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玩家 第303章

　　这个时候，文明要做的，应该是转型，从军战文明、掠夺文明，转为自我发展式的文明，正如汉朝承接秦朝一般。

　　然而，这个文明缝合怪无法做到转型。

　　首先，它处在掠夺阶段太久了——这是一个只有上千年文明历史的人类无法想象的时间长度——以至于掠夺的本质深深刻印在了文明的底层，它的制度、它的文化、甚至包括它的人民的底层基因，都深深印刻着“掠夺”二字；

　　其次，在过去，它掠夺得“消化不良”，它不能把所有这些被吞噬的文明，彻底化作自己文明的养分，而它那些并没有消化的文明残渣，在不断地反噬着它；

　　最后，在这么久的时光里，它靠掠夺其它文明的发展来得太轻易，以至于它失去了文明自我的发展能力，它连文明稍微转型都无法做到。

　　就好像吸D之后，整个人的思想方式、生活方式乃至部分身体结构都出现了变化，再无法回到吸D之前；又好像沾了du博之后，满心满眼都是那种赚快钱、再来一把、下一把就回本的想法，再无法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了。

　　这个文明缝合怪需要继续掠夺，也必须要继续掠夺。

　　要掠夺，就需要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文明，而且这种文明还要有自己的特色，能提供给它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些——发展的燃料，比如有星球特色的物种，比如因发展环境不同而各有特点的文化，比如可供奴役取乐的智慧生命，比如各种文明的不同科研发展思路。

　　于是，文明缝合怪再度改造了宇宙，处心积虑地做出规划。

　　它利用自己的科技水平，扭曲了原始的“宇宙”的概念，将原始的“宇宙”划分成一个个碎片，它改变了自然规律，让被划分成碎片的宇宙有着不同的自然规律；

　　它强行规定了光的速度，让超越光速所需的能量趋向无穷大，这使得宇宙中的信息传递和位置移动都有了不可逾越的极限；

　　它让宇宙无限膨胀，让宇宙膨胀的速度远远超过光速，于是哪怕新兴文明层出不穷，也永远不会大批量相互接触、相互结盟、相互交流科技与文化、相互碰撞出文明爆发的灵感；

　　利用膨胀的宇宙分隔层出不穷的新兴文明，利用光速设立屏障，在这样的基础上，文明之间就不太可能进行交流沟通，因为各文明之间无法进行即时有效的交流沟通，就使得任何一个文明都不可能信任别的文明。

　　——这是现在想来，仍然令其余文明都心生绝望的“规划”，哪怕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规划”。

　　文明缝合怪放宽了监视的程度，允许文明发展一段时间，发展到有一定价值被掠夺为止。

　　于是，诸如地球等后起的文明，开始慢慢发展起来，却在最底层、最本质的层面上，就失去了崛起、挑战其地位的可能性。

　　缺少交流的文明只能在沉默中缓缓发展，在物理常数与物理规律都被扭曲的宇宙里，试图依靠自己本身来提升科技的高度，然后在到达一定程度后，被彻底吞噬。

　　文明缝合怪放下心来，开始享受自己的“掠夺式发展”，或者更准确的说，“养殖式发展”。

　　它实质上从一个掠夺式文明，转型为了一个“养殖”式文明，以养殖文明-吞噬文明为自己的道路，悠哉悠哉地过自己的霸主日子。

　　然而，再重复一遍，一个事物看上去越美好，它的反噬就越恐怖。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茨威格《断头皇后》。

第293章 文明饥荒

　　商银河,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

　　那些没有被吞噬者文明——这是诸多文明对“文明缝合怪”的称呼——完全消化的部分，那些沦落在吞噬者文明底层的被奴役种族、那些被吞噬文明的残留思想和文化、那些偶尔得知了真相的被养殖文明，孕育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抗。

