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绸带一点点收紧,丁从露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口,试图多攫取一些氧气,肺部如火灼烧,再也没法说出话来。她的双手无意识挥舞着,指甲抓在沈娜手背上,挠出几条血丝。
安星宇和贺楼立刻上去抓住了丁从露的双手,不让她伤害同伴。
视线开始模糊,丁从露朦朦胧胧地看见沈娜脸上愉悦的笑容。
“你们……”快点记起来啊……
沈娜力气很大,丁从露毫无反抗之力,过了许久,她不再挣扎,地上乱蹬的腿渐渐没了动静,两手无力垂下。
沈娜抬起她的脸,对方双目圆睁,舌头伸出长长一截,面部因缺氧而充血发红,已经死了。
“好哦!新娘子上路了!”村民欢呼。
沈娜他们也很高兴,露出笑容。紧接着,几个女人扶起丁从露,要去给她换嫁衣。
看着贺楼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的笑,陆言礼问:“你喜欢吕秀秀吗?”
贺楼愣了愣:“什么?”
陆言礼:“我给你说的新娘就是她。”他注视着丁从露被带走的场景,轻声说:“到时候,你可也要像现在一样高兴啊……”
第27章
贺楼隐约察觉了一些不对劲,但陆言礼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怎么看都像是为他好的样子,因此他把这句话当成了祝福,笑着点头说好。
村民们吆喝着去准备婚礼,沈娜打算跟去帮忙装扮新娘子,剩下几人也各自分开。
陆言礼走在最后,步伐悠闲,实则脑海里飞速运转。
红河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和那条河有关吗?村里为什么会执着于冥婚?冥婚最后阶段是将新郎新娘都放逐到红河上,听起来……怎么都很像祭祀。要想在红河村活过一个月,他该怎么做?
他可不会相信遵守村规就能活下去的鬼话,乍一听不难,但村规最后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已经变了,让所有外来者必须执行冥婚,这一条一旦生效,他必死无疑。他现在可以让其他人顶上,但他必须在轮到自己之前找到解决方法。
否则,就算他离开了这个村子,诅咒也会伴随着他。
还有,村里的人皮灯笼、奇怪的红色蘑菇又是什么?
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记忆紊乱是否和吃了那个蘑菇有关,又或者,大家全都陷入了某种幻境?
在长期和灵异事件打交道的过程中,陆言礼对鬼魂的难缠有了一定了解。它们基于唯心存在,且根本无法靠人类意志力抵抗,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套根本没有用。任何物质都无法消灭它们,它们还能够随意篡改人的记忆、人的感官,在近乎无所不能的鬼魂面前,人类显得那样渺小,想要逃脱基本没有可能。
而这些外来者,是他唯一的机会。
只要这些外来者进入,整个疯狂的世界会迅速恢复为异变前的模样,那些早就变成了诡异存在的“东西”也会变成正常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让他看见了消灭诡异的希望!
最早期,他碰上任务者时,虽觉得他们有些格格不入,但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直到后来,他自学了一些催眠技巧,弄来一些违禁药品,这才从那些人嘴里稍微了解了一些信息。然而一旦说到关键处,他们就会当场暴毙,饶是如此,也足够陆言礼拼凑出另一个世界的这些人们的信息。
他们的“任务”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在背后操纵着人类和鬼魂的行动?那些规则又是谁制定的?为什么……连鬼都要遵守?
而他本身的特殊之处又是什么?为什么他能够保持清醒?为什么他能够经常碰到这些所谓的任务执行者?
陆言礼从小生活到大都很聪明,他甚至能够清楚地回忆自己上幼儿园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世界还是正常的,鬼怪只存在于各种文娱作品中。从小回忆到现在,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让自己在面对鬼魂时受到的影响要小一些。但不管怎样,这对他相当有利,同样身处混乱处境,他清醒的要比其他人早很多。
陆言礼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上门,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调出监控。
鬼魂有篡改记忆的能力,也能够篡改各种监控画面,但鉴于他身上经过无数次生与死较量检验出的鬼怪对他负面影响能削弱一些的体质来看,这两者一般不会同时发生。
手机上显出九宫格监控画面,陆言礼调出了丁从露房间里的画面,提取出相应时间的视频,快进看起来。
到昨天为止,丁从露还没有表现出异常,直到晚上,本已睡着的丁从露的表情才突然变了,她躺在床上,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哆嗦着不敢动弹。
所以……契机是什么?
陆言礼调回去,看了眼时间,丁从露突然睁开眼睛的时间正好是午夜零点。他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想,继续向下看。
就在他按下暂停键的时候,一只惨白毫无血色的手,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并覆盖住了整个画面!
