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徐图之
刚才安然的闺蜜说过的那句话,让他听到这句话的心理活动变得古怪,先前只觉得金旭在撩他,现在再听这种话,就听出了点色情的意思。
他没和别人有过过分亲密的接触,就记着酒后和金旭接了吻,最后竟还是他单方面的误会。但终究不是小孩子,对于那方面的事,既了解,又谈不上很了解。这时候意识到了,也是既有点期待,又有点抗拒。
没下班呢!在想什么?
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道:“安然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早就这么觉得了?”
金旭也收回看他的视线,正经回答道:“昨天在他们那出租房里,她表现得过于积极。你我向闫航问话,闫航一听是柏图的事,刚开始紧张得说话都打磕巴,这时候安然洗了水果送上来,当时我就觉得她不像是要招待咱们俩,倒更像是过来安抚闫航。”
尚扬也回忆了下,说:“她送来水果后,好像大部分问题就都是她在回答,闫航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了。”
“还有,我发现他俩可能养了猫以后,闫航说猫在睡觉,”金旭道,“是安然主动提议,问我想不想去撸猫。”
这个细节,尚扬一点都没留意到,能记得住,也是因为他当时没想到金旭竟然真去撸了把人家的猫。
金旭道:“这给我一种感觉,她想让警察亲眼看到,他们俩确实养了猫。”
尚扬道:“如果想让警察知道他们养了猫,直接在客厅里摆一些猫玩具,或者干脆让猫在客厅外面玩,不是更直接吗?”
“假如这两个人真的就是恐吓柏图的案犯,那么有两种可能,”金旭道,“一种是,他们没想到警察能这么快查到闫航,在我和你突然到访的时候,再突兀地把猫从里面抱出来,会显得太刻意。另一种是,犯罪心理玩得很溜,你想想,一进门就看到他们养了猫,和最后无意中才知道对方养了猫,这两种认知在心理上形成的暗示程度是不一样的。不过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他们没想到警察动作会这么快,也许根本就没想到柏图居然真的会报警。”
尚扬顺着他的结论一想,道:“在你我上门问话以后,他们恼羞成怒,马上实施了又一次恐吓,所以这次和前面那几次比起来才更加过激,直接选择了柏图的家门口,恐吓的程度大大升级。”
“也像是对警察的挑衅。”金旭道,“当然这个推论,要建立在他俩是犯案人的基础上,我们还没有证据。昨天案发时间,闫航有不在场证明,监控里那是个男的,不可能是安然。”
尚扬大胆推理道:“他们会不会还有第三个共犯?”
金旭道:“这类型的恐吓案,犯案人员多半是有心理问题的,因此很少是多人参与,实话说两个人都有点多。”
“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也有点古怪。”尚扬道,“我刚才听那位老师讲下来,安然的转变太大了,我总觉得不是恋爱脑那么简单,可好像也不是常见的被男友PUA。”
金旭道:“正因为不常见,所以才更可能难以防范。”
尚扬:“?你意思是,你还是认为安然被PUA了吗?”
金旭道:“PUA不是只有常见的那一种表现形式,班主任老师也说了,安然有一种奇怪的,要为闫航奉献自己的意识,一个人无端端地想为另一个特定的人奉献自己,你觉得这像什么?”
尚扬想了想,道:“邪教?狂热追星?”
金旭道:“差不多,两者之间的共通点,是被洗脑而不自知。正常的宗教信仰以及普通的追星活动,都建立在自己知道确实自己在做什么的基础上。我们信仰共产主义,但并不是把伟人说过的话全都奉为圭臬,要去伪存真,明辨是非。被洗脑的人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安然的举动就是如此,一个全省高考前三甲的学霸,因为恋爱放弃了学业,放弃了自我实现的万种可能,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真不是恋爱脑三个字就能概括的离谱行为。”
尚扬:“……”
“可是,”尚扬道,“闫航只是个普通大学生,他会有这种给女友洗脑的能力吗?假设这是真的,安然也被洗得太彻底了。”
安然的情况,和常见的PUA确实不太一样。
金旭道:“这都是瞎猜,我们今天得抽个时间,务必单独见一见安然。”
说话间,曲燎原终于回来了,一路跑过来上了车。
“怎么去了这么久?”尚扬道,“你把闫航所有的同学问了个遍吗?”
