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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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远山那个古怪的和尚养了只古怪的鸟。这传闻顺着山风很快传到山里精怪的耳里。山上的雀精偶尔会停在门前的树上往院里瞅,有胆子大的还会找尧白搭话。
白鹭每回下山都会给他捎回一只烤兔,尧白觉得这山里的日子愈发舒适了。
“你是什么族的鸟?我怎么从未见过。”尧白对有翼一族有着天生的亲近感,会把闻不凡挖给他的虫子拿给雀精们吃。
小雀精就着吃了几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爪把小碟子往尧白跟前推了推。
“你吃吧。”要是没有雀精来,这些虫子原本都是要偷偷丢掉的。尧白露出肚皮给他看,“我吃了烤兔,还撑着呢。”
小雀精早已耳闻这怪鸟的事迹,看了一眼他鼓鼓的腹部,倒也不惊讶。
闻不凡在屋里看书,正翻到《风物说》记载禽鸟的章节。陈旧的古籍卷着边儿,仿若细瓷的手指缓慢翻过一页又一页。
一卷翻看完,闻不凡眉梢微动,平稳无波地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来。
他起身扣上书,在桌上拿了些清早采摘的果子放进一只小碟子里。早上落了些雨,木阶上还有湿哒哒的水痕。
小雀精呀了一声,从石台上闪到高处的枝丫,“和尚来了。”
说来奇怪,满山的精怪妖灵都知道山脚下住了个没有法力的和尚,可是每当他们靠近时无形中又觉得害怕。
尧白是个例外,这也是大家觉得这鸟古怪的原因之一。
尧白轻车熟路地落在闻不凡肩头,仰着脖子蹭了蹭脸颊。
闻不凡把小碟子同装虫子的碟子并排放在一起,抬头看着藏在树叶后头的雀精。
小雀精努力往后缩了缩,虽然他坚信自己现在拍拍翅膀就能把这和尚掀到跟前的河里去。
闻不凡似乎对这情形司空见惯,不再向前迈步,垂下眼对尧白说:“给你朋友。”
肩上的小雀叽叽喳喳叫了一通,那只雀精果然小心翼翼地扑闪下来,一边走一边谨慎抬头打量着自己。
闻不凡抬头看了眼天色,淡然道:“有大雨,早些回。”
雀精吞掉浆果,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惊惶,“好、好的。”
吃饱了的雀精振了振翅,飞到最高的枝头果然见云层变得灰蒙厚重,隐约听见藏在云层里的春雷闷响。
雀精在小院上空盘旋欲走,突然想起一件紧要事,赶忙掉头飞近对尧白道:“近**要少出门,后山那片不太平,传言有山下修士专抓修得灵识的精怪,抽去魂魄用以自修。”
“啊。”尧白一惊,先担忧起和尚的安危来。据他所知,这和尚可是半丝法力也无,连最简单的避水诀也不会使。
要人不敢靠近这草屋倒也简单,只需他幻出原身。有火羽凤凰坐镇,任它神魔鬼怪也不敢来。只是如此和尚必然知晓他不是只普通雀精,到时不知还愿不愿意养他。
他正纠结要不要显出真身来护着和尚,就听雀精道:“不过也无妨,有怪和尚在,别的生灵是万不敢靠近的。”
“诶?”尧白眨巴着眼睛,你是不是说反了。
第5章 不能随便撸的猫
暴雨果然下了一夜,闪电拖着长长的火尾在山岭间飞跃穿梭,炸雷一个接一个。闻远山像是画纸上的积墨,在亮如白昼的天际下沉沉安睡。
不知怎的,闻不凡这夜睡得格外熟,就好似过去千万年他一直这样睡着。
直至清早,闷闷的雷声依然未停歇。
春日的雨天尤其渴睡,尧白将头埋在翅羽下,假装没听到闻不凡叫他。
通常他贪睡赖床的时候闻不凡都会过一阵子再来叫他,不厌其烦,不恼不怒,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不疾不徐地。
他仿佛天生断了六欲,无所谓悲也无所谓喜。简直比创境佛尊还佛。
尧白常常想,这样的人究竟为何迟迟未过莲花结界立身成佛呢。
他在半睡半醒间支棱着耳朵,却迟迟没听见闻不凡再来唤他。外面风雨和鸣,似乎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飘远。
这么大雨和尚要上哪去?!
尧白猛地坐起,忙扑哧扑哧从小窗窜出屋子。也顾不上捏个避水诀,顶着兜头大雨就往外面飞。
和尚举着把白纸扇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走向朦胧的远山,铅白长袍好似要融进烟雨里,
尧白蓦地停在雨中,心里忽然没来由得一阵慌张。仿佛和尚这样一直往前走,便不会再回来。
“和尚!”尧白大叫,他真切地觉得难过。为和尚,也为他俩这样寥寥的缘分。
眼下的时日于他不过是千万年的一瞬。终有一天和尚要洗涤前尘过往,孑然一身入轮回。而自己将继续万万年的光阴。
和尚不会记得他曾经在闻远山上捡了一只鸟。
时光最是杀人,漫漫仙途,自己也有淡忘的一天。
携裹着风的雨水糊上眼睛,打湿了翅膀,他飞得很费劲,“和尚,你要去哪里?”尧白停在伞沿下,抬头看到闻不凡略微诧异的双眼。
“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尧白有些着急。
闻不凡站在雨中看着眼前叽喳的尧白,岑寂空荡的心里像是涌入一股春江暖水,一只聒噪的雀儿在那里掀起一汪涟漪。
小雀儿浑身湿着,时常高翘的尾羽松塌塌坠在身后,墨黑的眼睛盯着他叽喳地叫,落魄又执着。
闻不凡把他托到手心,用衣袖轻轻擦干羽毛,然后将他放到衣袖中,“山中有异,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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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白蹲在袖袍里,抬眼就可看到和尚白如细瓷的下颌。雨声渐小,响了一夜的雷声也偃旗息鼓,他晕乎乎地在袖袍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