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没有。”保安摇了摇头,给自己点烟。
抽了一口后想起身边还有两人,他意思意思拿出两根,见两人摇头立刻将烟放回去,接着道,“事情没结束,那天夜里之后,院里考虑到安全问题,和轮值夜班保安的心理问题,值班人员增加到了六个人。每次外出巡视,都是三个人一起。”
宋袭打断他:“你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中年男人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对,我也是值夜班的。不只是后来的巡逻,周哥失踪的那天夜里,我跟另一个人和他一起值班。”他蹙眉,“只是我当时大半夜吃毛豆吃坏了肚子,临时走了。否则周哥失踪的第一时间,我肯定去找他。”
庞郝颤巍巍道,“你不害怕?”
“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话虽如此,宋袭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和愧疚。
想来,在第一次出事后,他应该非常庆幸自己那天夜里没跟他口中的“周哥”一起巡逻。
宋袭昂了昂下巴:“大哥,你继续。”
藏在兜里的一团化出清晰的轮廓,宋袭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小小的人。他头疼的捏了捏鼻梁,紧跟着就感觉到掌心被人戳了两下。
人虽然小,力量却出奇的大。
宋袭竟然被戳得有点疼,蒋夙沿着他的手臂内侧爬上他的后颈,两只手抓着青年的头发攀上耳朵,挂在他的耳朵后气呼呼的说:“不准叫别人大哥。”
宋袭忙着听故事,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即便感觉耳朵上小小的重物消失了。
没来由的,他松了口气。
庞郝怪异的看他,“怎么了?”
宋袭:“没什么,就是这位大……老哥讲得太精彩了。”
庞郝:“……毛病。”
蒋夙抱着胳膊踩在宋袭背脊下方的裤腰上,思索着,老哥强调的是前面的“老”,而大哥强调的是后面的“哥”,两个相同的字在不同的使用过程中意义完全不同。
他固执的认为,宋袭可以当他的哥哥,但宋袭不能叫别人哥哥。
至于为什么,他还没想透。
只是脑海忽然滑过安佳宁和康杰相处的腻歪画面,哥哥长哥哥短的,有点羡慕。
中年保安的故事还在继续,接受完警方询问的其他人也过来了,围在一起听故事。
“第二个受害人出现在一个月后,一名清洁女工,她是大白天失踪的。那天天气不好,我们刚刚开完安全会议,结束后,她需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大家走后不久,有人回去拿东西,突然听见一声惨叫。等推门进去,你们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康杰配合追问:“看见了什么?”
“她的脸像被人泼了硫酸,烧烂了,像融化的蜡烛那样,整颗脑袋都化了!”
这就有点恐怖了,袁小暖往洪娜的方向靠了靠,悄悄牵着她的衣服。洪娜瞥了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梁平!”一名警察走过来,打破了气氛。
梁平就是那名中年保安,他暂停了故事,疾步走过去,十分配合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警察放人后,医院被拉上了封条,谁都不许进入。
闲杂人等也被告知尽快离开。
故事没听完,谁都不想走。宋袭问中年男人,“你不需要下班吗?下班后我们请你吃饭,你接着说。”
中年男人:“快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会有人来接班,再等二十分钟就行。”
如他所说,没多久,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开过来,是接班的同事。
同事是后来聘请的,对私立医院的旧事知之甚少,见中年男人和其他人很熟的样子,他也没多想,老老实实换换衣服接班。
讲故事的下个地点,定在就近的M市。庞郝作为有钱的老总,娱乐公司的副总兼股东,当然是全国遍地都有房。
他带大家去了自己在M市购置的大平层,指纹解锁后,一直守在里面的保姆惊讶的迎出来。
瞧见七个人堆在玄关,她吓了一跳,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先生,您来啦。”
脱离了恐怖世界,庞郝又捡起了自己的老板架子,沉默的点点头,吩咐道:“好好准备一下午餐,我要招待客人。对了,去藏酒室取一瓶酒出来提前醒好。”
“好的,先生。”保姆一步三回头,终于想起宋袭是谁,至于其他人,没有一个面孔是熟悉的,应该不是主顾公司的艺人。
或许,是合作伙伴?
从昨晚到今天上午,大家没有真正的好好的休息过哪怕一分钟。
宋袭拍拍两只眼皮正在打架的小江:“先去睡会儿吧,你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了。”要不是小江年轻身体好,照这么没命的开,一准出事。
小江打了个哈欠,庞郝忙说:“除了第一间房和第二间,其他都是客房,你随意进。”
没打算客气,小江掩着嘴,拖着无力的双腿进了客房,抱着枕头呼呼睡起来。
庞郝带宋袭他们去了书房,反锁后,开始继续鬼故事环节。
中年保安拘谨地坐在凳子上,被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紧张不已。他讪讪笑道,“能别都看着我好吗,我紧张。”
众人:“……”
为了气氛轻松点,庞郝让保姆下楼去买了水果和瓜子回来,全部放在果盘里,营造出一种轻松地茶话会的氛围。
中年保安脸上总算是没那么紧绷了,“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宋袭说:“清洁女工的脑袋融化了。”
“对,对对。”保安道,“返回去的人吓得边跑边喊,把许多还没走远的人都给叫回去了,许许多多的人当时都看见了那一幕。我,我也看见了。”
他脸上露出可怕的表情,“事后警察来调查的时候,特意调取了监控,奇怪的是,监控室内的每个监控都是好的,可轮到女工的被袭的画面时,却只有雪花。”
洪娜猛地转头看向宋袭:“磁场,是受磁场影响。”
宋袭神色严肃,磁场会产生微电流,可若是一个很大的磁场呢,产生的微电流也会增强,从而影响到正常运作的监控室设备。
思维一发散,他想起了这次进入恐怖世界之前,在飞机上看见的画面。
安静的空气呈现出扭曲的姿态,这很可能不单单只是因为空间切换,或许和两个空间的磁场也有关系?
