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斑衣白骨
叶初阳:“你见过,昨天那位姓赵的医生。”
法西娅很做作地捧住脸:“啊,是赵铭医生吗?”
叶初阳:“对。”
法西娅立马喜笑颜开:“好呀好呀,他什么时候过来?”
叶初阳瞧见她一脸春心萌动,就知道她憋着什么心思;赵医生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长相虽然不十分英俊,但是眉宇间有股罕见的坚韧又刚毅的英气,很有男人气概——法西娅就喜欢这样阳刚酷帅型的男人,赵医生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叶初阳道:“我也不知道,齐院长让我和他直接联系。要不你给他打电话问问?”
法西娅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双手举过头顶递给叶初阳。
叶初阳笑了笑,把赵医生的电话输进法西娅的手机里。
法西娅拿到号码,开心地手舞足蹈。
边小澄给工人结算完工资,一进门就看到法西娅像喝多了似的捧着手机跳华尔兹舞步。
边小澄:“……小娅,你腿抽筋了吗?”
法西娅朝他挤眉弄眼:“边秘书,我的桃花运来了,我要脱单了。”
她将裙摆甩起来,像只大蝴蝶似的旋转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先掏出小镜子补了补妆,然后调整了一个无比做作又优雅的坐姿,慎重地拨出了赵医生的电话。
边小澄默默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法西娅捂着半边脸:“哎呀,走开啦,我会害羞的。”
边小澄:“唔,我试试沙发。”
电话通了,法西娅掐着细细的嗓子娇滴滴地说:“赵医生吗?你好,我是叶博士的表妹兼助理。哦呵呵呵呵呵,你好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啦——”
法西娅很有几分撩汉的手段,很快就和赵医生相谈甚欢。完全没留意坐在她对面的边小澄神情越来越低落。
叶初阳看他们一眼,摇头笑了笑,打开电脑专心看起资料。
没一会儿,江瀛给他发微信:在哪?
叶初阳回复:办公室。
很快,江瀛大步流星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蓝色衬衫衣领浸了薄薄一层汗。
法西娅扭过身趴在沙发背上朝江瀛招手:“哈喽江总。”
江瀛爱屋及乌,对她也多了好些人情味,笑道:“早,今天的裙子真漂亮。”
法西娅很做作的颔首一笑:“谢谢。也谢谢你帮我们换新沙发哦。”
“没什么,小事而已。”说完,江瀛抬脚直冲叶初阳,“叶博士,你怎么把桌子退了?你不喜欢那个款吗?其实那款还可以,我办公室摆的就是那款老板桌。”
江瀛往叶初阳对面一站,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
叶初阳很淡定的敲着键盘,等江瀛说完了才抬眼扫了眼江瀛,道:“坐。”
他让江瀛坐在对面,但是江瀛绕过桌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打量着他的脸色:“边秘书说你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了?”
叶初阳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屏幕:“边秘书还说什么了?”
江瀛:“他就说你有点不高兴,还把订好的桌子退了。”
叶初阳单手撑着下颚,看着资料云淡风轻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
虽然叶初阳的态度很平和,但是江瀛却莫名有些怕他:“因为我吗?”
叶初阳把眉头一抬,代替了回答。
江瀛觉得自己很冤:“我今天刚见着你,我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叶初阳:“昨天你送我回家,在车里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以后不要再先斩后奏替我做决定。当时你答应了,结果你第二天就擅作主张换我办公室的沙发和桌子。”说着,叶初阳斜他一眼,“不长记性。”
江瀛:“我长记性了。”
叶初阳:“长记性还换我桌子?”
江瀛还是觉得自己很冤:“又不是非跟你商量不可的大事,换套沙发和办公桌而已。”
叶初阳:“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江瀛:“换新的不是更好吗?你的办公环境也会更好啊。”他很郁闷地往桌子上一趴,“我就是想对你好,怎么又做错了。”
叶初阳瞥他一眼,想笑,但是忍住了:“凡事无大小,你不跟我商量就替我做决定,就是做错了。”
江瀛很不甘心,但是又不敢反驳叶初阳,只能小声嘟囔:“我以前给别人送礼物,她们都会收。我又没送你礼物,只是给你换张沙发和桌子,你就说我做错了,那我以后还能送你什么?”
叶初阳撑着下颚慢条斯理道:“你不要偷换概念,是没说你不能送我礼物,我是说你不能擅自替我做决定,你要学会跟我商量。”
江瀛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叶初阳问:“我真的做的不对吗?”
叶初阳点点头。
江瀛把脸往下一埋,沮丧地叹了声气。
叶初阳把鼠标往里一推,转过脸看着江瀛,笑问:“跟我谈恋爱,麻烦吗?”
江瀛:“嗯,麻烦。”
叶初阳:“哦,那还谈吗?”
江瀛:“我又没说不谈。”
叶初阳:“抬头,看着我。”
江瀛抬起头,绷着一张俊脸,眼睛往外瞟,不看叶初阳。
叶初阳:“不看着我吗?”
江瀛把脸往回一转,看着他。
叶初阳把手搭在江瀛腿上,柔声道:“你独来独往惯了,遇事从来不和任何人商量,向来都是自己做决定,你承认吗?”
江瀛看他温柔的神色中看出一抹藏于宽和间的严厉,也不禁慎重起来:“我,我承认。”
叶初阳:“你之所以不和任何人上商量,是因为以前的你不信任任何人,对吗?”
江瀛:“对。”
叶初阳:“那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应该信任我?”