陆言礼立刻将手机丢出窗外,并迅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不管怎样,等到下一次……下一次婚礼,他就可以验证了。
陈正豪和丁从露的婚期很快就到了,和上回村长他们的一样,吴伯同样做了两个人皮灯笼送来。
所有的村民都提着白色纸灯笼前往村中央广场,长长的队伍行走在路上,灯笼亮起的微光,竟丝毫不能让夜晚明亮几分。
陆言礼提着灯笼,走在队伍后面。
他在仔细观察这个村庄的村民们,并在脑海里和之前村长儿子办喜宴那天做对比。
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的穿着、偶尔传来的几句交谈、就连他们列队的顺序也一模一样,只不过结婚的两位主角变了,变成了陈正豪与丁从露。
接下来的流程,也和那一天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当村长发表完讲话,大家坐下来后,那些执行者们主动夹起了桌上的菜肴,就要往嘴里送。
“等一下!”陆言礼心中有一个猜想,他制止了其他人的举止,而后挨个夹给他们其他的菜品。在他的劝说下,这些人并没有怀疑。
贺楼吃下了一片名为夫妻肺片的菜。
安星宇吃下了猴脑。
沈娜吃了一盘做成人手掌的煎肉。
赵川吃下了一只活老鼠。
……
至于他自己,重新吃下了一颗蘑菇。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陆言礼似无所觉,露出微笑。其他几人脸上同样带笑,他们和村民们已经快没什么两样了,白惨惨灯光映在他们脸上,变成一个个相似的笑脸。
“一拜天地——”
花轿中扶出戴着大红盖头的嫁衣新娘,棺材里架起一具穿着新郎服的骨架,金童玉女捧着黑白相框,唢呐震天响,灯笼飘摇。
两具尸骨拜了下去。
陆言礼眼前蓦地一黑。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赵川的脸。
“快点醒醒!楼哥都要成亲了,我们现在过去帮忙。”
陆言礼脑海里的记忆还是混乱的,但长期以来培养的习惯使他下意识点点头,默不作声跟在赵川身后。
对了……他们现在是要给贺楼帮忙。
他的结婚对象是吕秀秀。
陆言礼跟在赵川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很难说哪里不对。他将异常记在心底,不断琢磨,然而直觉让他没有问出口,面上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贺楼的住处外。
他们在红河村已经住了好几年了,因为一直遵守红河村的规矩,所以红河村的村民也很快地接纳了他们,大家相处地非常愉快。
前些天,吕秀秀不小心死了,因为他们外来者彼此感情都很好,所以贺楼难过了几天后,决定要和吕秀秀结为夫妻。村长还有村民们都为他们感到高兴,整个村子都忙碌起来了,准备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刚到贺楼的住处,两人却发现情况不对,一向成熟稳重以老大哥形象带领他们的贺楼,此刻却和疯了一样,拼命和安星宇解释着什么,一旁是面露无奈与憎恶的沈娜。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赵川立刻上前去,他对贺楼格外敬佩,怎么对方突然就……
而陆言礼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反而后退一步,守在门口不叫人发现。
见赵川了,沈娜才一脸不耐烦地说:“你总算来了,现在可好,贺楼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悔婚。”她脸上是深深的憎恶。
作为红河村的一员,她最痛恨的就是像这样,明明定好了婚事,却要悔婚的人。
赵川也震惊了。
怎么会有人想悔婚?这放在红河村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大事。
“我不是要悔婚,我是希望你们清醒过来,快点记起来!”贺楼知道在村里不能违反规矩,因此他立刻否认了刚才的行为。
他此刻已经完完全全清醒过来,面对这个诡异到完全超乎他的想象的村庄和当下的死局,贺楼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不能否认,否则,他就会被按照村规处死。
而承认婚约,他又一定会为了配冥婚而被处死。
无论怎样,都是死路,而这些队友此刻还处在被迷惑的境地,丝毫没有回想起来。
但就算他们醒了,也毫无作用。他们必须要住满一个月才能离开。
现在,不过一个星期而已。
现在……怎么办?
当初丁从露逃走,很快就被村民抓住,换成自己,他能去哪里躲过这剩下的三个星期?
“楼哥,你,你怎么了?你叫我们记起什么来?”赵川连忙又问安星宇,“楼哥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安星宇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醒来以后,就突然不对劲了。”
“我没有不对劲,不对劲的是你们。安星宇、沈娜,你们还记得吗?我们是来做任务的,当初来的时候一共有十三个人,我们要在红河村住满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们才能离开。吕秀秀也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沈娜此时一脸憎恶:“够了,你不要再提秀秀的名字,你想悔婚,怎么还有脸提她?”
安星宇也是一脸茫然:“楼哥,你在乱说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在红河村住了五六年了吗?”
赵川接着说:“就是,楼哥你忘了吗?你很久以前就想结阴亲了,但是村子里一直没有死掉的单身女人,这一回要不是吕秀秀不小心把自己困在棺材里闷死了,你哪里来的机会?”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贺楼根本没有说话的份,无论他怎么说过去的事情,这群人都当他在说胡话。
怎么办?
贺楼没有像丁从露一样疯狂地喊叫,他知道这无济于事,但如果一口答应下,说不定过一会儿村民们就要把他勒死。
对了,为什么冥婚会轮到自己?
贺楼突然回想起那一天,陆言礼叫住自己说的话。
他把……他把吕秀秀配给了自己,而那时候的自己丝毫没反应过来,还高兴地去村长面前报备了。
生死关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悔恨或是产生什么别的情绪,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对了,当时丁从露不也是这样吗?她突然清醒哭闹着说要悔婚,是因为她那个时候已经记起来了吧?
丁从露突然恢复记忆,还有自己的记忆恢复,都发生在婚礼前一天,这绝对不是巧合。
难道说……婚礼前一天,就会恢复记忆吗?
贺楼察觉到了这次任务的险恶用意。
让他们必须遵守村规,也就意味着他们日渐同化成了红河村的一份子,而红河村的一份子又势必要进行冥婚,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待在村子里,就一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