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蕉下醉梦
海神鲲淡漠坐着,也不知道这句话听没听进去,他连上简明庶的家庭音响,开始播Kodály的《Adagio for Violin and Piano》。[2]
曲子平静哀婉,海神鲲开口道:“你确定是伍舒扬?”
简明庶被问得一愣,一个名字,向来只有认识和不认识两个答案,怎么还冒出了反问句。
“我确定是伍舒扬。”
当时,简明庶还夸过玉润泽而有光,其声舒扬,这点他印象深刻。
“这个轮回诅,是我出茧世界的时候,叫伍舒扬的人下的。”
海神鲲摇了摇头:“那我应当不识。伍姓之人,我只认识一个,名伍子珏。”
这个答案让简明庶有些失落,音响自己吱吱呀呀唱了一阵子,转为激昂的对垒。
“那,这个诅咒纹样,有办法撤回么?”
海神鲲背过身子,望着窗外的夜景,低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次日还有早课,海神鲲并没有呆上多久,驾着自己的Ghibli离开了。夜蓝色的轿跑很快和夜色融于一体,只留下悍猛远去的排气声。
入夜,简明庶沉沉侧躺在浅灰色的大床上,裹着的毯子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床头除了金属枝形灯,再没其它装饰。床头矮柜上,只独独地插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闹腾的小黑调皮地跳上窗台,和一边的窗帘大战三百回合。窗帘轻轻摇动,一缕月光落在绽开的满天星花束上。
细小的花朵住在嫩绿的枝上,像雪绒开满枝头。
月光像银泽的画笔,简单勾勒出额发的曼妙弧度。花影则像碎墨,在简明庶白净脸颊上投下婆娑的暗影。
晦暗夜色中,像是一缕沉墨,袅袅洇开在空气当中,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他轻轻放下斗篷兜帽,露出淡漠的脸。
伍舒扬走近床边,垂下眼睫,目光沉沉,盯着简明庶花影婆娑的侧脸看了许久。
冷月霜白,暗香浮动,花影繁乱。
他稍微凑近了一些,几乎能感受到简明庶平和而轻微的鼻息。
熟睡的简明庶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
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放松戏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慵懒样子,像只别有心思的小坏猫。
现在,月光在他的睡脸上流动,平日里嬉笑怒骂的脸上,只留下温和平静。卷曲的长睫在眼底投下流动的阴影,像一首隽永的小诗。
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猫儿,静下来睡熟的样子,是最为动人可爱的。
伍舒扬独独享受着他这幅毫无防备又任人摆布的样子。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次简明庶松软的额发,动作轻柔的像风。冷月之下,他的手白净修长,却惨白到像化不开的冰。
他只触到这片婆娑花影片刻,忽而又自嘲般地收回了手。
这点触碰像是扰了简明庶的清梦一般,他轻轻皱了皱鼻子,发出略有些不耐烦的闷哼,一个翻身,背了过去。
他素爱些柔软质地、颜色淡雅的宽松衣物。这件睡衣灰蓝色,更显得他整个人温柔干净。睡衣本就偏大,一个翻身,更是扯开了大半个领口,露出小半个白皙的肩头。
伍舒扬的目光像蝶翼,停在他的右肩上。夜晚才贴上去的逆鳞,在月光下幽莹地闪着绚丽的光。
逆鳞斑斓的光映入眼帘,伍舒扬眼中的温和沉静,瞬间无影无踪。他仔仔细细查看了简明庶露出的肩头上贴着的逆鳞,深深锁住了眉头。
细细端详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了简明庶如此深睡的原因。
“二魂离体?”
第28章 夜风流云[加注释]
你看到的世界,要比你想象中,丰富的多。
人的感知只有三维空间和第四维度的时间,但并不意味着,其余维度彻底不存在。
比如卡拉比-丘流形空间[1]猜想,就是普通人对于高维世界的窥探。
*
阴历七月十六日,深夜十一时三十八分。
平都医院正门口那条车水马龙的柏油路,现在只是偶有车辆驶过。
如果透过法眼或是阴阳眼来看,这条平常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双向八车道大路,却是有那么些古怪意思。
柏油路上,还叠着一条路的虚影。这条常人见不着的路上,沿途挂着一溜招魂幡,道路两侧是长长短短的白色法烛。这正是直通酆都鬼门关的往生路。
最近日子好,恰巧遇着中元节大庆,这条往生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各式鬼怪,有的逆着车流来来往往;有的流连地站上天桥,想再看一眼人世间。
也有那么几个新来的鬼,三五成群,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鬼话。
“您何时死的。”
“路上滋溜了个西瓜皮,滑到路中间,脑袋都给撞瓢了。你说冤不冤。”
“诶哟,那挺疼吧。”
“谁说不是呢。”
有些淘气的,还会趴在路过汽车的后视镜上,津津有味儿地看着开车之人认真的脸。当然,也还有些哭哭啼啼难以接受已死命运的新鬼,多半不受其他乐呵呵的新鬼待见,只敢躲在路边的角落里幽幽地哭。
沿着这条路往里走,过了平都医院,恰巧是酆都市地界的城隍庙。换句话说,就是阴间的市长办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