江瀛:“我很信任你。”
叶初阳笑了:“相较于其他人,你的确比较信任我,但是你能不能更信任我一点?”
江瀛渐渐觉察出不同寻常来:“叶博士,你想说什么?”
叶初阳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攥在掌心,垂眼看着他们叠在一起的双手,道:“江瀛,你必须明白,我和你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谈恋爱这么简单。我认为我对你有责任,我希望你能需要我。”
江瀛:“我很需要你。”
叶初阳摇摇头:“我指的不是简单的陪在你身边,是你遇到难题遇到麻烦的时候你能想起我,需要我帮你的忙,而不是你一如既往独来独往,不让任何人插手你的事。”
江瀛很懵懂,他觉得叶初阳意有所指,但是一时又不通透:“叶博士,如果我需要你帮忙,我一定会告诉你。”
叶初阳握紧他的手:“不要骗我。”
江瀛很笃定地说:“我不会骗你。”
叶初阳身子往前一倒,额头抵着江瀛的肩膀,低声道:“江瀛,我希望我是这个世界上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我更希望你能信任我,永远不怀疑我会对你失望,我会离开你。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江瀛似乎懂了:“我不敢,那些事……很脏。”
“没关系,只要是你的事,我全都愿意听。”他直起腰看着江瀛,眼波潺潺似水温柔,“所以你准备好告诉我了吗?”
江瀛准备好了,他知道叶初阳在问什么。和他私下联系的神秘人像一口黑漆漆的洞穴,他站在洞穴外,往漆黑的深渊凝视,和那无底的深洞展开日复一日的纠缠。他必须承认他曾有一跃而下的冲动,跳进深渊当中与怪物同伍,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诱惑和解脱。
正因如此,他很羞愧,他耻于说与叶初阳。他担心叶初阳会像其他人一样,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尤其是现在,他决定不能让叶初阳对他失望。
但是叶初阳却说不会对他失望,也不会离开他,更向他保证会一直一直陪着他。前提是他对叶初阳足够坦诚且信任——这对江瀛来说是更大的诱惑,于是他动摇了,他想要达成这一交易。
江瀛道:“好,那我告诉你,其实我跟踪薛文桥那天——”
他正说话,办公室房门忽然被推开了,展星羽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江瀛!你给我滚出来!”
江瀛似乎早有准备,他对展星羽突然登门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脸色微沉,然后起身扣好西装纽扣,朝展星羽走了过去。
展星羽不是一个人来的,白斯年紧随其后,白斯年把展星羽的胳膊拉住:“现在什么都别说,你先跟我走。”
他想阻止展星羽,但是展星羽把他的手甩掉,几个箭步冲到江瀛面前,一把揪住江瀛的衣领:“我问你,你在机场对爷爷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江瀛冷静地看着他:“是。”
展星羽把他的领子猛地拽到自己面前,咬牙道:“你真的要搬出去?”
江瀛:“对。”
展星羽眼睛里有一层水光在剧烈闪动,像是一面水镜被砸得四分五裂,他扬起胳膊狠狠朝江瀛脸上甩了一掌。
“王八蛋!畜生!”
叶初阳不知江瀛和展星羽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有些同情展星羽,所以在展星羽对江瀛动粗时能够保持观望不干涉,但是展星羽打江瀛这一巴掌超出了他的容忍范畴。
他快步上前,双手扶住江瀛的肩膀,看了看江瀛脸上浮起的一道掌印,登时就怒了:“展星羽,为什么打人?”
展星羽指着叶初阳,质问江瀛:“是不是他的主意?说话!”
江瀛把凌乱的领口扭正,仍从容不迫:“和叶博士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往日,展星羽和江瀛决裂后对江瀛很冷漠,但是此时此刻他对江瀛不再冷漠,他一边在痛恨江瀛一边在哀求江瀛,他很无助:“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那栋房子里,你知道我会熬不住的。”
但是江瀛心意已决:“对不起,我必须搬出来。”
白斯年皱了皱眉,似乎听不下去了,对江瀛说:“稍微念点旧情吧,他现在很伤心,别让他更伤心了。”
此时江瀛冷血的让人心悸:“我必须和他说清楚,我很快就会从家里搬出来。”
展星羽将白斯年推开,又以痛恨的目光看着江瀛,目光尖锐的能将江瀛杀死:“你不是说你住在哪里都一样,都像在坐牢吗?那你还跑出来干什么?换个地方服刑吗?我告诉你,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从牢里跑出来!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你死在那栋房子里!”
他抬手指着江瀛,笔直的手臂像一把利剑:“你别忘了你对不起我!是你害我家破人亡只能像一个垃圾一样寄存在你们家!你是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我母亲!”
这话太伤人,叶初阳身为旁观者都感到窒息,更别说江瀛了。但他偏偏无能为力,因为展星羽说的是事实,谁也没有资格阻止展星羽对江瀛残忍的控诉。
叶初阳沉默地站在江瀛身边,侧身面朝江瀛,把手搭在江瀛肩上,看着江瀛身后,避开了的展星羽的目光。
“但是你虽然对不起我,我却一直陪着你,我陪着你在那栋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像在坐牢吗?我也是!那么多次,我想把你从牢里拽出来,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放弃了,你不想挣扎了,你在哪里都一样,所以我也放弃了,我也不挣扎了,我继续陪着你。十五年,江瀛,我陪你在牢里住了十五年!”
展星羽脸上神色狠绝,但眼眶里却掉下泪珠:“现在你想逃了,却把我丢下。你对我太残忍了,你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江瀛心里很疼,但是看起来仍旧冷酷似顽石:“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