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有时间。
想也知道,霍染因所谓的有时间,无非是案子彻底结束的那两天。其余的空隙,哪怕霍染因肯给,他也实在做不出这种非人的事情。
嗯——
纪询突然找到了奇怪的破案动力。
*
“解释一下段鸿文转账给你的一万块钱。”
诸焕坐在审讯室里,他听见这句话说实在的有一点懵,段鸿文谁啊?随后,那异常搞笑的一万块钱让他想起了所有。
呃……这要怎么说。
为什么警察要问这件事?
诸焕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理论和实践是有差距的,他专为此刻啃过的大部头刑法条例全成了麻花,扭来扭去,扭成了个卡蹦脆的模样,一条有用的都背不出来了。
糟了,怎么才能避免罪上加罪?诸焕恨自己功利心太重,背条例只挑有用的看,还是去图书馆看的免费书。
“阿sir,这……这和小曼的死有什么关系啊,就一点外快啊?你总不能……不能不让我赚钱吧。”诸焕绞尽脑汁。
小曼就是死去的KTV女尸的名字。
“问你问题就老老实实回答,不要东拉西扯。什么样的外快,他为什么要给你钱,你们怎么认识。”
诸焕咽了唾沫,小心翼翼回答:“我就是……比较能说会道,能够指点迷津,他、他好像家庭关系不睦,我安慰开解了那位老板,老板心情好,对,心情好打赏了我。”
“指点迷津?”预审冷冷道,“你怎么不说自己一卦千金铁口直断。”
“这毕竟是封建迷信。”诸焕讪讪地笑,“但话说回来,不是有句话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封建迷信的另一个角度,不也是科学还不能解释的东西吗……”
预审拍了下桌子。
这重重一声响,响在诸焕心里,响得诸焕心肝脾肺肾都抖了抖。
他暗暗瘪嘴。
什么呀,明明是真话,那傻逼找我杀老婆可不就是家庭不睦让我指点迷津。不信?那只能说谎话喽。
“是这样子的,”他换了张诚恳的脸,他圆圆的脸做出诚恳表情的时候,总能引来大姑娘小媳妇的信任,“我私下在搞医院黄牛勾当,这个人说自己从一个叫卓医生的人那听到了风,想过来探底。阿sir,黄牛不犯法吧?”
诸焕面前的几个警官互相交换了眼神,又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摁着耳机,听外头的指示。
“数额大构成非法经营罪。”
“哦……”刑法果然看的太功利了,诸焕心想。谁想到黄牛也是犯法的?
“认不认识这个人。”
一张照片推到诸焕面前,照片上是一个身材枯瘦脸色泛黄的女人,诸焕不认识。
“她是段鸿文的妻子,正好看见你和莫耐互相交流,一路同行的样子,于是就向我们警局举报了你们。”
“这不可能!”诸焕失声喊道。
一股被愚弄的怒气瞬息蹿上他的心头,兜兜转转感情警察等在这儿呢!他绝对没光明正大和莫耐走在一起过,但这他妈到底是警察的谈判技巧还是那个女人说谎骗了警察?
还有段鸿文——段鸿文不会也在警察局吧?警察钓鱼执法?他又会说什么谎话?难不成夫妻两个仙人跳他?不对不对,可恶,事态变得复杂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诸焕想要静下来好好梳理梳理现在的情况。
然而警察怎么可能给他思索谎言的时间,冷冰冰的询问声像是凝结成型的冰块,一个字就是一块冰,劈头盖脸朝他砸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诸焕几乎看见对面两位警察越来越怀疑的眼神。
可恶,再这样下去,哪怕后面说真话也没有人会信——可恶可恶,就他妈不该手欠收那一万块钱!
他来回想着,蓦地说:“阿sir,这女的一定撒谎!我说实话,我都招了,是这个叫段鸿文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找上门来买凶杀人,要杀的就是他老婆,这女人,魏真珠。我看他是个傻子就录了音骗了他一万块钱。真的,这个录音我还存在云盘里,别的我真的什么事都没干过啊,这个魏真珠一定蓄意报复,说假话栽赃陷害我!”
*
询问就是这样,嫌疑人一旦开了口,后面就势如破竹一泄到底了。
很快,交易地点在天桥底下他就藏不住了,天桥的酒店位置也不得不说了,自然而然的,莫耐住在那边他别别扭扭的也说了,哦,用诸焕的话是这么讲的:
“他说他叫藏白,我哪里知道他是莫耐啊,化妆化的那么好,您看那张脸,就不是莫耐的脸吧?警官,这是主观上我不认为他是莫耐,咱们主客观对象不统一啊。”
霍染因马不停蹄的带人突击搜查了天桥酒店。
天桥下的收获颇丰,先是一个毒窝十来号人聚众抓了个正着,这一窝乐得缉毒组的人嘴都笑歪了,真是人在家中睡,功劳天上降,二支新队长才调来一个月,就送了两份功劳,够意思!
接着是莫耐的床铺底下翻到一只手机和高爽的一些首饰。
这个智能手机是莫耐与九年后的社会接触的直接桥梁,这体现在他的UC浏览器搜索记录的前几条。
“如何干扰尸体死亡时间”
“焚尸可以破坏死亡时间吗”
“焚尸如何判断死亡时间”
谭鸣九拿着打印出来的莫耐浏览过的页面截图复印件,其中包括知乎问答、知网页面、科普类小说盗版页面等等,里头最多的当然是对于胃容物可以帮助法医判断死亡时间的说法。他的瞳孔再次地震。
“所以这孙子毁尸全靠百度?他不觉得恶心吗?挖眼珠和内脏啊?!”
