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寒衣青
“这样,蓝兰就真正成为罗穗了。慈悲的心,滴出罪恶的毒。”纪询,“好了,故事讲完了。”
“升米恩斗米仇!”赵雾切齿。
“啊对了。”虽然故事讲完了,但纪询还是插播了个花絮,“我想胡坤作为一个网络高手,他如此分门别类清晰谨慎的收集着这些东西,就是因为他完全看破了蓝兰的真实身份以及蓝兰所施行的罪恶。胡坤那天确实套到了拐卖地点,但他恐怕没有施与援救,而是冷眼旁观。他还在那里,发现了还是忍不住偷偷来确认罗穗是否真被绑走的蓝兰——从而结缘相恋。”
2012年的8月,蓝兰通过暗网把罗穗卖上了船,又因此和胡坤相恋。
2016年的3月,为了胡坤的遗产,卢松在暗网上没有选择绑架,而是买毒药,并尾随蓝兰,目击到了胡铮绑架蓝兰的一幕。他离开后,因为蓝兰奋力呼救,好心人救了她,并报了警。
这样的故事,才不会像之前麦副队猜测的那样巧合。
也因为蓝兰四年前并不是被绑的那个人,她对海滩,对码头没有什么心理阴影,才会警惕心不强的步入集装箱,被锁上。
也因为她是施害者,才在警局里忐忑不安,焦虑的想离开。
“这对男女,真他妈自作自受!”赵雾骂了一声,拧眉道,“真正的罗穗呢?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卖了?”
“恐怕确实是在四年前被卖了。”纪询回答,案子分析到这里,差不多水落石出了,剩下一点点,纪询索性一气说完,“现在蓝兰替代身份的事情揭露了,蓝存刚的存在得到了完美的解释,那么就只剩下老胡究竟是谁杀死了的——”
“老胡出事的地点是家庭影院,如果那天蓝兰和他待在一起看电影,手机放在外面,是有可能没听见电话的。医院打不通后,打电话给外地的胡铮,胡铮肯定不会联系他讨厌的蓝兰,那他只会联系梅奶奶去确认,就像那天老胡在海滩的集装箱,最后也是梅奶奶来接一样。
“梅奶奶接到电话——她知道医院里的人不是老胡,老胡就在家里看电影。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她进去,找了个借口把蓝兰支开,又端了掺有铃兰花剧毒的食物喂给老胡,在蓝兰没有反应过来前,老胡死了。
“蓝兰惊呆了。但在恢复过理智之前,她先受到了梅奶奶的威胁,不知道是从哪里,也许是从朝夕相处的老胡这些文件里,也许是日常的交谈里,也许是她曾去打探过的医院里呆着的蓝存刚身上,梅奶奶也发现了蓝兰死死保守的秘密。
“她用这个秘密威胁蓝兰。
“蓝兰想要隐瞒绑架罗穗的事,想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没办法和大家解释自己和蓝存刚的关系。她迫于无奈,只好成为梅奶奶的同伙,前往医院,办理了认领手续,又拒绝了医院的帮助,独自一人把蓝存刚的尸体运回出租屋……帮助梅奶奶掩藏这起事涉老胡的凶杀案。”
纪询说到这里,停下,又继续:
“胡坤和蓝兰的爱,始于一场谎言,又葬送在另一个谎言里。梅奶奶很认真的陪两人撒看似无恶的谎,又最终利用这些谎话杀人;一如最初的罗穗和蓝兰。”
“之后,就是我们都知道的故事了。
“梅奶奶,梅丽丽。
“铃兰是五月盛开的花,也叫May Lily。梅丽丽毫不忌讳的用自己的名字杀害了胡坤,这个老奶奶的名字,蓝兰不会在意,胡坤不会在意,我们不录口供,也不会在意。
“谁都不在意。
“不在意她的痛苦,和她的恶。”
第一八一章 伤痕之上花与月。
“值得吗?”
纪询讲完的许久,副队终于开口,他脸色不太好看。
“受害者一下变成了加害者,还要被绳之以法……辞职也好,跟我们举报也好,何必走到这一步!”