曲燎原满脸兴奋,是有了重大发现,说:“没有!就问了两个同组参加专业比赛的。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昨天实验室的监控,很可能有问题的!”
金旭和尚扬同时一凛,现在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实验室的监控,让闫航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第39章
如果能推翻案发时实验室监控的真实性,那么闫航的不在场证明自然就不攻自破。
“我和那两个同学聊天,起初他们都表示闫航人不错,”曲燎原道,“后来聊到做实验的事,他们俩无意中提起,他们院系有个规定,本科生的实验时长会计入学分,但其实有的实验出结果很快,根本不需要在实验室里耗那么长时间,人都有惰性,这帮工科学生为了凑够学分需要的时长,耍了个小聪明,在实验室内外的几个摄像头上动了手脚。”
金旭懂了,道:“移花接木,用前几天来做实验的视频,覆盖当天的真实监控。”
曲燎原道:“对!实验室外面那俩摄像头纯粹是顺手动了动,主要是在实验室内部的摄像头上做了点手脚,这对他们这专业的学生来说太简单了。据说是因为系里有的老师会不定期查看实验室里的监控,确定学生没有偷懒。闫航的老师并没有这习惯,可是这个猫腻,常去实验室的这帮学生私底下都知道。假如闫航有心想糊弄警察,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那还等什么?”尚扬道,“走,去学校保卫科,重新看一下监控视频。”
他要开车门下车。
曲燎原却一把止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笑着说:“我去这么久,就是又去了趟保卫科,把昨天下午的监控拷回来了。”
于是金旭开始分工。
对曲燎原:“U盘带回去,找分局同事帮忙做技术鉴定。”
又对尚扬:“刚才安然的班主任给了安然的手机号,你给安然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儿,找她当面谈一谈。”
尚扬听出是让他自己去找安然,疑惑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跟一下柏图,”金旭道,“我有种预感,今天还会有事发生。”
曲燎原紧张起来,说:“不会吧,连续两天作案?这嫌疑人胆子会有这么大?。”
金旭道:“这类心理偏激的作案人,在挑衅警方成功以后,会非常享受甚至上瘾。变态往往都像瘾君子,短时间内继续犯案的可能性很高。”
尚扬不解道:“闫航还有一个小时就下课,在这儿蹲他,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动作,不是比直接去柏图那边更好?”
“尚主任,你怎么回事?昨天认定是庄文理,今天就又认定就是闫航?”金旭无奈道,“不能百分百断定作案人一定就是他,但是作案人的目标一定是柏图。”
尚扬虚心受教,说:“是我莽撞了。好,那我现在联系下安然。”
曲燎原道:“那我先走?我去坐地铁,比打车快。”
校门外就有地铁站,他下车快步,搭地铁回去核查监控视频。
尚扬拨了安然电话,那边却提示关机。
“应该在出租房睡觉。”金旭道,“昨晚你给闫航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安然在外做家教兼职,回来那么晚,早上又旷了课,不太可能是又去做兼职,她现在应该是在补觉,直接过去找她。”
出租房就在学校附近,金旭道:“我把你捎到小区门口,车我开走,跟柏图方便一点。”
尚扬赞成,说:“昨天在柏图家,他有提过,今天下午会去拍那部新电影的定妆照。”
金旭不太懂,问:“拍这种东西去哪儿拍?粉丝能知道他的工作安排吗?”
