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93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柳城大学是柳城唯一一所985学府,读书氛围非常浓厚,纪询和霍染因来到的时候,时间还早,但学校里已经各处都是早起读书和锻炼的学子了。

  他们准备找当年的宿管阿姨问问情况,不过阿姨有事先去交接工作,剩下宿舍楼里的学生反而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围上来主动八卦。

  对于当年那起强奸导致跳楼的案子,十年时间,在学校里已经流传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你们说的是那个保研寝室吧?”

  “保研寝室?”

  “对啊,因为那一整个寝室的女同学都被强奸了,大家集体免考保研,就叫保研寝室了。”

  “不对啊,不是只有一个女生被强奸了吗?最后还去B栋实验楼跳楼了。”

  “那是女生自己心理素质不过关吧。如果只被强奸一个,那同寝室的其他人是怎么保上研的?”

  “拜托,学校封口啊,不然为什么每个学校都有保研小道。像我老家的学校,任课老师在课堂上被人直接冲进来砍头了,你们猜怎么样?”

  “怎么样?”

  “也是保研。所有课堂上看见这一幕的学生,集体保研,大手笔。可怜我亲戚,那天逃课在宿舍睡觉没赶上,就这么错过了。这可是最不该迟到的迟到啊。”

  话题在保研上散发了好一会儿,就像本该势如破竹的子弹在空中跳起了小蜜蜂。

  等到周围的学生就各地的保研情况畅想得七七八八后,纪询清咳一声,将话题导向正题:

  “她们当初是被谁强奸的?”

  “农民工!”这次,学生们异口同声说。

  “农民工?”纪询和霍染因诧异地对视一眼,不明白流言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没错,就是农民工,2007年我们学校在建新的职工宿舍,职工宿舍就在3号女生寝室之后,当时就用了一条围栏围着,肯定出事!”学生们斩钉截铁,还指着职工宿舍给两人看。

  纪询远远眺望了下,确实能够见到后边有栋建筑,比前边男生女生的宿舍楼都来得崭新漂亮,看得出来,建成不久,宋听风的这栋宿舍离围墙最近。

  就在这时候,围绕在纪询和霍染因身旁的学生突然作鸟兽散,原来是阿姨回来了。

  宿管阿姨是个圆脸,胖乎乎的,有着冬瓜一样矮小身材的女人,从面相上看,倒是挺和善的,但当纪询重新提出宋听风案子的时候,这位阿姨却变了脸色。

  她对于案子的描述和两人在警察局看到的档案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对程想颇有怨气:

  “学校三令五申说男生不能进入女生宿舍,程想非不听,还串通起来把莫耐带进去,带着带着,一来二去,这不就出事了吗?还保研,呸,学校是被她们讹上了!”

  “一个个小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要脸哦——”

  宿舍阿姨口中的程想,性格比较活泼,行事也不太着调,男朋友更是不少,宿管阿姨就经常看她错过11点宵禁,被她抓包。

  程想家境很不错,人长得也非常漂亮,是系花,读书成绩很一般,经常在挂科边缘徘徊。她异性缘很好,所以每到考试,总能找到学霸男朋友给自己补习。

  为什么会和莫耐在一起,宿管阿姨也不太清楚,但莫耐长的好看,程想不在考试期的男朋友都是这些长得好看的类型,想来就是看上了脸。

  为什么和莫耐分手,宿管阿姨却非常清楚,她围观了全程。

  莫耐当初伪装成勤工俭学的柳城大学学生和程想谈恋爱,谈了俩月被揭穿根本不是学生,只是手抓饼店员工,程想就生气了,两人在宿舍门口对峙,闹得很厉害。

  莫耐不愿意分手又隔三差五的找程想求饶。

  “后来好像又好了一阵,就又分了?哎呀,这帮小姑娘的事情太乱了,你们还是去问她本人吧。喏,这是当年她们毕业留的联系方式。”

  程想本人保研后去了首都工作,而另一位室友余玉则出国留学,至今未归。

  “去一趟首都吧。”出了宿舍门,霍染因说。

  “从这里到首都……”纪询默算了下时间,“开车去?”

  “当然是乘高铁去。”霍染因说。

  “过安检很麻烦吧。”

  “之前准备了文件。”

  他们做了简单的决定,又往高铁站去。最近一班去往首都的高铁,是在一个半小时后。时间不长,两人索性就在高铁站等着了。坐在等候椅上的时候,纪询不住打着瞌睡,但睡又睡不着,只是重复着疲惫——惊醒——惊醒——疲惫的循环。

  他睁眼半晌,站起来,在高铁站内晃了一圈,最后拿回一根糖葫芦。

  红彤彤的糖葫芦上,有层晶亮亮的糖浆。

  纪询伸出舌头舔了舔:“来一颗吗?”

