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间恶犬 第37章

作者:斑衣白骨 标签: 推理悬疑

  法西娅:“我买了米线,快出来。”

  叶初阳洗了把脸走出卫生间,和法西娅吃晚饭的时候法西娅说起江瀛已经失踪了两天,连边小澄也不知道江瀛的下落云云。叶初阳夹起一筷子米线默默看了眼卧室房门,把嘴闭得很紧。

  吃完饭,法西娅回房鼓捣她的贴吧,叶初阳洗完澡也回房了,一推门看到江瀛坐起来了,双手抱着头,眼睛都没睁开,很难受的样子。

  叶初阳忙坐在床边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瀛低声道:“头晕……渴。”

  叶初阳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看着他喝下去,把杯子接过来,又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瀛没说话,身子往后一倒摔回床铺里,把被子一拉盖过头顶,又睡过去了。

  叶初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江瀛一会儿,然后关掉吸顶灯,在床头留了一盏暗暗的小夜灯。他房间这张床是双人床,足够躺两个人,但他还是在床旁边打了个简单的地铺,他躺在地铺上留意听江瀛的动静,但江瀛睡觉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连身子都不翻。

  夜渐渐深了,房间内外都很安静,窗外的树影簌簌动着。平常很空旷的夜今天晚上却好像被填满了……

  叶初阳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无情无绪的发了一会儿怔,后来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34章 我没有和男人接过吻

  清晨五六点,天色还未全白的时候法西娅就醒了,她今天去海边拍照。这些天和边小澄相处下来,她很惊喜地发现边小澄很会拍照,几次谈天下来,知道边小澄在大学参加过摄影社,还担任过副社长,拍出的照片还被学校印在了周年庆校刊上广为流传过一段时间。于是法西娅很快和边小澄热络起来,有事没事就央他给自己拍照,边小澄也总是答应。

  今天是周末,丰海市周边几个近海的沙滩到了周末总是聚满了游客和拍照的新人,法西娅特地起了个大早想抢占海边沙滩一席之地。她打算先斩后奏,到了海边再给叶初阳发一条请假消息,就算叶初阳冲她瞪眼骂她吃空饷的懒虫她也看不到。

  她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间,做贼般蹑手蹑脚地往洗手间走,走到客厅却发现厨房里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站在冰箱前拿东西。她还没睡醒,看到厨房里的人穿着叶初阳的睡袍就把那人当成了叶初阳,咧出一个笑脸道:“表哥,你起这么早呀。”

  那人回头了,不是叶初阳,而是江瀛。江瀛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和一袋面包,微笑着说了声:“早。”

  天色还暗,客厅里没开灯,江瀛又是逆着窗户,所以面孔模糊。法西娅眼一瞪,没听出是江瀛的声音,但认出他笔直宽阔的双肩和厚实的胸膛绝对不是她白斩鸡似的表哥的身材,这人穿着她表哥的睡袍,衣襟大敞着,里面只有一条平角内裤,那健美的体魄绝对不属于叶初阳。

  法西娅浑身一激灵,以为她表哥出息了,终于往家里领了一个野男人,于是她连忙把眼睛挡住,小碎步往卫生间挪:“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江瀛把两片衣襟随意往中间一合,拿着一袋面包关上了冰箱。他往后退了两步,弯下腰,双肘支在厨台上,撕掉吐司一角往嘴里送,双眼蒙蒙地看着窗外阴蓝的天空。

  他是被饿醒的,醒来后随意从衣柜里拽出一件睡袍披在身上就出来觅食了,至于叶初阳……叶初阳还在房间里睡着,躺在地铺上。他对自己一睁眼就躺在叶初阳房间床上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昨天晚上叶初阳带他回来的时候他醒着,他听到了叶初阳给展星羽打电话说要送他回家,也听到了叶初阳对小光要说带他回家。路上他又睡着了,一觉到现在。

