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他坐在窗帘旁,清晨的阳光照进,拉长一道小小的影子。第一反应是又有诡异物作祟,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不是什么恶意的变化。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陆言礼有点惊讶,因为他独居很久,几乎不与人来往,有他联系方式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也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找准位置,抓着窗帘绑带一晃跃至桌面,穿过桌面上的纸张铅笔等来到另一端往下跳,总算到了手机旁。
打电话的人很耐心,一直没有挂断。但陆言礼再次犯难——指纹解锁无发使用了。
他只好使用密码,在屏幕上跳动,解开锁后,伸出手臂一划,电话总算接通。直到接通的瞬间,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他确定自己没听过,也和那人不认识,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咳,在听吗?那什么,不好意思啊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呜呜呜……”
“什么?”陆言礼问,他忽然有个不妙的猜想,“我变小是因为你?”
电话那头的女声更愧疚了:“我发誓,明天肯定恢复正常,今天你就忍一忍啊啊啊抱歉了崽。”
还没等他问清楚,电话已经挂断了,他似乎还听到了对面啊啊啊乱叫的女声,可以想象到一个年轻女孩抓狂的模样。
所以……真是她干的?
她怎么做到的?
陆言礼再次看了看自己缩小数倍的手脚,皱眉。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想要再打过去,通话记录里却什么也没有。
一条短信蹦出来,陆言礼有点艰难地点开,离远了阅读,短信内容来自刚才那个神秘的女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明天一定恢复正常,今天回不来,抱歉了崽,你忍忍。]
在他阅读完后,短信瞬间消失,黑屏照出陆言礼缩小版的脸。
陆言礼无视了那个奇怪女人的称呼,他有种直觉,自己明天确实能恢复正常,便不多管。
只是今天……该做什么?
来到新世界后,不再需要为生命担忧,他迅速适应了新的生活,并成为了一名画家。就在昨天,他还在画,今天正要开始上色。
现在这幅样子,画笔都不方便拿。
这么想着,陆言礼还是决定去画室看一看。
为了防止那个神秘女人再打来电话自己没接到,手机也得带过去。
他先用力把手机从床头柜往床上一推,手机在枕头上翻滚两圈,弹跳在床面,紧接着,他也跳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从客厅处传来。
有人在撬门!
一瞬间。警铃大作,他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推,沿着床沿滑落,跳到地面就想往外跑。
但他的房间门锁了,出不去。
陆言礼抬头看着以往到自己腰间但现在怎么也爬不上的门把手,再一听越来越近轻轻脚步声,连忙往衣柜里钻,爬进了一件外套的口袋里,警惕地往外看。
不幸中的万幸,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只是一个小偷,小偷悄悄推门进来,发现床上被子还隆起一个人形的窝,屋主却不见了,握刀的手还有些茫然。
敢上门盗窃,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他知道这一户只有一个人住,那个男人看着就病殃殃的,很好对付,便没带刀,趁一大早常人还在睡觉的点上门,进门后先去厨房拿了菜刀,再去卧室。
结果……人呢?
明明没看见他出门啊。
床下、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没看见人影,枕头底下还有对方的手机,小偷顺手塞口袋里,翻箱倒柜准备找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翻找的时候,陆言礼已经从衣柜里溜了出来,跑向画室。
他没打算报警,警察来了以后自己这副模样不好解释,因此,他只打算把小偷留在这儿,等自己复原后再解决。
陆言礼在画室中,养了条蛇。
带毒,不过毒性不强。
他对宠物没多少感情,那条蛇却似乎很喜欢他,下雨天跟着他游到公寓楼下,干脆捡回家养着。
陆言礼左看右看,先从画室角落里找到一颗升华到只剩小半的樟脑丸,蹭了满身味道,确定蛇不会想吃自己后,才沿着凳子腿爬上画架顶。
助跑一小段距离,起跳——他成功跳到了书桌上,翻过数十只画笔,来到宠物架边缘。
透明亚克力箱子中,一条约三指粗的蛇盘旋沉睡。原本能自如缠在手臂上的小蛇,现如今对他而言无疑是庞然大物。
它睡着还好,陆言礼跳到顶上的通风板,用力扒开锁,再沿着边缘努力把通风板撑起,向后一推。
咔哒一声,通风板被推开,蛇同样惊醒,睁开圆形小眼睛。
陆言礼也顾不上那么多,跳回桌面,抱紧桌子腿就往下滑,顺手撕下一点餐巾纸捂住口鼻,跑回樟脑丸身边。
他再熟悉这条蛇的本性不过,一打开笼子,就会自动往卧室爬。
果然……
蛇警惕地探出头,见没人赶它回箱,放肆了一点,一圈圈缠绕的身体慢慢探出大半,到最后,整条长长的躯体都爬了出来,顺着桌腿往下爬。
尾巴欢快摆动,它果然往房间去了。
陆言礼并不觉得保险,那家伙拿着菜刀,看上去很谨慎,他必须再做些准备。待蛇爬出画室后,陆言礼几次跳跃,重新来到桌面,搬起一根画笔,利用和桌子边缘的夹角撬开抽屉,又跳了进去。
他在里面放了几针麻醉剂,还有一个小孩玩具枪。
这两样不起眼的东西组合起来,才是杀器。