  “……”霍染因以沉默表示拒绝。

  他不知道纪询一个成年大男人,为什么能够毫无障碍地在大庭广众下吃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食物——比如糖葫芦,棉花糖。

  但等着也无聊,他开始观察纪询吃糖葫芦的模样。

  看见纪询咬一口,皱皱眉,半晌眉头舒缓;接着他再咬一口,又皱起眉头,半晌又眉头舒缓……一副跟吃毒药似的艰难。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难吃?”

  “巨酸。”

  “……那为什么吃?”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

  霍染因冲纪询伸手。

  纪询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糖葫芦被霍染因拿走了。

  而后霍染因吃了一颗。

  糖葫芦有些大,金黄的糖浆蹭到了霍染因嘴角,霍染因面不改色的吃了,最后眉心打了个结地咽下去。

  肉眼可见,霍染因吃的是真的痛苦。不像自己,只是表面痛苦。

  纪询一时欲言又止:“……那个。”

  “什么?”

  “我之所以买它,就是因为它够酸,能提神。”

  坐在身旁的人沉默了,赶在沉默爆发之前,纪询赶紧拿回他的糖葫芦,顺势用拇指在霍染因嘴边擦一擦,擦掉那点糖浆。

  纪询啜了口沾糖手指,晃晃糖葫芦,对霍染因说:

  “非常感谢,不过下次千万不要为我勉强自己了。”

  这个小小插曲过去之后,时间仿佛变快了,一下子,就到了他们所乘车次检票的时间,纪询和霍染因起身排队,但就在他们跟着大部队上车的时候,霍染因又接到了个电话。

  电话是谭鸣九打来的,他告诉霍染因一个消息。

  留在九霞县的柳城干警,在快递站查到了莫耐寄给他小姨的包裹。

  包裹是顺丰即日达,莫耐是早上在春城寄送快递,如今快递刚刚到达九霞县快递站——还好留守干警多长了一个心眼,在快递站也布置了值守人员,否则这火线行动,又要平白耽搁时间了。

  另有一个好消息:

  考虑到莫耐已经远离宁市,不在他们辖区,联合执法任务已经取消,他们可以重新放假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粥一饭*:朱子家训

第七十九章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这是一栋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房子。

  屋子的女主人在如往常一样,晾洗衣服,收拾碗筷,整理床褥,擦拭地板与家具……忙忙碌碌,等到屋子的卫生告一段落,她才打开一间挂着小兔子门牌的卧室。

  卧室后是她的女儿。

  从生下来就听力障碍,如今刚刚五岁的女儿。

  卧室和外头一样整洁清爽。

  连最容易落灰的窗户,也崭新得像刚刚擦拭干净。

  五岁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看着一本图画册,并没有意识到她进来了。

  当然没有,女儿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走上去,出现在女儿眼睛里,再跪坐下去,环抱住女儿。

  女儿乖乖地任由她抱着,她永远不能从后边接近女儿,那会让毫无准备的小孩子吓上一大跳,进而剧烈挣扎,伤到自己。

  她抱着女儿。

  女儿身上还带着甜甜的奶香味。女儿一开始依然津津有味地看着图画册,可是很快,像是两颗心隔着彼此的胸膛发生了轻轻的碰撞,女儿抬起了双手,她小小的手环住她枯瘦的腰。

  她透过女儿的肩膀,看向镶嵌在书柜上,那副巨大的镜子。

  镜子照出一个脸颊蜡黄,头发稀疏,身材干枯的女人。

  照出了她——魏真珠——连名字都如此老土的女人。

  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孩子不能扭头,看不到她含泪的眼睛;孩子的耳朵听不见,也不能听到她对着镜子的念叨:

  “畅畅,你爸爸有新的喜欢的人了,我看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好漂亮。”

  “我看见她开着的车……她穿着的衣服……她拿钱包轻轻拍你爸爸的脸。”

  她高傲,又丰腴,又轻蔑。

  她和她认识的所有已婚女人都不一样。

  婚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切属于少女的梦在结婚的那一天都破碎了,女人开始进入柴米油盐,进入家庭琐事,等到孩子再生下来,她就成为了母亲,她就不再需要……性。

  这个字眼好像烙铁,烫得她一个哆嗦,一阵战栗,不止羞于启齿,连想一想,都觉得犯了不贞之罪。

  她,包括她认识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孩子生下来以后,总是夫妻分房,几近不再接触。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不一样。

  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浓烈的性暗示,她像是一条扭动的诱人的蛇,绕着她丈夫在转,而她那个原本以为再熟悉不过的丈夫,碰到这种事总是一脸冷冰冰的丈夫,忽然变脸一样露出了笑容,讨好的,温驯的笑容。

  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女人可以不需要性,男人不能不需要性。

  男人不需要性,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他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她躺在他身边,只像一个死人,一块死肉,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令人嫌弃的肉。

  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是丈夫发来的消息。

  丈夫说:“有应酬,晚上不会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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