  冰了一宿的牛奶有点甜腥气,江瀛喝了两口冷牛奶就把瓶子放下了,找了只碗把牛奶倒进里面,等它被空气烘暖。他把剩下的面包一点点撕碎了扔进牛奶里,看着它们迅速胖大起来,撕完了面包牛奶就不剩多少了,所以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倒进碗里。

  把面包和牛奶掺和到一起是他很喜欢的吃法,但他从很多年以前就不这样吃了,因为吴妈说这样的吃法很不好看,很不庄重,她出来做工之前生活在旧衖堂里见过的那些脏兮兮的痴顽的孩子就这样吃,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有喂猫的时候才能这样弄。

  从那时他就不喜欢吴妈了,因为爷爷总是赞同吴妈的话,他执意把面包撕碎了泡进牛奶里,爷爷就轻哼一声,让吴妈代打他的手心。吴妈其实心疼他,拿着一寸多厚的木尺体罚他的时候会抽他的小臂,仅有那么几下抽他手心,还教他哭大声点,他哭得狠了,楼上书房的爷爷就心软了。但是他几乎从来不哭,所以每次都要挨很久的打。有一次他疼得厉害哭出声,爷爷也没有心疼,所以他更是不哭了。

  后来他长大了,有了自主的权力,谁也不能为他喝牛奶吃面包的方式不规范而体罚他,但是他再也没有把面包泡进牛奶里……今天这一次,倒是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

  江瀛低头看着牛奶里的碎面包,闻着冷牛奶腥甜的气味,发现自己仍然喜欢这样的吃法,只是想一想多年以前因为撕碎了一块面包就要被体罚的那一幕幕,已经恍如梦魇了。

  法西娅用了比往常快一倍的时间洗漱完毕,急慌慌地从洗手间出来,要仔细看看叶初阳领回家过夜的男人。刚才她没睡醒,日光又暗,没看清那人的脸,只注意到他身材非同凡响,他身上一道道沟一道道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宽阔厚实的胸膛就像皮质的垫子,躺上去肯定安全感和幸福感爆棚。

  法西娅出来一看,他不在厨房了,在餐厅坐着,拿着一只勺子在挖牛奶喝,法西娅不敢置信道:“江总?”

  江瀛没什么精神,含笑又说了声:“早。”

  法西娅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讷讷地问:“我,我表哥呢?”

  江瀛用勺子指了指叶初阳的卧室。

  法西娅立刻推开门冲进去,呼通一声把门关上了。

  江瀛坐在餐厅,微侧着头面无表情地听卧室的动静,卧室里响动很大,呼呼通通叽叽喳喳的,但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他听了一会儿就不听了。

  足足有十分钟过去了,叶初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眼镜不耐烦地说:“放放放,我放你的假,我今天也不去办公室了,你赶快走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客厅走,戴上眼镜匆匆朝江瀛瞥了一眼,然后进了洗手间。

  法西娅从叶初阳嘴里知道了大概,现在已经冷静多了,就对江瀛嘿嘿傻笑:“江总早呀。”

  江瀛从里到外都乏到了极点,也耐心和法西娅寒暄:“现在要出门?”

  法西娅:“我今天和边秘书约好了去拍照,今天是周末,我可以借用边秘书吧?”

  江瀛点头:“让他开公司的车。”

  法西娅:“耶!谢谢江总!”

  法西娅回房了,呼通一声关上门,客厅里只剩下江瀛一个人,江瀛脸上那点不明显的笑容也消失了。法西娅很高兴,为了即将和边小澄去拍照约会而高兴,但是江瀛理解不了,他理解不了所有人的快乐。

  洗手间里响了一会儿,叶初阳推门出来了,一张脸湿润白净,头发被他打湿了往后捋,露出水亮亮的额头。他手里捏着眼镜,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微微眯着眼睛朝江瀛看,看到江瀛也在看着他,江瀛似乎一直看着洗手间门口,只是他撞进了江瀛的视线里而已。

  法西娅背着包走出来:“表哥我走啦,今天别给我打电话。拜拜江总!”

