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 第40章

作者:酒痕 标签: HE 玄幻灵异

闻不凡没再说“你不丑”“会长出来的”这些话。他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才说:“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鸟,你绽开尾羽的样子比茫海佛光都还耀眼。”他的语气总是不带多余情绪。尧白想要从中都品出些什么都很难做到。

好在闻不凡的脸够用,尧白想,仅仅是每天看着都能消弭许多困顿情绪。

第二天依然是阴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得绵长,一直到午后才停下来。闻不凡照例背着背篓出门,两团雪白团子跟在身后送他。尧白刚刚睡醒,吃饱喝足后飞到书案上翻开闻不凡看了一半的书。闻不凡看书很杂,奇闻趣事、地理风物、圣人经传都看,唯独不爱看佛经。出来时带出的薄薄两本至今没有翻完。尧白很是庆幸他不爱看佛经,不然自己只能枕着书睡觉的份。他看书慢,一般都会往回倒翻几页,看的时候不会太认真,除非恰巧有闻不凡的注解。大多数时间就这样打发掉了。

停了没多时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回来,还伴着丝丝细风。冰凉雨丝被细风送入窗舷,在书页上晕开浅淡墨点。尧白往屋檐飞去,行人匆匆的小路上没有看到闻不凡的人影。

他在屋檐上耐心等着,院中两只白毛球还在雨里追逐打闹。等到两只兔子察觉到雨势渐大跳到门前躲雨的时候才看到闻不凡像是要同烟雨融在一处的身影。

以尧白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闻不凡是决计不会给自己捏个避水决躲雨的。他连忙飞进屋去,将叠在床头的干净衣袍叼到门口的垫子上,以便闻不凡进屋就可以换。

“怎么弄这么脏?”尧白在屋檐下拍着翅膀,看到闻不凡身上沾上不少泥土,衣摆被他牵起来里面不知兜着什么东西,沉沉的一坨。

“去挖了些黄泥。”闻不凡一边说一边将衣袍里包着的东西拿出来,是裹得紧紧实实的一团泥。不知之前土里种了些什么,竟还有一丝清甜气。黄土黏腻,将他双手裹得黄斑斑的。

他将占满露水的浆草铺在木板上,并未立即换下浸湿的袍子。反而搬来一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开始摆弄那团黄泥。雨和风都越来越大,尧白身上稀松的羽毛已经难当御寒大任,每每一阵风袭来都要忍不住缩缩脖子。只能往屋里退些许,躲在门扇后头露出一小小的脑袋,好奇地看着闻不凡摆弄,“你要做什么?”

闻不凡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将黄泥分成大大小小的泥团,“泥雕。”

“雕什么?”尧白眼睛一亮。

闻不凡看着一派纤尘不染,实际上搭屋修房垦地锄草样样都会,光是建屋这一项比外头瓦木工的手艺都要精上几分。屋里的东西大到书架木床,小到摆件挂件都是他亲手做的。他做东西不快,但异常认真,像是在修行,并且乐此不疲。因此家里隔两日便会添置一样东西,有时候是一架躺椅,有时候是一个菜篮。时日久了草屋越来越像个家,什么东西都有。尧白喜欢看闻不凡做东西,通常不会打扰他,只静静在一旁看。

闻不凡却没有告诉他,只说:“很快就做好。”修长有力的手对着一团团黄泥捏捏揉揉,尧白看不太明白,心里的期待不由多了几分。

许是难度较大,闻不凡这次做的时间格外久,久到尧白已经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半睡半醒时感觉有双手将自己托起来,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尧白蜷了蜷身子,躺在柔软的薄被上再度沉沉睡去。

天渐渐暗下来,橘黄灯盏从门里斜照到屋檐下。尧白睁开眼睛适应着屋内的光线,抬头就撇到门框里的闻不凡。光静静铺满他半个身子,另一半融在夜色里,他微微伏着身子,模糊得只有一个剪影。却像是寥寥数笔就绘尽神韵的画。

尧白眨眨眼,又看呆了。

又过了一会,闻不凡终于起身,进屋拿了样东西又坐回檐下了。尧白还没完全清醒,困困顿顿过了片刻,再睁眼时闻不凡已经坐在桌前。

“醒了?”他已经换了衣服,手持着书卷,旁边搁着已经沏好的茶。尧白注意到桌上多出的东西,用一块方帕盖着的。

“这是什么?”他边往桌边飞边问。

“送给你的。”闻不凡说着,待他落在跟前,闻不凡便伸手将方帕掀开。

饶是尧白心里已经猜测了许多回“这回他定是做的什么稀奇东西,是特意做给我的也不一定。”看到那东西时他还是愣了。那是用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小小的一只却神态十足。尖长的鸟喙微微张开,长颈朝天,引颈啼鸣的姿态栩栩如生,脚底还逼真地做了朵祥云。这显然是比着他的样子做的,因为泥雕身上的羽毛颜色和他之前的一模一样。尧白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时辰前它还是一团不成形黄泥。

他盯着自己的泥雕,惊喜地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做的呀,真像,羽毛怎么还毛茸茸地呢?”尧白轻轻碰了碰,终于发现端倪,他止不住地雀跃:“这就是我的羽毛!”闻不凡竟将他两月以来掉下的毛精心一根一根粘上去。他的手很巧,看上去就像是长出来的。

看着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的尧白,闻不凡的语气也不由揉了几分笑意,“自然都是你的羽毛,我想空放在匣子里可惜,不如捏个泥塑让你每日看看。”他把凤凰泥雕同尧白摆在一起,认真说:“不好看是一时,但漂亮是永远。”

尧白使劲点头:“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鸟!”

