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温酒
他们的房子不大，供两个人居住刚刚好，爷爷不喜欢大房子，他更喜欢小一点的房子，能在一眼望到底的空间里每次都看见他，总是说看得见的孩子就不会走了。
爷爷有一个实验室，就位于他们房子后面。实验室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沉临对那些都不感兴趣，他唯独喜欢的就是实验室角落里摆放着的那台机甲。
应沉临记得当时爷爷问过，为什么会喜欢机甲？
他没怎么回答，说喜欢就是喜欢，后来在他六岁的时候，那台机甲是他的生日礼物。
爷爷是意外去世的，在应沉临七岁的那年，因为得到了某个消息，说要去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急匆匆地出了远门。应沉临被寄养在邻居荀宝家，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因为星际航班事故，爷爷乘坐的航班在返程中出事，全员丧生。
应沉临已经很多年没听过应松山的名字，他的邻居，称呼只是应爷爷应爷爷地叫。
他曾以为自家爷爷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机甲设计师，直至在不久前得知C-147站长的名字叫应松山。
应沉临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发散，长时间输出精神力让他的大脑已经产生疲态表现，竟然回想起更久远的幼年时期。他强迫自己的思维从更深层次的发散中回过神来。
他调整机甲避过了攻击，听到了霍焱的声音，“还能再测试一会。”
“它的防御形成的不像是保护层。”应沉临微微喘息着，他的视线锁定在与游溯多次进攻的核心位置，探照灯一把扫了过去，“部分肢体被火熏过没有太明显的表现，但我们武器对它造成的那些轻微耗损好像已经恢复了。”
“自愈？”霍焱一愣。
“它本身确实有超高的防御力……”应沉临解释道：“既然是污染物，它必定存在特殊异能，表现不太像是防御异能，防御不可能自愈，它给我的感觉倒有点像是高速再生。”
单纯的防御外壳，历经那么多次攻击必定会出现耗损，完全恢复那只有自愈或者再生才能做到。
就在这时候，上空突然传来震动声，紧接着原先被季青锋等人挖开的那个洞口刷地一下有新的机甲穿了过来，地底三人组看了过去，看到了好几台机甲。
他们原先跟季青锋等人断开通讯频道重新接通，霍焱震惊道：“不是让你们上去吗？怎么又下来了！”
“放心吧老霍，我们这次是带援军过来的！”季青锋率先飞了下来，带下来的还有无数的光源，直接照亮了整个空间，“上边融组武器的情况有人去调查了！”
应沉临骤然一愣，看到了两台边境军机甲，为首那台边境军机甲他们见过，是边境军陆中校的机甲。
陆中校的声音忽然出现：“我们来送最新消息，支援已经在陆续赶过来了。”
应沉临避开了攻击，接收到陆中校发到通讯频道里的资料，在看到资料中重点标红的文字时，他的神情稍稍一顿。
科里亚管理局内，两方队伍正在同时行动，大量的边境军支援极大地缓和了基站的危机。
两处的影像通过禁区系统以及边境军最新携带的影像系统，纷纷转送到了管理局，同步分享给正在行动所有机甲师。在通过陆中校影像系统看到地底状况的时候，总控室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纵然他们早有预料，可在看到这样状况的时候还是万分惊愕。
就这样一个东西，竟然在边境军监控的眼皮底下，肆意生长了这么多年。
边境军的武器对污染物进行攻击，碰撞产生的伤害可以说几乎没有，正如季青锋所说的铜墙铁壁。伤害的数据跟系统画面都在第一时间传达至总控室，越是分析，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丘老，这样的污染物，我们机甲作战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也不能使用重武器吧？！现在的轰击对融组武器没事，可要是污染物跟我们同归于尽，整个科里亚就没了。”
