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雪鸭
翠芳宫里,朱衣小婢女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为那鎏金的博山炉添上些许安神静气的香料,生怕惊动了正靠在软榻上的主子。
只一夜的光景,庆妃便如生了场大病般,精心保养过的乌发中竟生了几根白丝,面容亦是憔悴得厉害。
她的手心虽未受伤,但却缠上了厚厚的白纱,像是在遮掩什么。
可惜,已经遮掩不住了。
庆妃遇妖的消息,仿佛生了翅膀,在整个皇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而这传言之中,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庆妃手上的那枚印痕——荣王李修承印。
谁是荣王李修承?那因为造反而死去的前太子,在及冠时初得的封号,便是荣。
可前太子又与庆妃有什么关系?
宫中人一时想不到,但却禁不住猜测……会不会是,当年前太子造反之事有冤,乃是庆妃构陷,如今前太子的冤魂回来索命了?
诸如此类的猜测,频频而出,传着传着便越发有模有样了。说是当年庆妃正得盛宠,所出之子端王李修乾也很得圣意。庆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扫平前路,便使了那阴毒的法子,引得前太子造反,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庆妃虽昨夜受惊,留在翠芳宫中休养,可这些消息却拦都拦不住,尽数传到了她耳中,险些又让她晕厥过去。
好在一大早皇帝便派太监来传谕安抚,其子端王也进宫探望,才让庆妃好歹撑住了些。
“娘娘,金乌观的李道长来了。”这时,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嬷嬷,小心翼翼地在庆妃身边,请示道。
“李道长?”庆妃按住还在作痛的额头,费力地睁开眼睛,神色却仍是不安:“不是说,早些时候问威真人已经入宫了吗?怎么这会又成了李道长?”
老嬷嬷连忙安抚地说道:“娘娘莫急,问威真人与端王殿下都被请去陛下那边了……这李道长便是当年诛五秽的那个,也很有神通的。”
谁知庆妃听了,半点都没放松,只是拉着老嬷嬷的手说道:“这不一样……您也知道,那问威真人虽入了金乌,但到底是陛下的血亲兄弟,这些年来但凡宫里头出的事,哪样不是先交到他手上。”
“可如今,如今陛下却把他召走,让那李道长来……陛下他分明是对我起疑了!”
庆妃说着说着,整个人惊惧地又出了一身的汗,老嬷嬷赶紧安抚道:“哎呦,娘娘您可别多想!”
“陛下虽把真人请了去,但到底咱们殿下也在呢,若真对您有什么,必是要避开咱们殿下的。”
“依奴婢看,应当是问威真人察觉到了什么要紧的事,一时忙不过来,才又请了李道长。”
“是,是这样……”庆妃当真是六神无主了,如今那嬷嬷说什么,她也只能勉强信了。断断续续地又喘了几口气后,才想起外头的李避之:“那,那就快请李道长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敢乱立fl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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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冤玉归魂(四)
“昨夜的事,就是这样了。”庆妃强打着精神,靠在软榻上,大略地将那晚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有了上次进宁王府的经历,钟棠本以为进这九重宫阙也要费好些劲。为了省点口舌,他还特地在朱衣之外,又罩了曾淡青色的金乌道袍,继续装作李避之身边的小道士。
可不曾想,他们跟着问威遣来的那小道,一路竟十分顺利地来到了翠芳宫。而这经了昨夜之惊的庆妃娘娘,见着他们后也不似有什么隐瞒,至少明面上问什么就说什么,倒让钟棠觉得,这宫里的娘娘比宫外的王爷,要好对付得多。
“娘娘是说,昨夜在芙蓉池畔,先是遇到了白鹤?”李避之听完庆妃的自述后,进而细细盘问起来。
“是,”庆妃娘娘点点头:“那鹤从芙蓉池中,直直地就向我们冲了过来,可落到面前时,却已死了。”
“那鹤可有何异样之处?”李避之继续问道。
庆妃伸手按按作痛的额头,垂下的衣袖恰挡住了她的目光:“本宫当时实在害怕,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它的脖子上被勒了根绳子,眼睛也红得厉害,旁的……似乎便没什么了。”
钟棠站在李避之身后,默默拈着玉珠金铃串,瞧着这庆妃娘娘的样子,忽而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将人想简单了。
“如今那鹤又在何处?”李避之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淡然如旧地开口。
庆妃还未回答,那侍奉在侧的老嬷嬷,先叹气说道:“娘娘养病,不曾知道这些琐事,奴婢听闻今早芙蓉池边的侍卫们都在寻那只鹤,可始终没找到。”
“没找到?”钟棠听后,也起了几分兴致,嬷嬷点点头,随后安慰庆妃道:“兴许是娘娘当时太急了,未看清楚,那鹤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死,后头自己又飞走了呢。”
“如此,是最好了。”庆妃抚抚胸口,但是神色上却不见半分轻松。
显然,她自己也并不信这个说法。
李避之于白鹤一事上,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又问道:“可否看看娘娘手上的印记?”
钟棠闻言,也特特挑起了眸,只是庆妃的脸色——不出所料地,又白了几分。
“好,好……”半晌后,庆妃终究还是点了头,颤颤地将右手伸向了身边的嬷嬷。
老嬷嬷的动作也有些僵硬,磨蹭了好些时候,才将那层层裹着的白纱解下,露出了庆妃皓白的手心,还有那突兀地烙于其上的,深红的印痕。
荣王李修承印,尽管已非第一次看见,庆妃却仍是不可抑制地浑身发抖,向李避之投去求救的目光:“李,李道长……”
李避之凝眸而视,这六个字排于两寸见方之间,却并不显拥挤,且字字皆端庄之中不失遒劲,应是出于名家之手。
“这印——”钟棠乍一看,只觉庆妃手上红色的印痕,是被印章大力按压,积聚瘀血所致。但细看之下,却发觉好似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避之侧身与他对视一眼,而后指上凝聚起暗青灵光,于庆妃手心之上隔空轻扫。
庆妃只觉李避之手上那灵力明明寒凉得厉害,但扫过她手上时,却灼得生疼,像是有什么从她的皮肤中,被烧化了流溢出来。
“这是?!”暗青寒光过后,庆妃忍痛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见原本如烙刻入肌的印记,竟化为了暗红色的朱砂汁,缓缓地流淌而下。
钟棠随即伸手去接,那朱砂汁水便凝浮在他的手上,殷红几点,明明应是驱邪之物,此刻却带了森森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