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所以,贺局认为,从整个城市的格局来说,贸然从高层空降,是无法达成目的的,而且这么做目标也过于明确。”
顾言琛对此深有体会。
他主持特刑科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下属分局的阻力,特刑科尚且如此,如果直接明面上成立针对于此的专案组,恐怕会举步维艰。
“这个计划是个长久计划,目的是调查出河图商会所做的违法之事以及牵出背后的人。为了平稳过渡,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一上来就让对方有所防范,提升警惕。所以,省厅通过引导丁局建立特刑科,来完成这一计划。”
顾言琛明白过来:“因为特刑科处理重大舆论案件的性质,必然就会接触到河图商会和其背后的势力……”
沈君辞嗯了一声:“有的案子是自己撞过来的,有的案子是有意去寻找的,还有的,是省厅里直接下达命令,把案子放在特刑科的。把河图商会的调查插入到普通的案件之中,才能够更为隐蔽,也更为安全。”
顾言琛问:“那我这个人选呢?”
沈君辞坦然:“省厅也曾经考虑是否要下调人员,但是外来人员很可能会水土不服。所以在半年以前,你就被定为了执行人选。只是开始时,贺局对你的办案能力有所顾虑,也对整体的事态还不够了解,所以我之前没能和你坦白这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低声道:“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顾言琛道:“我理解,工作需要。”
因为开始并不能确认顾言琛就是最终的操作人员,所以之前的一段时间,相当于是他的考验期。
在此之前,牵扯众多,很多事情贺局没有点头,沈君辞也不方便透露给他。
表面上看,他们一个是法医一个是队长,是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甚至暗生情愫,但是在工作问题上,沈君辞还是不得不隐瞒着他。
而这种隐瞒,不失为一种保护。
在基金会被查处之后,顾言琛得到了省厅的认可。沈君辞也终于可以对他言明一切。
他们说到这里,沈君辞微微颔首:“我推断,河图商会以为是特刑科的人查到了他们,所以最近才采取了一些行动。”
顾言琛道:“可其实,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被上面盯上了。”
沈君辞点头道:“等到时机成熟,有督导组会从中央和省里抽调人员下来,到时整个特刑科会转为针对河图商会的专案组。”
顾言琛又问:“督导组什么时候会来?”
沈君辞道:“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贺局认为案件的份量还不够重,我们需要找到实证,摆在绝对高层的桌面上。”
目前仅仅是暴露出了基金会那一脉,河图商会里已经采取了断臂措施,把一切都归到韩清逸身上。
现在督导组就算是下来,也只有责罚眼前的事,根本起不到连根拔起的作用,那些人反而会因此警觉,销毁证据。
简单来说,现在的案子还不足以撼动上层,他们必须挖到更深的地方,牵扯出更多的罪恶。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两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没有谈论林局,没有考虑个人的恩怨。
可他们今日讨论的这一切,是与他们自己,与整个市局,甚至与整个城市的命运都息息相关的。
顾言琛会意,目光深邃:“那就让这把火烧得再烈一点。”
沈君辞道:“其实不光是我们两个,还有人们一直在暗中努力。”
顾言琛问:“下一步的目标,有了吗?”
沈君辞沉思了片刻道:“如果能够有相关的案件,我想查十三公馆。”
顾言琛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他侧头,看着沈君辞的侧脸:“不管前面的路如何,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的。”
天空之中,云卷云舒,今夜可能会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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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槟城,一切都在黑暗之中。
一声闷雷之后,哗哗的大雨瓢泼一般降落下来,一刻不停,把各种痕迹冲刷了个干干净净。城市里的排水系统仿佛当了机,降下来的水来不及排走,道路上满是厚厚的积水,几乎漫过了路沿。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大部分人都选择留在家中。
街道上一片萧瑟,只是偶尔有不得不出行的车辆驶过。
此时,一辆银色的汽车快速行驶在出城的路上,车开得很急,轮胎飞速转动,发出划水的声响,在积水的甬道上轧起一片水花。
坐在车上的司机是一名年轻男人。
他的额头上有汗,双手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雨刷不停左右摆动,城外一片漆黑,道路的尽头,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很快,汽车终于在夜色之中停了下来。
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头去观察,神色有些紧张。
这里四下寂静,没有人影,仿佛已经与人世隔绝。
在车的前方,是一棵参天的古树,树是香樟树,枝叶浓密,树干粗壮,需要几个成年男子环抱在一起才能堪堪揽住树身。在树身上缠绕着巨大的花藤,垂落的树枝缠绕着各种的祈福的红绳。
放在这里,应该很容易被人们发现了吧?