“中将的星舰还在路上，我们要继续等支援吗？”
“不行，这地底的空间有限，兵力再充足也无法容纳15以上的机甲自由作战。”张哥看完情况，立刻道：“进去太多机甲师，反倒是累赘。”
“那能使用重型武器吗？”
“不能，刚刚挖的洞已经形成塌方，路是有了，但我们目前测算出来现场的结构，再引起塌方可能整个基站都会陷入地底。”
“丘老，保险起见还是先行撤退！”
总控室里忙成一片，丘老的目光紧紧锁着陆中校视野中那台黑色机甲，以及它所持的微微泛红的狙击炮武器。
各种各样的信息共享到所有机甲师的手里，应沉临疲惫的大脑接受着所有的信息，他在看完资料后谨慎开口：“不能撤退。”
应沉临从丘老给的资料中确定自己原先的再生想法，“资料说这东西最核心的部分是一团再生组织。”
如果是高速再生，它背靠的是顶上融合武器的巨额能源，污染物本身对能源就有超高的接受能力，一旦这些能源成为它的养料，情况就变得跟当初天狼星巴努特污染区一样，九龙藤跟那朵吞噬花，吞噬花捕获的能源成为九龙藤的养老，激发九龙藤超强的再生异能。
想要对付也很简单，要么破坏赖以生存的养料，要么就是破坏污染物。
养料是融组武器，破坏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他们要想解决这个污染物，只能对这个污染物进行破坏。它应该还没能完全控制融组的武器，不然融组武器也不会遵循机械本能去抓污染物，所以现在对付它是最好的阶段。
“现在对付它是最好的时间点，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退了，再商定别的策略进来……到时候这只污染物完全操控了融组武器，那就真的对付不了它了。”应沉临继续说道：“要么直接杀，要么前功尽弃。”
在听到应沉临的声音时，管理局的众人停下了讨论声。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听得出这个机甲师语气中的疲惫，可画面中作为污染物主要目标的机甲却没有停下，反而依靠着精细的操作躲过触|手一次接一次的围堵。
沈星棠的心高高悬了起来，她走上前，正想说话的时候，有人先她一步开口。
“是再生组织，还有一个重要的点，资料中没有提及。”
丘老看着应沉临，“它携带的那团组织极有可能的是火属污染物的残肢，所以对我们所有炮类武器有极大的抵抗性，简单来说，我们机甲的武器可能对它无法造成伤害。”
“但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丘老的视线停留在那台飞行的机甲上，“被共生携带走的那团火属污染物残肢的火焰级别很高，除非军方动用重武器，不然无法压过那类型的火焰。但现今军方无法使用重武器，只能用另外一个办法。”
应沉临一愣。
“污染物是不会忌惮自己，就如擅长控火的污染物，它们永远不会被自己的火焰灼烧同样的道理。”丘老迟疑了半秒，接着往下说：“我曾经有个优秀的学生提过一个理论，单属性抗性不是无解，要么你的武器威力强于污染物抗性，要么你的武器与污染物同源。”
通讯频道里没有其他声音，只剩下丘老跟应沉临的对话。
“你应该也发现了，这只污染物对你的武器兴趣极高。”丘老认真道：“不因为别的，因为武器业火的异能晶与它所携带走的那团火属污染物组织出自同源。这两只污染物是共生关系，它们想得到那枚异能晶，但出自生物本能，它们不会忌惮那枚异能晶。”
出自同源的异能晶……应沉临神情稍停，掩下了眼底的情绪，他思考后如实道：“它们是不会忌惮，可我也无法复刻污染物同等威力。”
武器异能晶是经过改造后才成为武器核心，再经由机甲联盟规定武器核心输出的阈值，从改造成武器核心开始，这枚异能晶就不可能复刻出属于原污染物同种强度的武器威力。而且不止是这一点，如果同源异能晶对污染物有效果，他跟游溯这么多次轰击也应该产生结果，可是现如今看来，他们的攻击对污染物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丘老道：“你的狙击炮武器受到同源污染物的影响，异能晶被激发升温，而且这个温度在持续高升。”
应沉临的手稍稍一重，他看向愈发高温的狙击炮武器，所承受的高温已经比10分钟前高出了将近10摄氏度。