“辞的了吗?”赵雾回想起自己去老胡别墅里看到的老太太的一堆亲戚儿女,冷笑回答,“当妈的在别人家里干保姆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看他们一个没有发现,或者当没发现,等到有分财产的可能了,倒是齐聚一堂合家欢了。”
纪询多补充两句:
“梅奶奶的唯一同盟是胡铮。但胡铮真的希望梅奶奶和老胡在一起吗?胡铮对财产额外贪婪,为此都不在意父亲是不是死于非命。可以推断,他不乐意老少恋,恐怕也不会乐意黄昏恋,这两种恋情到最后都是在分薄他的遗产。这种同盟,也仅是面对蓝兰时,虚伪而敷衍的退而求其次。”
“一个老人,像一件次等品,被随意的摆弄比较。如果梅奶奶还年轻,大家自然会意识到她在在意,她会不满;但她是个老人,于是人们见到的只是那张皱纹遍布的脸,想当然认为年老合该包容一切。”
“可年老是不会稀释杀意的。”
纪询淡淡说:
“对她而言,比之承担杀人罪恶,比被绳之以法要求偿命更为恐怖的,是在一年又一年的老去中,被人无视,变作透明,变作次等品吧。”
“但她还是人。
“所以,如果只剩一种方法让她再度获得尊严,杀人也无所谓。”
“好了,演讲落幕,故事结束。”纪询诙谐地冲着大家一鞠躬,“现在,真相将由你们来记录。”
“……稍等下,抱歉。”赵雾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我去上个厕所。”副队也站起来。
其余队员也是,有些站起来,有些还坐着。
但每一个人兴致都不太高昂,似乎谁都没有产生终于能够破案了的庆幸与放松。
理所当然的,故事里总是爱憎分明,但到了现实之中,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阴差阳错,唏嘘怅然。
琴市众人沉默透气的时间里,霍染因突然伸手,将纪询拉了出去。
纪询自然顺从。
他一边跟着霍染因,一边摸着自己的口袋。
刚刚霍染因带给他的热可可的威力已经在破解谜题的演讲过程中消耗殆尽,他逐渐萎靡起来,又开始想吃点高热量的东西来给脑袋充充能,糖果,巧克力,哪怕话梅也可以,反正要来点。
可惜兜比脸干净,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
说来也怪,明明这么需要小零食,但他好像从来不记得自己携带。可能总觉得只要到了关键时刻,就一定会有人贴心的带着这些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念头才至,霍染因突然停下脚步。
纪询抬头一看,他们已经到了警局的防火通道楼梯间,一个平常不怎么被人使用的地方。
“怎么?……”
他刚刚出声,霍染因已如一阵冷风般扑了上来。
风旋停。
继而化作火,火焰袭上他的口唇。
宛如一口度数极高的伏特加进入唇舌,眨眼就将纪询刚刚对糖果的渴望冲得一干二净,他带着一丝酒后的晕眩和享受,在接吻的间隙里说:
“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
“解谜的你最诱人。”霍染因踩着纪询的声线回答。
从头到尾,他看着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纪询,自信,张扬,成熟,深邃。
他理所当然地被折服,再被蛊惑,再燃起燎原之火。
只要相处久了,谁都会明白纪询的魅力,接着便如群星逐月,众流向海,一切都自然而然。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他的幸运。
他拥抱纪询,甚至肆意亵玩。
霍染因恶劣想,他不给纪询逃走的机会,先重重咬下,再轻柔抚触。
室外,别人的地盘,正经场所,随时都可能被人看见撞到。
连接的关键词闪过纪询的脑海。
微凉的夜风自后打击他的背脊,天空上明亮的月亮将光辉冷冷洒下,照出楼道间窗户后的他们……
入春了。
纪询忽然想。
年轻的队长蜂腰猿背,脱下冬装换上春装后,指尖随意一碰,哪怕背后的伤口依然缠着绷带,也足以触及衣下的将将爆发的力量与柔韧。
不仅如此。
透过楼道间的窗户,他还看见了树的花,月的影。
花树洒下枝桠的影,影子在霍染因纯白的衣服上肆意舒展,涂生花蕾,如勾的月的尖角悬于花蕾,月在花上,五彩的晕藏着暗香,一路送到纪询的鼻端。
伤痕里摇曳出了花和月。
纪询摸着绷带,如是想到,深深吸上一口气,一头栽入霍染因卷起的热情漩涡中,对方的气息包裹他,他的气息侵占对方,身躯反复的温存终于感染到灵魂,灵魂也浸出了对方的颜色。
“咔嚓。”
小小一声,像极了风不慎吹开窗户的响动。
沉浸于欢愉的两人惊醒,灯光暗了,舞台远去,牵动着的情丝也一根接一根地安分伏入黑暗,最后,只留下情感牵动的欲望,在身体里潮汐似起起伏伏,眷恋着不肯离去。
纪询在沉默中均匀呼吸:“有人进来了。”
“嗯。”
“估计看到了。”
“嗯。”
“这么淡定?”
“为什么不淡定?”霍染因舔舔发红的嘴角,餍足似眯起眼睛,“我们的关系没有见不得人之处。”
*
厕所的门被推开了,有人闪了进来。
正在小便池撒尿的副队回头一看,进来的是赵雾,他没吭声,继续尿自己的,但身旁的人不进隔间也不来便池,而是走到厕所的窗户下,突然掏出一支烟,点燃。
“……你干嘛?”副队。
“抽烟。”
“厕所里?”
“我就是想透口气。”赵雾深深吸了口烟,再长长吐出来,烟猛地一燃,一截烟灰垂在他的指尖,“对了,你说我眼睛是不是有点瞎?”
“我没看出你眼睛瞎,倒是看出了你鼻子铁定有点问题。”副队吐槽。
赵雾回头瞅了他一眼,怜悯道:
“你不懂。你的眼睛比我还瞎。”
“???”副队纳闷,“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不过虽然眼睛瞎,灵觉还是有点的。”赵雾又说,接着摆摆手,拿着烟,先走了,边走边念叨。
副队一听,对方来回念的都是三个字。
“狭隘了。”
“呸。”他唾骂一声,提起裤子,“厕所不狭隘,还宽敞啊?今晚撞邪了,神神叨叨竟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