　　在这些反抗中,商银河出现了。

　　他是“救世者”,曾经是被无数文明视为在世圣人的救世火光。

　　他于尘埃中崛起，向那些被养殖、被监视、将被收割的文明揭示了真相，他行走在宇宙的间隙，带来文明发展的火光。曾经有许多文明因他带来的科技与信息而快速发展,绽放出璀璨的文明之花,他们尊称他为先知、引导者，最后这称呼统一成了“救世者”。

　　他也是“魔王”,曾经是被吞噬者文明视为心头大患的□□。

　　“魔王”，是吞噬者文明给他的称呼。

　　这也不算蔑称，为了获得胜利,为了覆灭吞噬者文明,他确实做过很多魔王式的事情。

　　最后甚至连那些他所尝试拯救的文明，也开始称呼他为魔王了。

　　因为，商银河他会带来吞噬者文明的注视,会带来厄运与不幸，会带来文明的毁灭。

　　这不是魔王，什么是魔王？

　　从救世主到魔王，商银河经历了太多太多。

　　最辉煌的时候,他曾经是文明反抗军的首领,一呼百应，行走在无尽文明之间,联合诸多不同文明的科技树，几乎可以和吞噬者文明对抗,胜利似乎在望。

　　但最后，这个站立于巅峰许久的霸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失败了。

　　但他没有放弃，他开始了无尽的逃亡和无尽的尝试。

　　而他的游戏系统，就是他在诸多反抗与逃亡生涯中，混合采用吞噬者文明的科技与材料、诸多反抗者的科技与材料，最终打造出的“神器”。

　　这个神器，结合了宇宙云计算、倒因为果、现实模拟、维度变幻、相对时间等诸多黑科技，再配合傻瓜式面板和傻瓜式引导流程的包装，赋予了商银河无尽尝试的可能性，也带来了通向胜利的希望之路……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

　　系统不断的尖叫声把商银河从过往的回忆里拉了回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系统还在拼命报错。

　　“闭嘴。”商银河揉了揉额头，因短时间内接收大量记忆信息，他现在还有些头痛。

　　系统的报错声瞬间停止，游戏的空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仿佛很遥远、又仿佛不遥远的地方，[远方之眼]还在盯着他，混乱、绝望、寂灭、死亡，那些幽暗的诡异的别扭的感觉不断冲刷着他，带来一阵阵的精神污染。

　　那原本空旷的无垠的漆黑的宇宙，仿佛变成了一个晦暗又恐怖莫名的深红色世界，就像是揭开了世界的真面目。

　　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吗？

　　“管他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商银河和[远方之眼]又对视了一下，冷漠地命令道，“开始游戏。”

　　那对视仿佛是一把钥匙，揭开了记忆的锁。

　　——原来我是这样一个人。

　　——原来我已经做过无数遍尝试了。

　　——原来如此。

　　商银河梳理着过去那些堪称漫长的记忆，在失忆期间的诸多疑惑，一下子有了解释。

　　为什么游戏世界里的文字都是普通话？

　　因为游戏世界的创造者是商银河，商银河他现在说的就是普通话啊。游戏系统是商银河自身所造就的神器，早已预设好了诸多程序，本就是为了适应他而存在的。

　　为什么游戏世界里那种麻木的、静止不动的时间，那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旅程，没有让他心态崩溃、出什么精神问题？

　　因为他本质上不是一个普通人，那些枯燥的、乏味的重复，那漫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旅程，他早已经历过，他甚至还经历过最深沉的、最没顶的绝望，那是由无数次失败汇合而成的对自信心的绝顶打击，相比之下，重复几万遍游戏历程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作为一个地球普通人的时候，他会为一些情况开心、会为一些情况失落，会感到沮丧、会感到兴奋，但所有那游戏世界漫长时光的洗礼，都不会对他的心灵造成太多的干扰，让他从一开始就能够忍受游戏空间的枯燥漫长、似乎毫无止境、也毫无生机的生活。

　　而现在，记忆碎片的乍然恢复，意味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伴随着商银河开始游戏的命令声，游戏系统慢慢地加载起来。未被污染的宇宙画面慢慢覆盖了那晦暗又恐怖莫名的深红色世界，就像是一层墙纸勉强覆盖掉污秽的墙壁一样。

