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304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我想是苗真和这个孩子说了一些事情,就像妈妈在小时候摸着我的头,告诉我爸爸离开我是为我好那样。

  但是突然,非常突然,器官出现了排异反应。

  上午还好好的孩子,到了晚上,就没了。

  不要说苗真,就连我,也不敢置信。

  希望的破灭令我们一同颓废,原本从没有喝过酒的珍,开始酗酒。

  有一天。

  一天晚上,苗真浑身酒气,醉醺醺来质问我。

  她揪住我,大哭大笑,大吵大闹,一叠声的质问我,是不是器官不好?是不是移植的器官不好?如果我们用医院的正规渠道的器官——怪你,都怪你,一切都怪你,我听信了你的话,用了来路不明的器官,才害死了女儿!

  那一天晚上,我切切实实地认识到了苗真。

  不是半夜给我开篱笆的苗真,不是坐在我家窗台上的苗真,不是嫁给了别人的苗真……不是距离我非常遥远的苗真。

  是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的苗真。

  她抓着我,我也能抓着她。

  她是……鲜活的。”

  “失去孩子令她如此痛苦。”Ben说,“我本来应该体会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在这个残忍的时刻,我内心充溢的,竟然只是我对她的自私的爱,这种爱在我心里火焰一样翻涌着,它简直像是一种诅咒……咒死了孩子!”

  “要不是我的急于表现,要不是我急于让爱得以宣泄,我不会去联络黑市,自然也就不会害死孩子!

  苗真在我怀里痛哭失声。

  可我满脑子都是真实的,鲜活的她,我心中翻涌的,是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爱的快乐,以及意识到这种快乐是卑鄙无耻的痛苦……”

  “终于从爱幻影变成爱人了。”孟负山平平无奇评价,“可喜可贺。”

  “是啊……”Ben失笑,“或许吧。”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落下去。

  可是另一种奇异的满足,涌上他的脸。

  “第二天,苗真约我去孩子治疗的那家医院。

  她对我说,原谅我了。

  而后,她当着我的面,从医院的高楼一跃而下。”

  “她原谅我了……”Ben继续说,“她最后看我的那一眼里,我没有看见恨,只看见爱。”

  当然是爱,亲近之人的这最后一眼,怎么可能会有恨。纪询想起纪语。他慢慢品味着这种自故事里,递延到故事外的苦涩。

  从舌根泛起,顺着唾沫,吞咽入胃。

  再从胃里泛起来,泛入心肝脾肺。

  女人用死亡带走了所有的罪。

  活下来的人,被迫洗涤的干干净净。

  但这样,罪就消失了吗?

  Ben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这一段话,直到现在,还令他情绪不稳:

  “她摔在地上,鲜血铺了一地。

  不可能有救。”

  “然后呢?”纪询问。

  “然后?”

  “你对她做了什么。”纪询说,“我觉得她跌下去,不是故事的结尾。”

  “……我做了一件你们也许无法理解的事情。”Ben笑了笑,“但我做了一件我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事情。”

  “我,吃了她。”

  “你……”霍染因恍惚了一下,“吃了她?”

  “嗯。”Ben重新平静下来,平平点头,“我参加了她的葬礼,偷了她的尸体。”

  “我剖开她的胸膛,取出她的心脏,我将她的心脏做成菜肴。

  很美味。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美味的一道菜。

  我一丁点也没有浪费,里面有我最高超的技艺,和我全部的感情。

  苗真永远和我在一起了。时时刻刻,不离不弃。”

  他遥远的爱人,如同天上的月亮,月亮曾经走到他的身边,又再度回到了天上。

  他体会过这切实的爱,又掌握了这永恒的爱。

  于是,当月亮从天台落下去的时候,也自他心中冉冉升起。

  她跌下去,她的生命终结了。

  但同时她又幻化成为无暇的女神,在一个男人的心中,有了永不褪色的圣洁。

  Ben看向自己身侧。

  女人甜蜜依偎着他。

  “她用她的生命救了我,所以我来到这艘船,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杜绝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第二七六章 伏击。

  走廊安静着。

  当吴老板大吵大闹的声音在柳先生的威胁下,彻底消失之后,走廊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丝毫声息了。只剩下从船外吹来的冷风,簌簌地来回穿行在这走廊间。

  有点冷。

  来回行走的保镖情不自禁地想,但是柳先生,坐在走廊的正中央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于是他们稍稍浮动的心,也就跟着沉下去了。

  和外界联络的办法已经找到了。

  只要等到外头的风雨停下来,他们就能够同救援联络。

  到时候,这艘船,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只要再等待一个黑夜,就到黎明。

  这时候,突然,轻轻的一声“滋——”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走廊里,不吝惊雷。

  闭目的柳先生豁然睁开眼睛。

  他双目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阿邦腰上的对讲机,这一声滋,正是电流通过的声音,对讲机里接着传来声音:“邦哥?邦哥在吗?”

  “在!”阿邦的反应也不慢,他立刻拿起对讲机,低喊出声,“能对讲了?底下什么情况?”

  “底下都好,但通道坏了,上不去,信号怎么也——”

  但又在突然之间,声音戛然中止了,对讲机再次变成一块黑沉沉的废铁。

  阿邦没有死心,又对着对讲机喊了几声,直到柳先生开口说话。

  “够了。”

  “柳先生,信号怎么突然有了,又突然消失……”阿邦问出了现在所有人的想法。

  柳先生摘下他的单边眼镜,放在手里,拿手帕擦拭。

  去掉了镜片的遮掩,他那只不会动的义眼,便清晰而可怖起来。

  他慢慢擦拭着,内心逐渐有了想法:

  信号屏蔽器。

  凶手将信号屏蔽器打开了,又再度关上了。

  为什么?

  为了向外界传递消息。

  有人,在刚才的那点时间里,向外界传递了消息。

  是谁?

  凶手?幽灵?

  之前一直认为幽灵和凶手是一伙的,但幽灵早早就拿到了阿汤的枪和手机,如果他们是一伙的,想要联络外界,随时随地都能够关掉屏蔽器,联络外界。

  为什么现在才关屏蔽器联络?

  尤其还有之前的两声枪响!刺耳!突兀!

  到了这个时候,与其再认为幽灵和凶手是一伙的,不如认为,幽灵和凶手是各自独立的存在,幽灵在这夜里连开两枪,就是为了趁所有人都被单独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寻找凶手……进而得知屏蔽器的位置。

  但幽灵是怎么知道凶手的?是凶手给了幽灵线索,还是幽灵目睹凶手杀人?

  如果是后者,幽灵可以直接找上凶手,威胁凶手——但后面两枪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前者,幽灵和凶手互不认识,必然互不信任,凶手伸出了橄榄枝,幽灵也要表示诚意来谋取信号屏蔽器的位置……

  无论如何,这两声枪响,至关重要。

  想明白了前后,柳先生从位置上站起来,他命令阿邦:“让马尾老板开门。”

  虽然没有跟上柳先生的思维,但阿邦将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他上前敲门:“马尾老板,请开门。”

  “我腿伤了……伤了……”里头传来马尾老板绝望的呻吟,“怎么开门!你告诉我……怎么开门!”

  阿邦回头看向柳先生。

  柳先生再说:“去吴老板那里。”

  于是保镖浩浩荡荡地从马尾老板的房间门口,转去吴老板的房门前。

  依然是阿邦敲门:“吴老板,请开门。”

  但门里没有声音。

  阿邦继续敲门:“吴老板,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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