体力肯定会是现在的1.5倍以上。
确定一切无误,道格拉斯指示驾驶员将飞船停靠在隐蔽地点,自己随着楚凡深入不远处的雨林。
执行任务中楚凡一般很少说话,一切行动指示都靠手势,这样的行动效率极高,二人很快穿过计划中的A区域,向着较为危险的沼泽B区行进。
穿越沼泽的困难之处在于找路,方向选错容易迷路,脚下踏错则会陷入泥潭,而且由于长年累月的气候影响,这片沼泽上方弥漫着厚重瘴气,加大了穿越的难度。到了这种地方楚凡不敢托大,格外谨慎小心,行动效率大大降低。好在道格拉斯不是个专业的特工,却是个优秀的哨兵,极大程度加大了这次行动的容错率。
二人在沼泽区耗费了近六个小时,略作休息,又继续前进。
“快到了。”过了沼泽区走了不到二十分钟,楚凡突然开口道。
道格拉斯点点头。
楚凡带人来到附近的水域,一番探查后来到一个水潭边上:“就是这里。”
道格拉斯看了看水潭的面积,这种地方没有人带领的确找不到,再精细的定位也没用,他丝毫不怀疑对方的判断,跟着对方更换了一批装备,做好准备后潜了下去。
楚凡在谭底摸索着,不一会扒拉出一个洞口,率先钻了进去,道格拉斯体型较大,费了些力气才挤进去,这才发现水潭内居然隐藏了一个倒钩型的不规则圆洞,约是可以容纳三人的大小,因为压力的缘故上半部分没有进水。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这是洛菲斯特星特有的某种昆虫挖出的洞,用于雨季时躲避洪水灾害。
楚凡一进洞内便开始四处搜索,道格拉斯站稳后也开始搜寻另一边。
不一会,楚凡自泥壁中翻出经过防水工艺加工的一摞装订好的纸张,封面便是一封信。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将东西挖出来拿到眼前。
额前的探照灯照亮了上面的字迹。
【队长,很抱歉以这种形式告诉你一切,但是相信当你见到这份资料时我已经不在了。】
第一句话末尾的一个字笔迹很重,像是昭示写信人内心的情感,楚凡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很愧疚,非常愧疚,队长,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最初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现在一切就会变得不同?
可是没有如果。
他们死了,在我面前,在我知道他们必然会死的情况下,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全部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得知全部真相以后我选择了逃避,最初我想以手头的证据为要挟带着吉赛尔远走高飞,可是在我准备就绪之前吉赛尔就被带走,我太蠢了,竟然真的以为我们能逃走。吉赛尔变成人质的时候我知道我一定会死,但我还愚蠢地以为一切都会结束,我妹妹可以幸存。
我以为会被除掉的人只有我,可莱昂星上见到大家的那一刻,我终于醒悟了。我想邦妮也是一样吧,见面的时候看到对方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我一直觉得死亡很可怕,可那个时候又觉得死亡真是最轻松的惩罚,眼睁睁看着亲如手足的队友死去,而我却还得冷静下来想出一个逃命的办法……我不知道邦妮提出让你活下去的时候是不是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们都不够坚强,队长,我们选择让你背负着一切活下去。
邦妮做的准备也恰好只够两个人逃生,是不是很讽刺?我还要继续活着,赎罪,要准备好一切然后告诉你真相。这样的方式很残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队长,对不起。
要获得邓普斯的信任很困难,我做了很多违心的事,可我不得不做,你知道吗,队长,每天夜里我闭上眼他们就站在我面前。我在从不相信的神像前下跪,每天都进行祷告,可是没有用。只有想到你,想到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才能强迫自己入睡,才能继续在第二天睁开眼睛。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
队长,到最后我也自私地选择了解脱,我会在下面好好地道歉,他们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终于能安心地睡着了,永远的。
祝愿你一切顺利,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这个罪人说话的话,队长,希望你能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55章
逼仄的洞穴内闷热又潮湿, 即便穿着高性能的潜水服也无法完全摆脱黏腻的感觉, 哨兵强大的五官在这种情况下更易受到折磨,道格拉斯却耐着性子等待着,越等越觉得有点不对。楚凡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很久了, 宛如凝固一般, 他忍不住用探照灯照过去,同时伸出手,触碰到对方的一瞬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当下心中一紧。
这样的环境无法沟通,他只能尽力活动双臂将楚凡的脸扳向自己,楚凡在直面对方时下意识躲闪一下, 却遮盖不了满脸的湿意。
道格拉斯第一次见他这样脆弱的样子,惯常保持的冷静神色尽数崩裂,眼角带着明显的泪痕, 即使对方以前也暴露过情绪, 却不像现在这么令人心悸。一时间他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能代替对方承受这种痛苦。
即将失效的精神连结将对方强烈的心情传达过来,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楚凡终于忍不住, 伸手覆上双眼,喉头发出哽咽声, 呼吸急促起来。
道格拉斯不再管周围环境如何, 把人紧紧搂进怀里,炽烈的保护欲在心中激荡,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 简直让他接近疯狂。他的力道有些失控的大,楚凡没有抗拒,反而像个孩子一般趴在他胸口。
二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楚凡慢慢平静下来,松开一直拽着对方的手,道格拉斯迟疑一下,放开了他。楚凡比了个手势示意撤退,道格拉斯点头,两人原路返回,来到岸上。
一把扯下呼吸罩,道格拉斯道:“好点了么?”
楚凡此时已经彻底放弃掩饰情绪,他仿若一个经过漫长跋涉的流亡者,在到达终点后再也隐藏不住体内的疲惫,连眼神都带着一种空洞的木然,闻言点点头。
道格拉斯又觉得心尖在痛,想说什么找不到合适的话。
楚凡无意识地摩挲手中一直攥着的文件,休息片刻将它递给对方,道格拉斯马上拿过来看,看完第一页信忍不住抬头看了楚凡一眼,就见对方视线朝着水面的方向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发呆。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种绝望,回忆起威尔逊临死前怪异的眼神,他终于读懂了其中的含义。过去的事终究无法逆转,可从今往后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