  法西娅风风火火出了门,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初阳走到餐厅在江瀛对面坐下,离得近了,他看清了江瀛冷漠又平静的脸,和江瀛眼睛里深得没有底的寒凉的目光。

  叶初阳不喜欢也不习惯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所以他躲开了江瀛的注视,低着头擦拭镜片上的水雾,道:“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江瀛道:“没有。”

  叶初阳忍不住问:“江瀛,你现在很讨厌我吗?”

  江瀛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微微扬起眉,似乎有点意外,随即拉开一抹笑容,像是自嘲:“我看起来像是讨厌你的样子吗?”不等叶初阳回答,他又说,“我不讨厌你,如果我讨厌你,我就不会跟你回来。”

  叶初阳恍然懂了,江瀛露出这样一幅冷漠又厌烦的神气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整个世界。

  江瀛又说:“我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是吗?其实这才是我私下真实的样子。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我可以继续用我学会的规则和你相处。”

  叶初阳:“什么规则?”

  江瀛垂下眼,脸色寒凉:“一套融入社会和人群的规则,我十二岁那年学会的,因为我爷爷说我对待任何人就像一块僵木,一个死人。所以他聘了四五个礼仪教师给我授课,为我置定了一整套规则。一年时间里,我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相处。”他抬眼看着叶初阳,自嘲一笑,“他们还让我把一整本刑法都背下来了。对我说,我背的刑法就是我的行为准则,上面列举的每一条我都不能做。”

  叶初阳道:“所以你之前在我面前的样子都是假装出来的吗?”

  江瀛很疲倦地笑了笑:“星羽说我像个机器人,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类人模式,一种是非人模式。我面对你,面对法西娅,面对边小澄,都是类人模式,我知道在你们面前我应该做出怎样的行为说出怎样的话。所以我不是假装,我是在发挥我的功能。”

  叶初阳看着他的脸,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感到无比陌生:“可不可以告诉我,真实的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江瀛皱着眉,像是不理解他的问题,道:“我不讨厌什么,我对绝大多数事物都没感觉,也就谈不上讨厌。我喜欢安静,极度安静,我能一个没有声音没有光也没有人的地方待很久。但是这种安静很难找,所以周围的噪音我也能接受。”

  叶初阳不知不觉捏紧了眼镜腿:“但是你有女朋友。”

  江瀛笑了:“你说周青楚吗?我和每一任女朋友在一起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两个月,我和她两个月后就会分手。”

  叶初阳:“为什么?”

  江瀛:“因为两个月的时间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所了解,或者产生更深了解的好奇心。我不喜欢被人了解,也没人会想了解真实的我。”

  叶初阳:“你不喜欢她?”

  江瀛往后靠进椅背,对这个问题感到即抗拒又厌烦:“别问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情感缺失。如果喜欢有味道有形状,那我能告诉你我喜欢谁,但是喜欢是一种感情,我没有这种感情,就算有了,我也感觉不到。”

  叶初阳:“……对不起。”

  江瀛看着他,毫无内容地笑了笑,道:“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感觉?觉得我很怪异,我很讨厌,我很冷酷吗?”

  叶初阳皱起眉,道:“没有。”

  江瀛道:“你很快就有了,和我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你会窒息的。”

  叶初阳皱眉:“你总是用你的揣测来揣测我,我的确很讨厌你这样。”

  江瀛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拿起勺子吃牛奶碗里泡成烂絮状的面包。

  叶初阳看一看他碗里的一堆烂糊,也拿了只碗倒了一碗牛奶,把面包撕碎了泡在里面,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过分烂软。

  江瀛又盯着叶初阳的碗看了一会儿,道:“我应该谢谢你,你把我带回来,还给我床睡。”

  叶初阳刚才被他莫须有一通猜测,心里有点生气,就板着脸说:“不用谢,和你对我的投资相比不算什么。”

  江瀛默住一会儿,道:“说的也是。”

  叶初阳撑住额头,道:“你太气人了。”

  江瀛瞟他一眼,没说话,脸上却有了点笑容。

  吃完牛奶泡面包,叶初阳把两人的碗拿到厨房洗,江瀛径自回卧室了。叶初阳洗碗时心不在焉,总注意着卧室,洗完碗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就匆忙回到卧室,看到江瀛把他昨晚晾在卧室阳台上的西装拿回来扔在了床上,此刻正坐在床边打电话。

  叶初阳关上门,听得出和江瀛通电话的人是地下拳击俱乐部的老庄,老庄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只见江瀛很懒慢地把头一歪,听着手机说:“行,那你帮我安排,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等江瀛挂了电话,叶初阳就问:“你去哪?”