陆言礼取出两根对现在的自己有些过大的针,扛在肩上往外爬,无比艰难地爬上桌后,饶是以他的体力,也有些累。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看来被咬了。
反正以那条蛇的毒性他死不了,陆言礼压根没管,扛着两根针继续往上爬,一直来到了最高处,而后又下去一趟,把轻巧的玩具枪也带了上来。
他坐在高高的画柜顶上,将针安装进去,静静等待。
说起来,他很久没遇到这种不要命的家伙了,对方应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
仓惶的脚步声逼近,那条蛇拼命往房间逃,把小偷也引了过来。
房门砰一声打开,下一秒,极轻微的枪响,银光一闪,扎进那人肩膀。
昏迷前,小偷似乎看见最高处的柜子顶端,坐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玩偶。
以防万一,陆言礼又发射了一枪,只不过这枪对准了那条兴奋地嘶嘶叫的蛇,直到一大一小两个生物都彻底没了动静,他才放心。
他原路返回,回到房间,房门大开着,翻乱了些,陆言礼推倒一张凳子,压倒的作用力砸在门上,房门关闭,把两个威胁都锁在房门外。
一切完成,陆言礼才重新钻进衣柜。
等第二天吧。
他有些心累。
(二)陆哥本体
最初的最初,它们不过是盘踞在实验室仓库里的一团又一团不知名物品。
生命是科学与神学皆公认的无法踏足的禁区。制造新的生命似乎很简单,只需要精子与卵子的结合,再加上子宫培育一段时间,就可以见证一个新的小生命的诞生。
可脱离了母体,新生命的诞生是如此困难。
科学家们能做出类似生物的肉体,能制造出皮肉下的血管、筋脉与脏器,但无论再怎么精细,还是无法让它们拥有灵魂。
直到那一天……
那个小婴儿活了过来。
它睁开了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隔着玻璃看向其他人,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智慧。
“不可思议……真的,成功了?”
不知为什么,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并没有多年研究终于出成果和踏足新领域的兴奋,反而心中空落落的,沉不到底。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一个……怪物。
那个怪物在笑,清脆的属于小婴儿的笑声回荡在实验室内。
领头组长一咬牙,联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决定杀死这个不明生物。
但他们失败了。
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都无法杀死这个诡异的生命,哪怕使用炸药轰炸,剧烈爆炸声响过,那个孩子仍旧坐在废墟里,睁着黑色的眼睛看他们,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白净、乖巧。
是的,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不过三天,它已经长到了普通孩童约两岁的形态,会说话,会走路,哪怕把它关在最严密的密室里,它也能穿破墙壁,走到你面前,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你。
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小男孩推开门探头,“我找不到你们了。”
“不是说过了吗?没有经过允许,不能随便进来。”正在讨论如何消灭它的研究人员们立刻闭嘴,距离它最近的女研究员心里打鼓,还是蹲下去,轻声问它,“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张开双手做出要拥抱的姿势,:“你们陪着我。”
纵使知道它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孩童,或许会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可看着它似乎有点可怜的眼神,女研究员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伸手摸摸小男孩发顶:“等我们忙完了,再来陪你,好吗?”
小男孩看了她很久,张开手臂抱住她的腰,贴在女研究员肚皮表面听了听:“好。”
它听到了女研究员肚子里的另一个声音。
待小男孩走后,安儒才劝她:“你这样太冒险了。”
他和女研究员陆雪柔是夫妻关系,新婚不久。
“我想,它似乎没有恶意,而且,它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被我们制造出来的,明白吗?至少在目前为止,它没有错。”陆雪柔道。
“不管它有没有恶意或者有没有错,我们都不能放任。”
“它已经产生了神智,智商非常高,我们必须隐瞒住毁灭计划,否则……”
否则被它知道了,说不定会引发什么灾难。
组长的眼睛在组员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陆雪柔身上。
陆雪柔对那个东西的关爱,不是伪装出的。
回住处途中,安儒深深叹口气。
陆雪柔牵着小男孩走在前方,互相说着什么话,两人看上去倒真像一对母子。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担忧。
后来,他们就不再担忧了。
因为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他们真的以为这个少年是安儒和陆雪柔的孩子。什么诡异怪物,什么制造生命,没有人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