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逃生游戏装NPC的日子 第210章

作者:青竹叶 标签: 无限流 强强 灵异神怪 网游竞技

  任逸飞不知道年天喜在想什么,他想起了论坛上的说法。

  一开始‘小游戏’出来的时候还能活下几个,但是这段时间,基本来多少死多少。大家都在猜测是boss进化了,现在看看,明明是整个副本进化了。

  这个‘小游戏’的副本,重点从来不是‘鬼’,而是玩家和‘鬼’代表的立场。荒芜之角和绝望列车正以玩家为子,在这个‘棋盘’上对弈。

  而年天喜这样的,一开始是‘棋子’,死亡后沦为‘伥鬼’。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大大增强了游戏的难度。因为他们就是荒芜之角出来的,他们最了解曾经一个阵营的玩家们。

  用荒芜之角的左手打荒芜之角的右手,这个游戏真是有创意。

  “哈哈哈哈……”任逸飞笑得很开心,差点儿眼泪都笑出来。

  给敌人送装备,荒芜之角原来做了那么久的‘运输队长’。

  “不要太得意了,黑兔子。”年天喜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任逸飞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刺眼,让人恨不得将这张漂亮且自信的脸毁掉。

  “抱歉,不是在笑你。这里的‘鬼’不知道这些事吧?也对,棋子只需要做,不需要知道太多。”

  “那么,”任逸飞敛了笑,他不笑的时候,眼睛乌黑深邃,精致的五官带着淡淡邪气,“你准备怎么拿下我?”

  年天喜一直觉得,黑兔子任逸飞只是势头很足的后起之秀,能威胁他,但还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然而这一天,真的直面这只兔子的时候,年天喜却被那气势压制着,冷汗湿透衣背。

  “你是谁?”年天喜感到迷茫。他自己就是学戏的,很清楚的知道这种威慑力绝不是被人吹捧几句,或者靠着天赋演过几场戏就能拥有的。

  这是无数次胜利叠加,甚至是百战不败而形成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场。

  而他,一个戏剧世家的后人,戏场泡大的人,竟被压得没有还手之力?

  这人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他就是出生之后一年演一部叫得出名的戏,也就十几二十部,他的身上怎么能形成这种气势?

  “你要击溃我,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是要击败我吗?给你一个机会,来一场‘公正’的比试。”

  任逸飞摊摊手,他乌黑的眼瞳里有红色晕开,又在下一秒消失无影。

  这话可真是太气人了,什么叫‘给你一个机会’,是求他了吗?

  几句话就被后来人控制了话题走向,年天喜怒极反笑:“好,我倒想看看,你的实力是否也和你的嘴一样硬!”

  一个剧本被丢过来,年天喜手里也有一个:“这个剧本我之前也没有看过,我们的起点一致。划红线的是要演的角色。”

  任逸飞接住剧本,剧本上写着《夜歌》,翻开看了一页,似乎是民国时期的剧本。他抬起头:“npc是裁判?”

  “同一个角色同一个场景,我们各演一次,导演不说‘卡’,戏就不能停。”年天喜是真的想要和任逸飞决出高下,他不搞那些阴谋诡计了,只想用演技,堂堂正正和任逸飞拼。

  绝对的公平是没有的,因为角色有契合度的问题,但是相对的公平,他可以做到。

  “戏更长的人胜出?”

  “没错。”年天喜一扬手中剧本,“半个小时准备时间,可以临场修改剧本内容,但是人物不能崩。”

  任逸飞点点头,这就开始翻看剧本。

  如果时间充裕,任逸飞会将剧本翻看数遍直到起毛边,但是现在时间不足,那就只能快读。

  他带着一定目的性,准确地找剧本所要表达的信息。

  这个目的性包括并不限于: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起因、事件过程、事件转折、事件结果。

