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山云雨飞
门缝中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植宿的头下意识地低了下去,看着地板,视线虚焦,脑袋也阵阵地眩晕。
这不是植宿第一次违抗沈知聿的命令,但他总是见好就收。
现在这种明知道不行,还偏要做的行为好像还是第一次......
他刚才回到沈知聿的房子时,明明都决定了不再过来的。
过来又能做些什么呢,凭他自己一个人,这点可有可无的力量,又能做成什么事情?
我又不是沈知聿......
植宿想。
但如果是江也呢?
植宿的脑海里蓦地出现了江也的身影,他飘忽的思绪一下子被牵引到那个背影上了。
但江也他和沈知聿不一样,江也对我是有期待的,对吧?
...
“植宿,想去哪?”
沈知聿直呼植宿的名字,压迫感比平时高了一头。
楼梯间的门被沈知聿从里面完全打开,但植宿仍旧低着头不去看对方,双手垂在身侧,麻木地没有知觉一般。
植宿内心乱的很,怪物叫嚣的声音几乎要将他吞噬,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好像丧失自主选择的能力了。
这个想法一旦在植宿心中生根,就不受控制地持续生长。
同时生长的还有植宿那恍然大悟的感受。
原来如此,我好像失去了“自我”。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要回答,但是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喉咙干得很,嘴巴也从内到外地发麻。
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指有点颤抖甚至让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
他用尚有知觉的中指去压自己的食指,把食指往裤子布料上蹭去,试图用皮肤和布料的摩擦感唤回自己的感知能力。
这是植宿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的一种心情——他的内心,是怕着沈知聿的。
这种感觉,快要窒息了。
“嗯?不会说话了?”
植宿自从在【罪恶都市】与沈知聿相遇,就一直以小辈的身份活在对方的庇护之下。
他一边厌弃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又一边享受在这种不劳而获的快|感中。
也许,自己没有沈知聿真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这种感觉,太恶心了。
他的眼睛轻眨了两下,然后视线一路顺着沈知聿的鞋子,往上看去。
最后二人视线相撞。
沈知聿的桃花眼,植宿却从中看不到一点动容。
“我说过,不要来这边了吧”,沈知聿语气慢条斯理,“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
作对?跟沈知聿作对?
如果他指的是,植宿没有杀掉学校的那五个人的话,那植宿认了这种说法。
但那些在植宿自己看来都是小打小闹的动作,对于沈知聿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说,沈知聿对于植宿自己偷偷赚取积分的行为很不满意?
...
植宿的脸在“安全出口”牌子的绿色灯光下,变得失去血色。
他的内心升起了对沈知聿的抗|议:
既然当初选择带着自己,那就不要说出这种和我自身意愿冲突的话,更不要用这种说教的语气对我说话。
真的烦。
植宿的手抓住自己的裤子,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但他嘴上却说出了和内心的想法截然不同的话:
“嗯,我知道错了。”
沈知聿顿了顿,隔了一会,才说道:“......车子在楼下了,你自己下去吧。”
“嗯。”
第092章 罪恶都市[28]
一直等到楼梯间门口的声音完全消失,江也才从拐角后走出来。
沈知聿已经走了,植宿还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走到植宿面前,看着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压抑气息的男生。
没想到跟过来,还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看来这两个人先前表现出来的差异都是矛盾的前兆,植宿和沈知聿有点要决裂的意思了。
植宿已经察觉到面前的江也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但他和江也谁也没动。
...
江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徐侧,在植宿刚离开柯乐的监狱时,他就猜到,植宿和沈知聿那边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但没想到江也竟也有胆子跟过去偷听。
于是他也跟了上去。
但他不是对植宿和沈知聿之间的事情好奇,他就是听听而已。
对徐侧来说,这种事情听了就听了,他不会想着利用这段关系去做什么。
...
江也看着植宿的目光虽然不是恶意的,但也太赤|裸裸了,植宿受不了,试图出声打断江也的举动,“好看吗?”
江也没接话茬,而是认真地说道:“你是不是被精神控制了?”
“什么——”
植宿一听,只觉得荒谬,便下意识地反驳,但话只说出了两个字,他又说不下去了。
他顺着江也的话想了下去。
精神控制?
植宿还是摇了摇头,耻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被精神控制。”
“不要自我否定。”
“额......?”植宿三番两次被江也打断,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震愣。
“他人即地狱。”江也说。
“什么......”植宿不想听别人说教,但是阻止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看着江也那副认真的神情,又有些想听下去了。
他被带进了江也的节奏里,一时间,他只听得见江也的说话声。
“要是不能正确看待沈知聿对你的目光和评价,那他就是你的地狱。如果你连自己都无法|正确看待自己,那你就是你自己的地狱。”
听到“沈知聿”这三个字,植宿的身体就不由得一怔。
这是条件反射。
“我的观点可能对你不是很合适,但你可以听一听。”
江也一扫植宿攥到发红的手指,说道,“总之就是不要过依赖和别人的关系了,也不要太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
这始终是在为植宿自己制造牢笼,将他自己关进无间地狱。
虽然江也对植宿了解不深,但是植宿这人很好懂。
他把自己的内心都摆在了明面上,江也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几句,这个白毛小子迟早要把自己憋死。
就在刚刚这白毛小子还给自己夸下海口了呢,要是白毛先垮了,那多没意思。
植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扭曲,“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说教——”
“你是悲观主义者吗?”
“啊?”
江也的思维太跳脱,植宿刚酝酿好的情绪又被对方击个粉碎。
江也的下一段话和上一句话没什么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不只有依赖和被依赖,你是一个主体,主体和主体之间也可以互相承认和平等尊重啊。”
“如果这些最基本的都不存在于你们的这段关系里,那——你要好好想想咯。”
江也的语气轻松,尽量不让对方有被自己说教的感觉。
植宿的这些东西与江也无关,他自然不会去感受植宿那份感情的重量。
植宿捏紧拳头,低着头,抬眼狠戾地看着江也,“说够了没有。”
这种被人扒开衣服评头论足的感觉,让植宿无地自容。
他和沈知聿怎么样,跟别人无关。
“我刚才说错了一句话,我要向你道歉”,江也的语气缓了下来,声音很轻,“你不是被沈知聿精神控制了,是你们在互相控制。”
这句话,让徐侧也不由得朝江也看去。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江也的侧脸,他的思绪随着江也说出来的那句话,又回到了自己的记忆深处......
——那里有一座记忆宫殿。
...
江也突然的道歉,和后面那一句仿佛是发自肺腑的话语,打得植宿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