　　商银河的游戏系统，有大半的科技本来就源自吞噬者文明，其中那些时光因果的力量，本身也是吞噬者文明的科技树重点。

　　这种力量用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被吞噬者文明找到。

　　事实上，只要在这条时间线上开始使用游戏系统，那么倒计时就会即刻开始，最终必然会被吞噬者文明找上门来。

　　盯着正在被游戏牌“宇宙墙纸”覆盖的深红色世界，商银河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是，吞噬者文明找上来的时间越来越快了，这次居然才一年的时光，连最后一个游戏都没有支撑到……

　　商银河的记忆锁，本来就定在被[远方之眼]发现的时候。

　　作为玩弄因果的高手，对于吞噬者文明来说，当你知道我的时候，我也知道了你。

　　商银河之所以封印自己的记忆、以一个地球普通人的身份开启游戏系统，是为了不被快速找到，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就算如此，也只不过拖延了一年的时光。

　　而现在他已经被发现，接下来只要离开游戏系统，估计立马就会被堵在门口……

　　这本是无比紧迫的事实，然而想到这里，已经恢复记忆的商银河却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在商银河纷飞的思绪里，未被污染的宇宙画面终于覆盖了整个视野，那幽暗诡异的[远方之眼]已经彻底被挡在游戏牌宇宙墙纸之下。

　　游戏加载完毕了。

　　紧接着，旁白君的声音如约而至，它的声音好像完全没有被这所有的意外事故所影响，依旧是那么激昂而顿挫：

　　“有一个文明。”

　　“他期待一切新鲜的灵感。”

　　“他吞噬无尽时空的文明。”

　　“他宛如永不满足的饕餮。”

　　“有人称呼他为——”

　　“文明饥荒。”

　　在经历了记忆苏醒之后，再次听到旁白君的声音，商银河忍不住有些微的恍惚，而旁白君的声音越发高亢而激动，简直堪称撕心裂肺了：

　　“战胜它吧，我的魔王！”

第294章 早已注定的游戏

　　听着旁白君的话语,商银河眨了眨眼。相关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仿佛翻过无数次的课本，抑或是听过无数次的唱片。

　　在眼前那分外熟悉的界面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浮在空中的背景介绍框：

　　“[远方之眼],这是一个诞生在宇宙初生时节的文明。它是宇宙最古老的文明之一，在漫长的文明战争中成为了宇宙唯一的霸主。然而，这个以养殖和吞噬其他文明为生的霸主，给宇宙带来了……”

　　商银河熟练而迅速地点掉了这些背景介绍框。

　　这些背景介绍,本来应该是给失忆的自己来看的。按照原流程,这次[文明饥荒]的游戏，会把缝合怪文明（或者用商银河过去更为习惯的名词,叫它吞噬者文明）作为游戏背景和最终BOSS，要求自己在无数次尝试中找到胜利的那条路。

　　但现在，既然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既然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那么这些所谓的引导，当然可以略过了。

　　——如果他的安排没有出错，这次重复,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背景介绍结束后，熟悉的游戏界面出现在了商银河的面前，还伴随着新手引导：

　　“请您选择条件，生成节点游戏。”

　　游戏界面上是密密麻麻的、细致复杂的各种选项,比如“画面风格”下,就有“写实类”“非写实类”两个选项，“非写实类”下还有“漫画风”“Q版”等诸多细项,又比如“2D”下还有“2D低像素点阵”、“2D低像素点阵”、“2D Flash矢量”等等。

　　这复杂的要素，一看就知道是需要多次试错、拼命爆肝才能完成的。如果是失忆的商银河,又得像以前每次游戏一样，开启无数次存档读档了。

　　而现在，商银河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将目光往下移。

　　在他的目光聚焦处，游戏系统面板的最下方挂着一个大大的“胜利可能性”，而它现在的数值是“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