尚扬道:“给明星拍照都有专门的摄影棚,粉丝想知道都很容易,就算官方没说过,还有的黄牛会卖行程信息。”
金旭对这些事似懂非懂,反正明白了对案件有用的讯息,说:“受害人出门去公共场合,对犯案人来说,是再次作案的绝佳机会。”
“昨天你有说过,”尚扬道,“你觉得他已经不满足恐吓柏图,有可能会对柏图进行人身伤害。”
他看了看开车的金旭,说:“你也要小心。”
“小毛贼而已。”金旭轻描淡写了一句,又换了一种沮丧的语气道,“这案子真烦人,不想查了,想下班。”
尚扬:“……”
金旭道:“下班我们再谈谈,喜欢和你谈谈。”
尚扬强行绷着脸,最后没绷住还是露出了笑,飞快地把脸转过去,看车窗外。
道路两旁干枯的枝丫,仿佛心脏里的无数脉络,交错着指向了有鸽子飞过的天空。
冬日里的北方景象,别有一派高而远的浪漫。
在闫航和安然租住的小区门外,金旭放下尚扬,走前叮嘱他:“闫航下课后会给你打电话,昨天咱们糊弄他说让他在笔录上重新签名,不管他信没信,这电话一定会打。在他联系你之前,尽可能地从安然这里多问到点东西,多观察她的反应,留心细节。”
尚扬道:“好,我知道了。”
金旭道:“获取女孩信任感,你比我行,你太软了……记得把手机录音打开,避免没必要的麻烦。”
“好。”尚扬答应着,又反驳,“胡说,我哪里软了?”
金旭:“……”
本来是说尚扬性格和说话比起他来较为温软,更容易让一般女当事人卸下心防,但这话被尚扬自己再重复一遍,就变了味道。
尚扬也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赶苍蝇一样挥手:“走吧走吧。”
金旭对他笑了笑,驱车走人。
安然果然在家睡觉。
她披散着头发,满脸疲惫,在秋冬睡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的开衫,给尚扬开了门。
“警官,”安然认出是昨天见过的公安,道,“闫航上课去了,你是要找他在笔录上重新签名吗?”
“对。他还有多久回来?”尚扬心道,闫航还真是什么事都和她说。
“快了,要不进来等吧。”安然把门让开,请尚扬进去。
两只金渐层在客厅窗台上,听到有客人进来,扭头看了看,继续旁若无人的互相舔毛。
尚扬道:“这两只猫真可爱,是从小养的吗?”
安然倒了水端给他,拿了个鲨鱼夹把头发夹了起来,说:“不是,是闫航认识的学长养大的,学长出国了带不走,知道闫航很喜欢猫,问想不想养,宿舍不能养宠物的,我们为了养它俩,才出来租房的。”
“这房租不便宜吧?”尚扬道,“我也租房住,每个月交完房租就开始吃土。”
他是为了找个快速拉近距离的话题。
安然却疑似嘲讽地说:“听口音警官是北京土著,租房是为了上班方便,和我们外地人租房的性质都不一样。”
尚扬道:“房东又不会因为是土著就减免房租。听闫航说你在做家教兼职,现在家教时薪还可以吗?我们上学那时候,一钟头才一百五。”
其实公安大学封闭管理,哪有出去做家教的可能,这价格是他当年道听途说。
“那你说的一定是top2的极少数学生,”安然道,“现在我们学校的学生最多也就这个价格。”
尚扬:“……”
他感觉到安然的戒备心很强,甚至带了一点攻击性。
但这绝对不是有城府的表现,尚扬直觉是,即使恐吓案当真和这对情侣有关,安然也不太可能是出谋划策的那个。
“这样的话,做家教的收入,负担房租很有压力。”他决定不再刻意套近乎,直接道,“其实我来之前去过学校,见过你的班主任,他很担心你。你才刚刚二十岁,还是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提前过这种生活。”
安然一怔,道:“警官,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尚扬道:“我说这话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只是比你年长几岁的过来人,替你们班主任劝你几句,爱情不能当饭吃的。你在家时,你父母一定很疼你,如果知道你在外面为了一个男生这样辛苦自己,他们得多伤心。”
提起父母,安然也许是被戳到了心事,眼圈泛红,但嘴上仍是说:“关你什么事啊。”
尚扬更确定她只是个被恋爱蒙蔽双眼的小女孩,道:“不关我的事,所以这话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说了还得罪你,究竟是不是为你好,我说了不算,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安然:“……”
和她交谈中,尚扬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周围。
安然和闫航都不是邋里邋遢的人,房间很整洁,这点昨天他和金旭来时就发现了。
那两只猫被养得很好,也不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