霍染因的注意点不在这个早就做过推测现在不过拿到实证的点上,他翻着这个手机过去的聊天记录、还有所查询到的号码归属,轻声低语:“这是一个旧号码,虽然实名认证是别的人,但使用人是高爽,她用它当备用手机来玩游戏,微信和QQ上也都是一些游戏相关的联系人。它有开机密码,密码是高爽的生日。莫耐为什么能打开它使用它?”
因为声音很低,谭鸣九也不是纪询,所以他压根没注意,还在埋首翻那堆截图,并对文漾漾说:“好像没有纪询的书截图,还好还好,没被他荼毒。”
霍染因叹了口气,分开才几个小时,他已经怀念起纪询来了。他丢下证物,站起身拍拍手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本案从现在开始正式以莫耐不是凶手或非唯一凶手的方向进行调查,排查死者社会关系,重点就是段鸿文和魏真珠。”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人都散了。
原本准备在警察局里刷个通宵的霍染因也没有了再留下去的理由。
他看一眼时间,凌晨四点钟。
他赶回自己的家里。
凌晨四点,夜晚里最最安静的时间,晚睡的人也以歇息,早醒的人还未醒来,他开门时候着意小声了些,担心打扰到屋里头那个睡眠障碍无比深重的人。
但小心翼翼的动作只持续到他一脚踏入室内。
直觉告诉他,室内没有人。
他踟蹰了下,罕见的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的感觉,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来到房子的客卧,也是纪询睡了两次的地方,朝里头看了一眼。
床上一片平躺,被子整整齐齐,连窗户上垂下来的帘子,都是死沉沉不动的。
屋子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活人了。
霍染因手一抬,开了灯。
灯光让空旷的屋子更加空旷,霍染因倚了会儿门,哂笑一声。
仔细想想,其实晚上纪询并没有答应过来。
可能是那个吻,或者那枚巧克力,或者——
他再抬起手,手里的花已经磨得不见了。
这朵花。
让他产生了错觉吧。
*
一夜休息。
等到第二天天亮,霍染因按照计划,带着文漾漾见魏真珠的时候,他在这里碰到了之前绝对没有想着能见到的人。
“纪老师!”先叫出声的是文漾漾,女警的惊讶如此直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昨天晚上又是不好睡的一晚上,纪询两眼乌黑,磕着咖啡续命中,“我还要替你们霍队破案呢。”
“啊?”文漾漾欲言又止,还是有点小好奇的,“纪老师,你最近好像很积极……”
“那是因为你们霍队给了我一个我绝对没法拒绝的条件,”纪询对文漾漾语重心长,“没事多和你们霍队学学,受用无穷。”
那朵枯萎的玫瑰花,又在霍染因心头悄然绽放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为一点小事烦恼,又为一点小事开心。
也许恋爱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神魂颠倒吧。
但这份神魂颠倒——
霍染因走上前,一如往常。
他没有叫任何人发现。
尤其是纪询。
第八十八章 男人长久地以婚姻的名义独占一个名为妻子的奴隶。
段鸿文被传讯去警局了,家里只有魏真珠。这一方面是分开两人,一方面是霍染因听了文漾漾之前的描述,认为魏真珠是一个相对敏感的人,在熟悉的环境下有助于谈话。
纪询进门就注意到鞋柜里的鞋大多是男式,并不是什么跑鞋收集,大多就是日常穿,这对夫妻俩一个是全职太太,一个是在家工作的文字工作者,若是按照一般的经验,女鞋总是多于男鞋的。
“不介意我四下看看吧?”纪询问。
魏真珠眼神闪了闪,没有拒绝,但神色冷淡:“可以。”
她也不独对纪询这样,哪怕对上颜值惊人的霍染因,也一样,态度冷淡克制,十分疏离,但轮到了文漾漾,又是不一样的待遇了。
文漾漾被主动请到沙发上坐下,而后茶水水果,一应俱全。
“……”
第一次被人这么嫌弃,还挺意外的。
但考虑到霍染因也和他一样被嫌弃,可能非人之罪,乃男之罪。
纪询摸摸鼻子,把魏真珠留给文漾漾询问,自己四下走走。
他先去了卫生间。
这家的卫生间也验证了纪询进门的疑惑,魏真珠的化妆品只有很简单的一只洗面奶,很平价的产品,其余不说彩妆,水乳都没有,怪不得才41岁看上去就如此苍老。反倒是段鸿文过的很精致,有男式洗面奶,价格不菲的剃须刀,也有护肤品和多个牌子的护手霜。
书房完全是段鸿文的天下,他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双屏台式机,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平板。因为那个书桌是全屋最凌乱的地方,同为写作者的纪询知道,这种凌乱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拒绝一张纸被外人挪动的固执。段鸿文的凌乱就是他张扬的圈占领地的行径。
椅子很贵,当然了,只有一把,哪怕书桌很大。角落里有个折叠椅,那大约才是属于魏真珠的。书柜里的书非常多,但显然也和魏真珠没什么关系。
魏真珠的电脑是一台比较旧的笔记本,放在她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