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三俊
胡雪岩呆了,心下惶惶,他不知自己什么话惹得面前人露出如丧失所有希望一样的悲哀神情,那种痛是实实在在的,是真正承受痛苦的人才能窥探到的真实感情。
胡雪岩手一哆嗦,松开了吴要筠,表情讪讪,不知说什么好。
正当他无措之际,泪流满面的吴要筠淡淡开口了——
“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花爷么?”
第27章
天空,一朵云溜溜闪过。
草地上,胡雪岩身形一僵,愣了神,“啊……啊?”
“……”吴要筠无语凝噎。
见胡雪岩是这么个丈二反应,吴要筠一时冲动想吐露真情的心彻底成了熄灭火的死灰,他眼含泪珠定定望了胡雪岩半刻,最后委屈地一扁嘴,无限幽怨瞥了他一眼,又怏怏低下头,指尖顺着小草画圈圈。
无声抽泣中,吴要筠肩膀微微耸了耸。
感受到手掌底下的细弱身体因哭泣而时不时抽动,胡雪岩眉宇纠结,心头一时五味陈杂。
虽然他没弄懂青年话中含义,可单从他如丧考妣的哀痛神色看,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般,青年不肯言明,可闪着水光的眸子下面,分明泛着对自己怨悔与憎恨的暗沉之色,一闪一闪,要幻化成妖魔跳出来撕了他一般。
胡雪岩不由惴惴,是不是自己在不自知的时候,曾对他犯下某种罪过呢?不仅是罪过,还是一个足以带给他毁灭性的,滔天罪过……
难道他曾经跟我有一腿?还是,我给他带过绿帽?
胡雪岩无限烦恼地抓抓短发,青年含混说的话他有听说过,好像是……是……天朝某部古老电视剧中的台词,大意讲了个总裁抛家弃子被拖油瓶要债上门的故事,可青年话的内容嘛……胡雪岩暗暗思量,这花爷,是谁呢?
无怪乎胡大官人贵人多忘事,其实说白了,胡雪岩就是个整日在游戏中游手好闲风花雪月的浪荡子,也许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可一贯爱玩乐爱刺激的标杆已立起,鲜少有什么轰动事件能驳倒了,所以单就表面,胡雪岩坐实了坐吃空山不学无术的好名头。
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浑噩度日,他连上一游戏时调戏过的美人模样都不记得,你说花爷一个在他生命中连路人甲乙丙都算不上的炮灰角色,他哪会记得呢。
由此可见,吴要筠与胡雪岩,从各个层面上来将,都注定要杯具。
也怪吴要筠蠢,识不破胡雪岩亲民和蔼表象下一贯乐于拉他人做垫背的恶劣行径,当初胡雪岩与他交易时的劝说言辞毛躁又急进,明显等同于哄小处女上床的三流浑话,可吴要筠耳背愣是没听出,白白吃了次闷亏了。
现在好了,除了等飓风把颜连周盼刮到跟前,没活路了。
见青年又陷入忧郁沉思,胡雪岩有些寂寞,他的一腔爱心又不平白供人消遣,便贼心再起,紧了紧搂住青年肩膀的手,胡雪岩凑到他耳边柔声哄劝,“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哭的我都心疼了。”
吴要筠给他这话气的直哼哼——心疼你老母去吧龟儿子,你把你爹坑惨了。
“你说的花爷是谁?需要我帮你找找么?”见青年仍没好脸色,胡雪岩决定大胆戳戳有可能是自己造孽埋下的雷区。
谁料一击便中,青年果然有了反应!
吴要筠猛地抬头,对上胡雪岩温柔微笑的视线,隐忍激动道:“真的?”
胡雪岩头稍稍往下倾斜,一如哄老婆一样温和耐心,“自然是……”
自然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没等胡大官人说完,一道饱含雷钧怒气的低沉男音突兀插进两人之间——
“胡雪岩!你给我滚开!”
话音未落,紧接一道挟滚滚怒气而来的尖利破空声嗖嗖传来,一如选定目标的恶鲨,迅猛而致命。
胡雪岩眼中厉光一闪,松手就势往旁边一滚。
黄金剑噌的一声斜插入地,分毫不差刺进胡雪岩刚坐过的位置,穿过大半土层,烧灼土地,熔岩似是感受到主人爆发的怒气,燃烧沸腾得比以往都要热烈。
捉奸当场,吴要筠面无表情。
那边胡雪岩堪堪爬起身,冲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的沈万三大声抱怨,“我靠三哥,这得多大仇啊,会死的会死的!”他沾了一身草屑,又只穿一条大花裤衩,形象狼狈,真应了沈万三当日那句“要饭的”断言。
沈万三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直直冲吴要筠走来。站定后他一把攫起吴要筠细瘦的手腕,猛的把他提到自己身边,厉声问:“你说出来玩就是玩这个?嗯?趁我不在勾引别人?好玩么?”
吴要筠给他迅猛而大力的力道拽起搞的头晕目眩,站那蔫蔫儿没回神,也没回答。
沈万三直接黑面。
站一旁看戏的人精胡雪岩可瞧出不对劲来了,他下意识远离化身凶神恶煞的沈万三三步之遥,边拍打草屑边试探问:“哎,三哥,你们认识?”
沈万三没看他,冷冷回答:“你离他远点!”
瞬间,胡雪岩的心像被摇晃过的苏打汽水,猛打开瓶盖嘭的一下散了漫天,他心中大叫一声“哎呀妈呀”,就差没拍大腿喊人围观了,心说狮子发怒什么样?小狗护食什么样?就是面前人这模样了——面目阴霾,跟海上卷起千米浪的雷暴雨一样慑人,周身散发着敢靠近一步就杀你全家的凶悍气势,眼神厉的能当飞镖使。
还真是,大众喜闻乐见。
吴要筠有心思闷不作声抬杠,可胡雪岩知情识趣啊,他眼珠一转,讪笑对沈万三说:“三哥,这是……嫂子?”说着他装作羞赧地搓搓手,好似做了什么尴尬得不得了的事一般,“哎呀你看我也不知道,稀饭也没告诉我,都是误会,误会。”
与吴要筠僵持不下,沈万三颤着呼吸深吸一口气,终是无奈松手,退后一步。
静默几秒后,他语气低沉黯然,“不是……他是我买的性奴。”
这个不河蟹词汇让吴要筠发自心底不高兴,他冷哼一声,撇开头,自顾自揉手腕,完全不顾忌沈万三眼中流露的无奈之意。
可听闻这句胡雪岩倒亢奋了,当下也不怕沈万三还未消失的杀气了,直接凑上前跟鉴宝一样端详吴要筠,边摸下巴边咂嘴,“哟,不是吧,这是那条人鱼?够漂亮啊,三哥你艳福不浅嘛,比我那只太智能太多了……小宝贝性子这么带劲,倒是挺和我胃口的哈哈哈……哈……哈……”
对着沈万三红的快滴出血的厉眸,胡雪岩干笑两声,识相闭嘴。
静了片刻,胡雪岩再度解释,“这……三哥,误会,我还以为他是刚进军团的新人呢,刚看他坐这又是哭又是不开心,我这不是想开导他一下,做做新成员的思想工作嘛……”
沈万三剑眉一皱,“哭了?”接着他转头对上吴要筠还在不忿的眼神,用一丝不可查的关心语气,问:“又怎么了?”
再给脸不要脸就不好下台阶了,吴要筠懒懒叹口气,平和道:“没事,想我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