  前者是一种想要读懂读透的想法,后者是纯粹的‘应试阅读’,不为别的,只为拿高分。

  任逸飞两者都行,以前他多用前者,拍戏之前差不多把整本剧本都给背下来。进了荒芜之角他多用后者,快速找重点。

  二十分钟不到,任逸飞已经将整个剧本翻看一遍,囫囵吞枣般。他也知道了这个故事大概是在讲什么。

  他要演的呢,也不是主角,而是一个具体说起来没有什么辨识度的很普通的配角。唯一的不普通,可能是他也曾是权贵,幼年纵享人世繁华,如今人到中年,尝遍时间冷暖,也赶上了社会变迁。

  任逸飞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物身上的闪光点——新旧矛盾。

  旧社会的权贵少年时期,和新社会的平民中年时期,他身上集中了时代赋予的矛盾点。

  虽然他本人已经放弃抵抗命运,连辫子都已经剪了。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有一些顽固的无法剔除的东西,在倔强地烧着。

  剩下的十分钟,他将这个人物重新过了一遍,在脑子里凿刻出一个大致的印象,戏就开始了。

  年天喜说他先来,任逸飞也不抢,他还能多几分钟再看看剧本,这不是很好吗?

  他就自己搬个小马扎一边儿看剧本去了,和以前一样。

  年天喜的戏他没看,这东西怎么说呢,只要看过,多多少少肯定记下一些觉得可以的眼神、反应、应对等等。但是这些闪光点是别人的,非要拿来和自己的相结合,很容易水土不服。

  所以他干脆就不看了,担心影响到他,打乱他的安排。

  然而也就是十五分钟,那边喊了停。任逸飞抬起头,看到年天喜手里提着一尾活鱼,似乎也愣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喊停。

  但是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下去,目光转向任逸飞。

  任逸飞也放下手里的剧本,朝着目光聚集的中心点走。年天喜就看到他顺手牵走了一个空鸟笼,但他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幕的戏很简单,初秋季节,角色揣着手出来溜达,路上遇到了几个人,最后买了一条鱼回家。

  任逸飞来了,提着一个空鸟笼,蓝色的布垂下,挡着,仿佛里面还养着鸟。

  “哟,三爷,您哪儿去啊?”

  任逸飞反射性掸袖头,要打千儿,可是半道想起来,如今这是新社会了,得改规矩,硬生生又把手扭了,极为别扭地伸出一只手摆摆:“我这,随便走走。”

  “您那八哥今儿怎么不叫了?”来人有些奇怪。

  剧本里这个人以前是养过八哥的,最近给卖了,换点钱。这个点加得恰到好处,对面也接得很流畅。

  任逸飞的脸上露出些许窘迫,他将鸟笼子往背后挪了挪,既不想和人说自己卖了鸟的事,也不想继续鸟笼的话题。

  所幸对方没有紧盯着这个话题不放,倒是说起了别的:“我记得以前咱们城有很多乌鸦在飞,还有别的麻雀、鸽子,怎么都看不见了?”

  任逸飞抬头看着,似乎看着紫禁城的方向,苦笑着:“已经被乌鸦抛弃了啊。”

  “改了台词?!”台下的年天喜攥紧了拳头。

  原台词是:乌鸦也飞去别处了吧。但是改完之后的这一句,那种‘被时代所抛弃’的悲哀更是透骨。

  尤其是‘抛弃’两字,不只是说这座城市,更是说这座城市的‘旧人’。

  年天喜紧盯着聚光灯下的任逸飞,他自己饰演的时候,就是演一个内心还不肯离开旧社会,身体却不得不接受的失意中年人。

  他刻意弯着背,眼神也藏着怯,只是偶尔怀念地看看四周围的老物件。

  然而这种肢体戏和眼神戏,老实说,大方向没有问题,只是特点不够。

  可是任逸飞呢,他那个打了一半的,不合时宜的千儿,还有缩到身后的没有鸟的鸟笼,以及最后一句‘被乌鸦抛弃’,这个人物的形象立刻鲜明了。

  剪了辫子,却第一时间打千儿,这是个旧社会过来的人。

  提着鸟笼子,里面没有鸟,曾经阔气过,如今落魄了,只是还不能忘记旧日时光。

  看起来有些啼笑皆非,但是笑过之后又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小人物被时代的马车拉扯着走的感觉。