太高深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想不透。
宋袭收回思绪,继续听保安说:“你们以为死了两个人,事情就结束了?没有,事情还没有结束呢,还有第三起。”
“女工事件结束后的两个月,浮动的医院渐渐平静。人心惶惶的情况好转后不久,医院举行过一次义诊,免费给60岁的老人做体检,想进一步打开知名度。”
“那天依旧是个阴天,大家忙碌了一天,结束后都感到很累,有人提议要不要叫外卖,留下来吃一顿后再下班回家。想了想,我们同意了,还点了点啤酒。各个科室的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挺和谐的,如果不是出了后面那件事的话……”
保安喝了口茶,似乎有点害怕,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嘴皮子颤抖。
大家耐心的给他做心理建设的时间,嗑瓜子的嗑瓜子,品茶的品茶。
“晚上八点左右……”中年保安的声音刚起,现场霎时间静谧,“聚餐结束,大家下班了。我跟同事也该值夜了。因为喝了点小酒,我和其中一个同事想去卫生间冲个头,洗把脸,清醒清醒,留下其余两人在监控室里守着。”
“卫生间在走廊的中间位置,正好挨着水房。住院部的水房出了事后,我们对水房都很忌讳,对设在水房隔壁的卫生间也多了几分害怕,所以虽然头上有灯,但一进卫生间,我们俩就故意大声的说话,还打开了强光手电。那啥……”保安一顿,怯懦的扫过所有人,“你们不会觉得我胆小吧。”
“不会,老哥你胆子很大了。”宋袭微笑脸,“麻烦请继续好吗。”
“好的。”保安,“我洗了把脸抬起头时,我同事已经进了隔间,他吃多了,正在蹲坑。我一个人站在外面瘆得慌,就大声跟他说话。起初的时候是有回应的,我们俩聊得还挺欢,后来聊着聊着,他突然没声了……”
中年保安当时心里咯噔一声。
他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同事的名字,攥着手电一步步靠近。
隔间的门被淡淡的光映得昏暗,而下方的白色地板也变得陈旧而发黄。他的双脚停在门前,手指哆嗦着叩了几下。
“唔。”
隔间里有反应。
保安多了几分勇气,他再次叩门,“张权,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拉着拉着怎么没反应了?”
张权没有应他,无声的回应让卫生间里氛围跌到了冰点。保安这下子是真的害怕了,他转身就走,眼看着就要出门,那扇紧闭着的隔间门缓缓往里打开。
他的脚迟疑的收回来,又一次转身。
只是不再是往外走,而是返回到了隔间前。
奇怪的味道从厕所里飘进他的鼻腔,他能清晰地辨别出排泄物的味道,但夹杂其中的另一种味道,让他又奇怪又害怕,一时之间想不起那究竟应该来自于什么。
保安的手碰到门上,从缝隙望进去。
同事张权的坐在马桶上,裤子半褪,两只脚踩在地上,可是他的双手却不是放在身前,而是落在自己脖子上的。
他吞咽了下口水,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是将隔间门推得更开。
在门彻底打开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张权脖子上的情况。在他的双手之下,有一条血痕。鲜血从他的高领打底衫里渗出来,将他胸口染成了暗红。
“张权……张权……”卫生间安静得可怕,保安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回音。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抖着声音,又开口喊了两声张权的名字。
这一次他确定了,居然真的有回音。
而且那回音,似乎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仿佛距离他头顶不远。
保安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抓着隔间的门框,慢慢抬头。
心脏在停了一拍后,剧烈跳动起来,快速敲击着胸腔。保安只觉得呼吸困难,双目因为过度惊吓而瞳孔紧缩。
他的正上方,扣得好好的吊顶板少了一块儿,留下一个漆黑的正方形的洞。
一个女人,垂着头发趴在洞口。
她的脸溃烂无比,一条条起伏凹陷的沟壑布满了整张脸,她的头发很长,垂落的部分缠绕在张权脖子上,勒进皮肤和肌理,割破了藏在其中的动脉。
保安呼吸困难,眼前漆黑一片。
很没出息,又很合常理的,他当场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与第一次发生事故的情况一样,在发现两人久久没有回去后,剩下的几个保安给他们俩打了个很多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保安们也怕出事,怕撞见什么可怕的杀人现场,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所以直到第二天清早,他们才手忙脚乱的到处找人。
卫生间里的景象太可怕,几个大男人吓得放声大叫,生生把睡在地上的人吵醒了。
报警后不久,警察抵达现场,按照流程进行了问话和尸体处理。
……
“医院接连出了三起事故,再厚的纸也包不住火了。”中年保安从回忆中走出来,低沉道,“离职的离职,退股的退股,就那么闲置了下来。”
洪娜:“第二个私立医院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出了事,这块烫手的山芋应该不会有人来接才对。”
“时间久了,周围的人把事情淡忘了。再加上因为出事,死了人,这几医院被挂上‘凶宅’的标签,售卖价格很低。大约过了五年,有人重新入主,为了去去晦气,还特意请了法师来做法。”
“你为什么没走?”宋袭问,正常人早就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