男人终于松了口气,车内橙色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他的长相年轻英俊,可是他似乎多日没有睡好,眼眶之中眼窝深陷,有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长满了青色的胡茬。
雨还在不停下着,拍打着车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观察过后,男人打开了车门,走出车外。他没有打伞,任由大雨淋湿他的衣服和身体。
男人拿着手电,打开了后备箱,大着胆子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袋子,打开以后一层层剥开。就算是在雨中,依然有一种难闻的血腥味飘散而出,汇入空气之中。
手电的光亮照射着袋子里的东西,发出有些渗人的惨淡光亮。
男人的心跳加速,他把手电咬入口中,双手用力把袋子里的尸块抱了出来。
那是尸体从头部到胸部的地方,连着两截手臂。
手电筒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地方,男人的手触及着尸体头上的长发,五指仿佛陷入了湖底的水藻。
捧着那一段尸体,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他想把尸体放在树下,还没放稳,天空之中就传来了闷闷的雷声,随后哗地一声,一道闪电划破了黑色天幕。
在闪电照耀的瞬间,男人正好和人头对视。
那尸体的整张脸皮都已经被腐蚀掉,原本是脸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
女尸的一只眼睛半睁着,瞳孔变成了灰色,那眼神仿佛在凝视着他,又像是在无声责问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夺命的厉鬼,张开无牙的嘴巴袭向他的脖颈。
男人的心跳瞬间快得如同鼓擂,他啊地惨叫一声,丢开了手里的尸体,男人跌倒在地,他的手脚被树枝划破,鲜血流出。
手电掉落,漆黑的雨夜伸手不见五指。有风吹过,一时树上的铃声大作。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他起身跪在地面上。
男人浑身颤抖,牙齿打颤,连续磕着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伤害的你,我不忍心看你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好不容易把你的尸体运到了这里,到了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有人发现你,有人会替你鸣冤的。”
他磕了几个头,直到浑身的肌肉都感觉脱力,才停了动作。
对面的尸体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
雷电渐息,四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铃声停止了,只有雨声传来。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好像尸体的面容都没有之前那么可怖了。
许久之后,男人才恢复了心跳。
他连滚带爬地起身,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木偶,踉踉跄跄地逃回了车里。
坐在车内,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惊魂未定地打开了空调的暖风,车内的温度逐渐升了上来。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回头望去,漆黑夜里,那一截血淋淋的女尸就立在树前。
他用备用的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分别和家人朋友辞行。
最后一条信息他发给了一位特殊的朋友:“对不起,我还是背叛了那些人,从今天起,不要再联系我了。”
做完了这一切,男人再次发动了汽车。
他的双目血红着目视着前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109章 血尸
清晨,顾言琛比往常醒得都早。
他看了看身侧熟睡的沈君辞,沈法医把脸埋在被子里,睡得安静极了。
顾言琛平复了一下心情,去用冷水冲了个澡,自己换了药,他给雪芽铲了猫砂,决定先下楼去遛无量。
迎着朝阳的晨光,顾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思索着这谨遵医嘱还要遵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只怕要日日失眠了,
顾队抽着烟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君辞现在起床了没?”
一提起沈法医,无量就嗖的一声望向他,耳朵也支楞了起来,那双眼睛通人性一般。它的后腿用力,往顾言琛身上扒。
顾言琛知道这是狗子求关爱的动作,他伸手摸了一把无量的头:“你说,今天他想吃什么早点?”
以前无人的时候,顾言琛也会和无量说话,但是大部分是一些随口的感慨。
现在问完了问题,顾言琛自觉给无量喂了一把狗粮。
他和只狗说这个干嘛呢?而且还是一只被阉了的单身狗。
无量在狗里算是早熟的,有瞬间,顾言琛觉得它听懂了他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它的眼睛陡然一亮,吐出舌头哈了两声,拉着顾言琛就走。
前警犬自然力气不小。
顾言琛伤刚好,不敢和它硬刚。
无量一直走到了小区外面,蹲在了一个油条摊前,赖着不走。
顾言琛很少带狗子来这么多人的地方。
黑背看起来有点凶猛,排在队伍后面的女生啊了一声,有点害怕地往旁边躲。
顾言琛忙收紧了狗绳道:“不好意思,退役警犬,不咬人的。”
他说着把无量往回拉:“走吧,回去了。”这狗遛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家了。
无量纹丝不动。
顾言琛指了指前方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买这个做早点?”
狗子蹲着,嗷呜叫了一声,摇晃了一下尾巴。像是在回答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