  任逸飞的台词没有更多,动作也没有更出格,但是两边比对,年天喜的演绎就像是烧过的烟一样苍白。

  “原来这就是任逸飞,”冷汗从年天喜额角流下。

第193章 小游戏(24)

  高手过招,只看起手式就能大致估摸对方水平。年天喜这会儿就感觉自己估摸到了任逸飞的水平,只怕比他在视频里表现出来的还要高。

  在副本里,信息对演绎的影响太大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可不是说笑的。

  这会儿有了真正的剧本,才能觉察出任逸飞这个人的恐怖之处。

  年天喜知道这世界上有天才。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但是家里长辈却说:

  “你技巧已经足够,只差了那一点点的灵性。技巧和灵性,可是缺一不可。然而你和你的师兄弟们,却不是这边差一点,就是那边缺一块。真正的演绎天才,应该是天赋和努力的结合,他们身上自带神奇的魔力,只要出现在屏幕上,你的眼睛就离不开他了。”

  年天喜一直很不服气,他拼命学习锻炼自己,就为了成为长辈嘴里百年难一现的‘天才’。

  可是长辈们总是笑着摇头:“你真正见到的时候,就明白了。那种人,不接触演戏便罢,一旦接触,任何东西任何事都挡不住他,人们会为他疯狂。”

  年天喜有个坏习惯,紧张的时候喜欢咬指甲,这会儿他已经咬上了。

  开始前他觉得自己和任逸飞的胜负是五五之数,或许自己还要略高一些。但是这会儿他不这么想了。

  他直直看着台上的任逸飞,这会儿对方已经告别第一个人,到了当铺的门口。

  角色是来赎回冬衣的。

  夏日的时候,吃水买冰都得钱,他手里头的钱不够,就把冬衣当了整几个活钱。这会儿初秋了,他攒了几个钱,准备赎回去。

  等到了冬天,买煤买棉的时候,他还得再当一次夏衣。

  穷人的日子嘛,就是这么跟着季节转的。

  “三爷,稀客哟,您这是拿了什么来当来了?”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呢,一看到任逸飞就停下来。

  他嘴里说着客气的词,口气却略带嘲讽,眼角眉梢都是看人落魄的幸灾乐祸。

  任逸飞更显窘迫,但到底是抬着头进来了,伸手将几个钱拍在台子上,又小心从身上翻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拿出纸契:“喏,钱,把我那冬衣拿来。”

  伙计还没说话,那头整理东西的掌柜探出脑袋,笑道:“哟,瞧他,这么狂呐?”

  任逸飞涨红了脸,也不吭声。既然已经沦落到冬当夏衣、夏当冬衣的地步,自然也没有那‘狂’的资格。

  掌柜的这是笑话他呢。

  然而此刻底气不足,他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掌柜的出来,数了钱,也看了纸契约,让伙计把那棉衣拿来,一边和任逸飞闲扯:“最近哪儿发财去?”

  任逸飞一手提着鸟笼子,另一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摆,嘴上勉强扯出一个笑:“赚些力气钱。”

  掌柜的就笑了,眯着眼上下打量他:“这要搁二三十年前,你爷还在的时候,那出门都是穿金带银的,哪儿就想到落得如今这境地?”

  被提及以往,他更是羞愧难当,见伙计拿了衣服来,他一把抓过夹在胳膊下,侧过脸,双手随意一抱拳,就往回走。

  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当铺里的说笑声,说的是他,笑的是他们。

  下头的年天喜表情凝重。这一段看起来很日常,似乎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炫技式演绎。但是就是日常,才见得真功夫。

  都说艺术有三个境界,演戏也是如此。

  第一个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大凡刚接触戏剧的,都是从模仿开始自己的演绎生涯,这个模仿不是模仿别人,而是模仿生活中的人,去学习。

  第二个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时候演员已经走过了简单模仿的阶段,他们从生活中提炼元素,融入表演中,可以说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而最后一重,就是这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