“这是异能晶对同源污染物的反应。”丘老继续道：“这个时候的异能晶，已经逐渐接近当年的那只污染物了，长此以往下去，最后你的武器会因为承受不住超额的核心能源受损。”
科里亚局长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史上没有人使用同源武器攻击同源污染物的先例，丘老，你学生所说的办法经过核实吗？”
“没有，这个理论出自于现如今通用同系污染物理论的提出者，C-147基站研究所已故首席研究员师雪君。”
丘老深吸一口气，似乎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斟酌，“应沉临，渊是S级机甲，在现阶段你试过100%使用那把狙击炮对付它吗？”
驾驶舱里，微暗的显示屏上显示着30%的能量输出。
应沉临微微垂目，共感神经依旧连接在他的右臂上，机械臂经过高温共感，外表的颜色隐隐出现变化，内部更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100%吗……应沉临收回目光，回答道：“可以试。”
第122章
可以试……丘老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神情一紧,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经过很长时间的斟酌，他的视线停在机甲渊的武器上，那越来越明显的外泄能源反应告诉他这种方式的可行性极高, 可一想到这孩子的回答, 丘老犹豫了。
总控室内所有人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疲惫, 他们最优先的计划也是撤退，应沉临不是边境军，面对边境军的要求, 他完全可以拒绝。
“孩子，你可以拒绝我。”丘老开口道：“第一星域总部总军已经派人过来，最多只需要9个小时的时间，只要9个小时里这只污染物变异的速度得到控制，总军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沈星棠忍不住开口：“沉临, 你还想进医疗站吗？”
可如果9个小时内污染物发生变异, 他们就错失了最合适的时机。
“可以试, 我对自己的底线清楚。”应沉临不清楚20年前发生了多少事情, 但持续运行的基站、边境军定期的侦查等，边境局为了防止这个基站爆炸对第一、二星域的边防的影响，已经为此努力了20年, 纵然应沉临知道事情有婉转的余地，从利益与考虑出发, 现在撤退不是个好选择。
“沉临，你告诉我。”丘老又问：“你还能撑多长时间？”
“30分钟，最多只有两炮。”应沉临没有犹豫，他已经启动了机甲内部的降温措施, 强制将愈发高温的武器往下压, 两炮后结束离开, 他最多就只是精神力耗竭进医院躺两天，他认真地回答道：“渊机甲内部强制降温有限，以我现在的精神力消耗，我最多只能再维持两炮精准射击。”
总控室内其他人看向丘老，老者的脸上全是严肃，现在所有人都等着他拿主意，可他却是最难拿主意的一个人。
沈星棠听到这没有再开口阻止，这两炮是综合了应沉临所有考虑得出的结论，她看向丘老：“要么试，要么撤，再犹豫下去两炮都轰不出来。”
“陆中校，全程掩护应沉临。”丘老没有时间考虑了，“15分钟，15分钟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撤退，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应沉临闻言一怔，他断开与右手武器的链接，正在平复着机械臂上的高温，“老先生。”
“你只管休息，我们边境军会给你创造最合适的环境。”丘老简言说道：“5分钟内我们完成所有安排。”
总控室在丘老一言令下的时候快速行动起来，所有位于基站内部支援边境军，一队前往加固基站，一队使用防御措施对融组武器易燃部分进行保护，另一队已经通过入口潜入地底给底下的KID作最好的支援。
边境军进入基站后支援速度很快，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为底下的行动做好了最齐全的后援。应沉临注意到各个方位的支援到位，惊讶于边境军的速度，KID频道里季青锋等人也对此速度惊讶。
