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石头和研磨装置。”宋袭看着自己指腹上的蓝色粉末,“他在屋子里研磨矿物颜料。”
张秋林瞠目结舌,指了指向导爷爷的房间,又指了指那堵墙,“他……颜料水里的颜料是他提供的?!”
“或许。”宋袭抓住他颤抖的手臂,“走吧,先回去。”
房间里,蒋夙还乖乖坐在床边等他。
宋袭把两人打理干净,随后撑着下巴,站在门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具。
没多久,他就败下阵来,强迫自己忽略那股被人森冷盯着的感觉,钻进被窝死死搂着蒋夙说:“睡觉吧。”
小孩子的体温偏高,热气烘烤的被窝起到了催眠的效果,不过三五分钟,宋袭竟然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蒋夙突然凑到他耳边问:“宋袭,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宋袭挠了挠痒酥酥的耳朵,含糊嗯了一声。
蒋夙笑了,替青年掖了掖被子,带着几分心满意足道:“那你睡吧。”
宋袭再次陷入深眠,直到第二天清早,被一声尖叫惊醒。
他捂着狂跳的心坐起来,看见蒋夙还睡着,便悄摸下床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的人都被尖叫吵醒,大部分正站在房门口讨论究竟是怎么回事。疑惑间,宋袭看见隔壁的房门被人一把拉开,李钟和蓝康一起冲出来,神色慌张。
吴川出事儿了。
念头刚冒出来,宋袭就听见李钟说:“吴川失踪了!”
蓝康补充道:“他的面具也不见了。”
“死人了!又有人死了!”这时候,一个女孩儿跌跌撞撞从小花园拐过来。
看见所有人都出来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脚下跑得更快,嘴里不停的嚷着:“死的人是吴川!就在小院门口!”
吴川的死状诡异,纸面具牢牢扣住他的脸,本该是一片白的面具上,多出一张用颜料画出的极具惊恐的脸。
但他并不是被面具捂死的,而是因为颈部大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而亡。
他上身伏在地上,双膝跪地,两手一只往前伸,一只撑在肋骨位置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爬行姿势,任谁都能看出,临死前,他正在拼命的逃。而从他的死亡点往小院方向去,一路全是从他脖子里喷涌出的血。
小院门口堵满了人,宋袭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状况,就听见一名新人姑娘哭哭啼啼的道:“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临死前到底遇见了什么,是,是真的有东西在追他吗?”
“又是被割开大动脉的,跟胖子的一模一样。”
宋袭忽然想到什么,“不一样。”
那人回头看他,“怎么就不一样了,不都是抹脖子吗。”
“你们还记得林哥死时,用来放他脑袋的塑料桶吗?”宋袭道,“除了洒在卫生间地面上的血,其余血都留在了桶里,并且大部分被带走了。”
他拨开人群,站在台阶上看向下面的尸体:“吴川与林哥相反,他的血全都洒在地上。”
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
宋袭道:“而且林哥死的时候,并没有戴面具。”
“你是想说,杀他们的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人?”张秋林踮起脚看了眼地面的血,拍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宋袭:“就猜的。”
众人:“……”
李忠清了清嗓子说:“宋袭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我想纠正一下,杀他们的也有可能不是人。”
话一出,新人姑娘哭得更厉害了,“这里太可怕了,我们要怎么办,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
陪在她身旁的另一名新人没哭,但脸色很差,自从看了吴川的死状后,她就一直捂着嘴巴,一副想吐又呕吐不出来的样子。
“能不能闭嘴!”红色连衣裙大喊一声,烦躁的瞪着新人,“除了哭你还会什么!你是不是忘了胖子是怎么死的了?!”
新人姑娘急忙用两手捂住嘴,眼里满是惶恐,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强制闭嘴”的人。
“来的时候我们一共十三个人,现在还剩十一个。”有人掰着手指头在计算。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五天。”旁边的人崩溃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等等。”红色连衣裙忽然正色道,“李钟,昨晚不是你跟他一个房间吗,他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对方质问的语气令人不太舒服,李钟冷脸道,“你是在怀疑我故意隐瞒吗?”
“这可你是自己说的。”红色连衣裙抱着胳膊,挑眉道,“那些血都快凝固在地上了,说明他很可能是凌晨的时候就从房间里跑出来了,你不觉得你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说了,我不知道!”李钟有些愤怒。
“我也没听到吴川的动静。”蓝康跟李钟站到一块儿,表明了两人的立场。
“两个人居然没能守住一个,说出去谁信。”队伍里有人阴阳怪气,很能拱火。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爱信不信!”李钟说完,拉上蓝康去了角落。
大家七嘴八舌,时不时朝李钟的方向投去一瞥,一个没听见吴川的动静就算了,怎么两个都没听见。木门推拉的时候,总会有老旧的嘎吱声,难道房间里的两个人耳朵都聋了吗?
摆明了是他们俩故意把人放出去的!