第29章 你看起来圆乎乎

凤凰泥雕被尧白摆放在显眼的地方,每日都要看上好几回。许是心情愉悦,胃口愈发得好。每日除了睡便是吃,连偷闲出来看望他的水月都忍不住提醒说:“您吃的是不是太多了点,眼见都胖了。”

尧白啃着兔腿,不甚走心地垂头看了一眼自己,不以为意道:“哪有,明明同原来一样呀。”

水月顿了顿,绕着尧白走了几圈,眨着眼睛疑惑道:“您以前有毛,看起来圆乎乎。现在毛没剩几根,看起来还是圆乎乎。您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尧白:“······”

“而且您似乎还长大了些。”水月比出一支爪子挨着尧白量了量,确信说:“长高了,您这脱毛期还长个子呢。”

尧白“唔”了一声,回忆起近月来被忽视了的身体上的变化,除了异常困顿嗜睡也没别的了。但是能长个子终归是好的,他身子大些尾羽就会更长些,长一寸也就更美一寸。怀着对自己换形后的期翼尧白每日梳毛时都不觉得煎熬了。

他胃口几乎每日剧增,吃下去的东西立竿见影,身子抽条快得如同雨后春笋。长着长着,闻不凡的肩膀他已经立不住了。某日尧白睡醒后照例蹲到蒲团上梳毛,惊奇地发现尾巴周围冒出几支细羽,颜色如火,隐隐还有流光。光是颜色就比之前纯粹华丽得多。尧白欣喜若狂,忙飞向窗外告诉闻不凡,他开心地朝闻不凡露出屁股:“看!长出来了。”

闻不凡站在繁密花丛中眉眼弯弯,“好看。”

羽毛长起来的速度如同脱落时一样迅速,许是长个子耗费心神,尧白的精神总不太好,身子时常软软绵绵,严重时连翅膀都拍不动。闻不凡隔一天就要去市集买只烤兔回来,近日变成三五日才去一次。三月的脱羽期快满了,他清醒的时间反而越来越少。

田间慢慢又换了景色,堆积的麦秆沤成了肥,新一年的麦苗已经抽出嫩绿的芽。无论山野还是田间都静谧下来,飞鸟和走兽都各自准备过冬。朔风一吹,树和草都泛了黄。入秋之时沿着竹篱笆种下的花藤倒是长得愈发精神,藤蔓爬满路边的树,远远看上去像是树在初冬里焕里嫩芽。闻不凡隔注意到一只白背蓝颈的鸟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院外的树上,站在藤蔓间面对着小院。

闻不凡剪完花枝一抬头就会看到它,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在意院外的树上停着只鸟,看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但有时候他会站在花圃里同那只鸟对望。一人一鸟就这么僵持片刻,那鸟总会先飞走。待它走了,闻不凡才慢腾腾转身回屋。

这一日是个难得的晴好天,太阳照下来院子里的花儿都精神不少。

那只鸟也在,闻不凡朝树上看了一眼。他将廊下的躺椅搬到院子里,又回屋抱了一只鸟出来。树上的藤蔓无风而动,闻不凡再抬头时,那鸟已经不在原处了。任凭闻不凡一双眼睛再如何精明也发现不了某片花瓣上凭空多出来的一只灰翅蝴蝶。

尧白在他怀里哼唧了一声,“太晃眼了,我要进屋睡。”

闻不凡将他放在铺着软被的椅子里,又将椅子换了个朝向,避免太阳直接照到他眼睛,“多晒太阳好。”

他只说了这一句,尧白竟也没有再吵着要回去,只是用大翅膀遮住脑袋,不多时又睡得人事不知了。这一觉直睡到日头西斜,期间闻不凡给他拿过一次吃食,拿过一次水。他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吃完栽头又睡了。甚至都不记得吃的是烤兔还是香酥肉饼子。

他睡眼惺忪爬起来没看到闻不凡,正要往屋里去,突然“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躺椅脚边:“隆冬腊月哪里来的蝴蝶?”

还未深想就听到闻不凡唤他。虽说白天太阳晒的暖烘烘,但夜里还是会起风,混着夜露吹进来也是冻人的。闻不凡总是将日子过得像苦行僧,寒冬天也不会在屋里燃炭。每日天未暗尽就将门窗关好,窗上的油纸足足敷了三层。

尧白身上的绒毛虽然已经长了七七八八,比之前耐寒些,但依旧体弱,等闲不能受凉。他晚上睡觉的地方也从枕头上挪到了被窝里。几月以来一直是鸟的形态,尧白自己和闻不凡都没觉得睡一个被窝有什么不妥。

转眼又到闻不凡上集市采买的日子——主要是给尧白买吃食。尧白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觉,面对着院外小路,闻不凡回来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从晌午一直等到暮色四合,闻不凡才背着背篓回来。手里拎着油纸包好的烤兔。

尧白迎上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闻不凡将背篓靠回墙角,头也未抬地说:“街上热闹,逛得久些。”

尧白直觉他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与平时不对,脑子尚未转弯嘴却先动了:“你几时竟也爱凑热闹了?”尧白看着他的背影,闻不凡依旧没有抬头,没听见似的转身进了屋。

“还是热的,现在吃么?”闻不凡拎着烤兔问他。

“吃。”尧白说。睡了一天肚子早饿了,迷糊的思绪迅速转移到皮肉脆脆的烤兔上。待闻不凡将兔肉骨头剔尽放进盘中,尧白便蹲过去埋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