游溯解释道：“边境军一直有全面的预备方案，如果不是我们把基站的防御系统炸得只剩下最后一层防御，他们还能启动最高级的防御系统，勉强能抵御5小时。”
“然后我们炸了污染物，还把基站地底炸塌了。”
赵乐杰头都大了，他们这些鲁莽的举动可以说是把边境军的预备方案搅得一团糟：“边境军会不会秋后算账啊？”
季青锋：“不会吧！？我们好歹也帮人清了这么多污染物。”
霍焱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沉临，咱们撑不住就直说，就算走了，边境军也不会拿我们怎样的，最多就把误闯禁区的检讨写了。”
游溯语气平平地解释道：“只能说就算你现在什么也不管直接从这个地方撤退，后面还有第一星域总军兜着，最夸张的结果就是这个地方炸了，回到20年前该有的结局而已。”
赵乐杰：“……”
什么叫最夸张的结果就是这个地方炸了。
陆中校听着KID频道里这群人的对话，忍不住为己方军队辩驳一二道：“边境军没那么铁血无情，这次出去不会让你们写检讨����”
只是话没说完，陆中校的面前的触|手加快的攻击速度。他承接着正面的攻击，强有力的攻击提示机甲耗损，但他现在不能马上撤退，他们边境军目前的任务就是拖时间并寻找突破口。
在陆中校保护应沉临的同时，其他的边境军随同KID的机甲师已经瞄准了污染物的核心点进行多次攻击。能进入地底的机甲有限，算上原先已有的机甲以及支援机甲一共15台，这是他们在短时间计算过后地底空间能承受的最大攻击限度。
科里亚禁区特殊，当年已经承受过一波冲击，整个基站几乎已经是废弃状态，仅有打了补丁的禁区系统勉强维持保护计划的运转。
因为系统的冗杂、融组武器与地基融合，边境军没办法对基站旧系统进行维修，只得在禁区系统一次接一次地打补丁，从最开始应松山的屏蔽系统到现在，每年都付诸巨大的人力财力维持住这个基站的稳定。
可因为废弃基站的恶劣环境，再加上8年前那次任务的人员牺牲，边境军自那以后所有侦查与驻扎只能围在科里亚污染区，多年的维持与侦查已经熬走了几代边境军，几年前好不容易禁区内部实现稳定，污染值越来越平和，以为这一切即将到头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稳定只是一只潜藏在更深层地底的污染物在韬光养晦。
在这个时候，陆中校突然能理解游溯所说的那句炸了一切回到最初的结论。
轰����
污染物似乎意识到目标被保护着，它的冲击变得更加迅猛有力。陆中校的机甲属于单兵机甲，单兵机甲的防护罩没有坦克机甲好用，能承受正面的袭击有限，可即便这样他与另一台机甲依旧守在应沉临的前面。
应沉临手臂上的高温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他透过陆中校机甲给他留下的空隙，看到远处接连的火光中持续被攻击的污染物核心。这么多人的连续攻击，比只有他跟游溯两人时候要强势，也因此将污染物核心位置的变化更清晰地捕捉出来。
可能最开始的那段疲惫期过去了，他现在的大脑里似乎清明了几分，思考问题的速度更快了几分。那地方确实不是一层保护膜，而是这只污染物在高速再生保护层。
每当机甲师把它的核心位置打出裂口的时候，它就能立刻修复裂口，这样的速度很快，肉眼未必能够捕捉到。只能说不是攻击无效，而是对它的攻击起效条件门槛很高。
5分钟的时间说快不快，等到丘老的声音重新出现在频道里时，所有人的神情一凛。
应沉临还未行动，旁边的边境军已经全数推满了武器蓄力，所有的近战机甲往后一撤，远程机甲退后在近战机甲的保护范围内，纷纷架炮对准了某个核心点。
“我们边境军会用炮火给你打开突破口。”陆中校挡住攻击，接着道：“坐标跟时间点共享给你了，还有别的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
应沉临：“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我们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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