“其实……”有个微弱的声音想起,众人往后看,人群最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举起手来,“我看见了。”
红色连衣裙强势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厉声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吴川从房间里出去……他……他……”
“他什么他,你快说啊!”
“他的双脚是踮起来的,就像是被人从背后拎了起来,我当时睡不着,想去厨房找水喝,刚开门就看见了!”女孩说话颠三倒四,随着回忆加深,她开始恐惧,“他是侧身从房门里挤出去的,然后锁上门,一步一步地往大门口走……”
“你为什么没叫住他!”红色连衣裙逼问。
“我不敢!”女孩快哭了,死死拽着裙摆,“而且也来不及了,他走得好快,我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好黑好黑,不知为什么灯笼都灭了。”
“那他就是你害死的!”红色连衣裙松开手的同时,推搡了女孩一把。
“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想害死他!”女孩无助的摇头,仓惶地看向周围,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帮帮她,相信她。
“够了!”李钟出来把女孩儿拉到一旁,目光冷冷的扫过,“换做是你们,大半夜的你们敢开口叫住明显不大对劲的吴川吗?”
“为什么不敢?”有人大声反驳。
“那你不怕也被拎走吗?”宋袭表情坦诚真挚,仿佛真的是诚心发问,而非讽刺质疑。
那人目光躲闪,嘴唇动了动,把脸别向了另一边。他眉头一皱,看见有人从街道另一头走了过来。
“啧啧,又死了一个。”
一位镇民走过来瞅了眼,转身走了。再回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人。
他们三人合力一起将尸体抬起来,扔进了河里,随后又从带来的布兜里找出毛巾和刷子,将青石板上的血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抬头看了眼新来的“游客”,其中一人笑着说:“时候不早了,先去吃早饭吧,饭后我们为大家准备了小糕点。”
“我们不想吃了。”大家齐声说。
镇民仿佛没听见,卖力的介绍道:“馅料都是有机天然的,很健康,在外面绝对吃不到。”他点了点人数,蹙眉道,“十一个人的话,有一个人得拿两个才行。”
镇民说完就走了,向导招呼大家去吃了早饭,随后便独自一人站在院门口。
大约过了十分钟,院子外再次围满了镇民。
制作糕点的老头拎着篮子殷勤的走上前:“这是今天的糕点。”
那盒子里装着的不是美味佳肴,而是催命的毒药,李钟不敢上前接手,其余人更加不敢。
最后,老人与向导对视一眼,由他将里面的糕点分发到大家手里。
“这是你的,这是你的,这是你的……”
糕点沉甸甸的就落在掌心,还是热的,大家的心却凉了半截,托着糕点的手止不住的哆嗦。
用餐的时候,宋袭已经告诉了大家,昨晚又有人往白家画馆的墙壁上泼了颜料水。
这一次,是黄绿色。
因此,之前每一个拿到糕点的人都十分庆幸,他们手里的糕点点缀的是别的颜色。
“这个是你的。”老头把一个点缀着红色的糕点放到宋袭手里,不等对方有下一步动作,安静的蒋夙开口道,“老爷爷,我的呢?”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小孩儿,觉得他要么是疯了,要么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们求之不得被忽略,他倒好,主动问人要!
老头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放到蒋夙手里:“你的。”
蒋夙拿到的是紫红色的糕点,宋袭心里松了口气。
一个一个发下去,都没有黄绿色。
众人不禁窃喜,会不会宋袭的猜测是错的,糕点的颜色和隔壁泼墙的颜料水颜色一致只是巧合,这些东西跟死亡一点关系也没有。
然而,下一秒,老头从篮子里拿出了最后一个。
那抹亮眼的黄绿色如同一把插在糕点上带血的刀子,吓得众人连连后退,偏偏向导一家四口堵在后面,禁止他们逃跑。
老头拿着糕点,寻思着该把这多出来的一个给谁。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就怕他看上自己。
老头的眼睛忽的一亮,他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了络腮胡的手。
络腮胡想要挣开,却发现老头的力量比他还大,五指如同铁环一般牢牢将他扣住,随后把那枚糕点放到了他的手里。
“我不要!”络腮胡一下子将糕点扔出老远,转身跑回房间,将门反锁。
同住的室友怎么敲门,他也不开,那两人正好坐在外面的台阶上。
向导走了过来,将那枚砸碎了的糕点用纸包裹着,放到了两人面前:“麻烦转交给他。”
两人:“……”
“是进不去吗?”向导似乎不打算从两人身上得到回答,自顾自的摸出钥匙,拧开门后站在一旁,盯着两人走进去。
“向导让我转交给你的。”室友把糕点放到络腮胡的床上,手缩得飞快。
“我说了我不要!该死的不是我,下一个肯定不会是我!”络腮胡恐惧的吼叫了几句,似乎想起什么,两眼迸射出金光。
他攥起那枚糕点,快速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