  江瀛道:“拳庄。”

  拳庄就是俱乐部的名字,随着老庄的名字来的。

  叶初阳莫名忧心,想阻拦他,但也只能说:“你不困了吗?再睡一会儿。”

  江瀛皱着眉朝叶初阳看过去,似乎对叶初阳的劝阻感到意外也感到厌烦,他直直地看了叶初阳片刻,然后朝叶初阳的衣柜走过去:“我的衬衣被你洗丢了一颗扣子,借件T恤给我穿。”

  叶初阳跟着他朝衣柜走去:“那我陪你去,给我点时间换衣服。”

  他话没说完,江瀛忽然转过身,狠狠地把他往后推了一把:“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初阳跌到床边,膝弯撞到床沿朝床上倒了下去,他立刻撑着床铺坐起来:“你凶什么?我去拳庄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瀛很恼火,眼睛里热腾腾的要冒出火光来,他握住叶初阳的双肩猛地把叶初阳按倒在床上,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觉得我的行为即疯狂又愚蠢,所以你想拦我。”

  叶初阳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拦你,我只想劝你。”

  江瀛怒道:“你凭什么劝我!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脑子里被塞了多少东西,你不知道我有多混乱我有多狂躁!我的脑袋快炸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很烦躁了,可你让我更烦躁!你昨天就不该去拳庄!”

  江瀛手劲儿很大也很用力,捏得叶初阳肩胛骨钻心的疼,叶初阳却在庆幸被他捏住的不是脖子,道:“好,我不拦你,也不劝你,让我和你一起去。”

  江瀛咬牙:“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在关心我吗?你只会让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出丑,你让我觉得我像一头野兽!”

  肩胛骨实在疼得厉害,叶初阳渐渐受不住了,他皱起眉,握住江瀛的胳膊,道:“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江瀛双眼泛红,脸色冰寒:“你一定要去?”

  叶初阳道:“就像我拦不住你一样,你也拦不住我。”

  江瀛把他松开了,却把双腿一跨压在他身上,拿起床头柜一根长长的绒线绳,绳子质地很软,有拇指那么粗,平常被叶初阳盘起来堆在台灯座周围做装饰用。江瀛伸开那条绳子把叶初阳的双手越过头顶往上一压叠在一起,然后用绳子缠住他双手手腕,把绳子另一端拴在铁艺床头一根花纹样式栏杆上。

  叶初阳懵了,江瀛动作太快,短短几秒钟过去,他的双手已经被江瀛栓在床头,他立即开始挣扎:“你干什么?给我解开!”

  江瀛直起腰,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我拦不住你吗?”

  叶初阳很恼火:“你这混蛋!你在禁锢我人身自由,犯法的你知道吗!”

  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叶初阳的眼镜不知丢到了哪里,柔软乌黑的头发蓬乱着摔在床铺上,露出他愠怒而俊秀的脸,漆黑的眼珠光彩熠熠。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宽松的棉麻衬衫,现在领口也散了,扣子几乎解到胸口,露出里面细腻紧致的雪色皮肤,里面埋着几根淡青色的血管……

  江瀛沉默地看着叶初阳,手指在叶初阳领口倒V处慢慢地划了一圈。

  叶初阳忽然不出声了,因为他发现江瀛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他感觉自己变成一块肉,被江瀛叼在嘴里。

  江瀛往前一倒,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捏住叶初阳的下巴,和他脸对着脸,近到鼻尖相触,道:“叶博士,我没有和男人接过吻,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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