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兮娘
“……不要因为一时踏错路毁了自己的下半生……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别等以后后悔……找李……章熙,你――”
“章熙, 你别冲动, 你还年轻……推出去……做什么都行……”
“立刻逮捕章熙!别犹豫!立即……可以……动作快!李队,你……去吧……帮帮我啊――章熙不对劲……别犹豫, 油门踩下去……沙、沙沙!”
“――!”
王反复听这段录音, 除了章熙、邢队、李瓒和江蘅四人的声音之外, 似乎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下达指使的命令。
他连忙按下暂停键,取出音频移动到另一台电脑软件里并解析出同一时间段出现的两段音频, 再将其分离开并保存。
凌晨时分, 王顺利分出音频里出现的第五道声音。
“找李瓒。”
“把他推出去。”
“可以了,去吧。”
“做得很好,章熙。现在, 油门踩下去――放心, 你会被送回家乡。”
王打了个冷颤,这道声音经修复后与原音相差无几, 是把成年人的嗓音。嗓音很有质感, 平时似乎习惯说其他语言, 所以普通话不太标准,说话时带了点腔调。
他在教唆章熙主动联系李瓒、曝出会所人口买卖的罪行,最后指导章熙踩油门带着胡高飞去死。
全程游刃有余, 愉悦地玩弄着当时牵扯到的各方人马,包括章熙和胡高飞两条性命, 也在他轻飘飘的指令下,当着数十警察的面撞桥落河。
这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李瓒?会所?还是人口买卖?显然他和王新雨、方明煦的根本目的不同。章熙为什么听他的话?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章熙撞桥自杀的事件闹得沸沸汤汤,舆论甚嚣尘上,之后在市局狠狠地打击了国内一条人口买卖犯罪链并对外公布喜讯,这才将此事件里埋下的祸根解决。
难道这一切都在这人的算计里?
王面色凝重,复制录音并刻进硬盘里,掏出手机拨打法医办的电话。
凌晨一点钟,法医办还有人在值班。
“东城分局刑警王。”王说出自己的警员号,证实身份后说道:“我想询问5月23日晚于粤江大桥车祸事故丧生的章熙、胡高飞,两人的尸身已经被领走了吗?”
“是。5?21大案结束后一周内,各自被亲属领走。”
“谁领走章熙?”
“我找找看。”对方搜索登记名册,找到对应名字:“登记人是章熙的同村表姐,名字叫……万千水。云南临沧人。”
“知道了,谢谢。”
“不用谢。同志,还有事吗?”
“没有。”
王挂断电话,撕纸条写下‘万千水’三个字,贴在硬盘表面,想了想还是把硬盘塞进柜子里,等哪天找个时间带去刑侦办。
***
7月,昼长夜短,白日闷热、乏困、没精神,天色一黑,气温下降,人立马就精神了。
周五下午6点钟,刑侦办忙活一天、迎来一周双休的刑警们纷纷伸懒腰,和同事们交头接耳商量怎么过周六日。
“天气太热,这几天连续32度以上,白天出去直接晒化了。我打算在家里空调西瓜睡过去,坚决不出门。”
“我带老婆孩子去海滩玩。”
“不得热死?”
“白天开车去酒店,晚上六、七点钟,太阳差不多下去,那时候气温下降、海水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不担心孩子玩水着凉。晚上还有一整排的烧烤摊,那边有夜市一条街,都是卖海鲜。”计划去海边玩的同事绘声绘色的描述:“新鲜的海鲜,龙虾、鲍鱼、生蚝、扇贝和鱿鱼,关键是挺便宜,三四百块、全家吃饱。水果也挺多……你们真不去?”
被拽住的陈婕提起桌底下放了一天的背包,从一侧的小包里掏出太阳镜,放在食指上勾着玩儿,“夏天大海,烧烤海鲜,天下第一绝配。你以为我们没这打算?早两天前就计划要去了。”
同事高兴的说:“我就说你们这群年轻人比我会玩多了!”
陈婕嘿嘿一笑,回头见李瓒和老曾推门进来,‘蹭’一声站起,抓起王和季成岭,满脸兴奋和期待:“李队、曾队,咱能出发了吗?”
“到时间了?”老曾看钟表:“6点8分……真快!”
李瓒穿衬衫和拖鞋,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门板上,宛如一条垂死的咸鱼。
“到点下班,准备好就出发。”他挥挥手冲其他刑侦同志们说:“敬爱的同志们,周一再见。”
双休值班的刑侦同志不太待见他们,摆手催他们赶紧走,看久了实在太碍眼。
去海滩玩是陈婕提出来的主意,但参加的人挺多,不局限于刑侦办。法医办、经侦办、扫黄办等,漂亮的警花和血气方刚的年轻警察陆陆续续来找陈婕报名,数一数将近五十人,佟局闻听他们周五晚的去向,一拍板定成警局联谊会。
李瓒翻白眼,佟局热衷于牵红线的毛病随退休时间的接近而越来越严重。
季成岭:“李队,您跟我们坐一辆车?”
李瓒:“你们先去,我回家一趟,晚几分钟赶上你们。”
季成岭:“行,到地方了电话联系。”
李瓒应了声就回公寓,见江蘅赤着脚坐在客厅地板,桌上摆着两部笔记本电脑。他扫了眼,都是看不懂的曲线图,于是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
江蘅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然后往后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李瓒:“东西都收拾好了。”
看到沙发旁的行李袋,李瓒‘嗯’了声,进厨房里倒冰水,微信提示消息来了。点开来看,是父母问他这周回不回家,后面还跟上一句‘江蘅来不来?’,李瓒直觉父母重点是后面那句。
他‘啧’了声,一口喝完冰水,出来把微信页面递给江蘅看:“我爸妈把你当儿子看了。”
“反正没差,迟早要认。”江蘅扫了眼,握住李瓒的手腕捏了捏:“梁瑰女士也很喜欢你。”
李瓒轻转手腕,泥鳅似的滑溜出江蘅的手掌心,转而搭在江蘅的肩膀上,俯身亲了亲他:“走吧。”
江蘅不满足:“就这样?”
李瓒退离两步:“你定力不行。”他提起行李袋说道:“我不想花半个小时去洗澡。”
江蘅:“说的好像就我一个定力不行。”
“该出发了,江生。”李瓒乜着江蘅,不打算惯着他。
江蘅这人最会蹬鼻子上脸,惯会扮猪吃老虎。
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那几天,两人定力都不行,经常擦枪走火,险些二垒直达本垒,只是李瓒有些别扭,所以每每在关键时刻停下,最后选择耗费半个钟以上的互帮互助。
按照正常恋爱顺序,本该没那么快,但是江蘅这人心计多、花样也多,甚至不在乎示弱和主导地位,手段堪称无所不用其极。
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臣服了。
“拉我一把。”江蘅伸出手。
李瓒似笑非笑,把行李袋甩到肩膀上,然后伸手握住江蘅的手掌,一把用力往上拽。江蘅快被拽动的时候,这货猛地使力拽下有些泄力的李瓒,后者早料到他耍诈,肩膀的行李袋顺势砸了下去。
砰!
行李袋砸到江蘅的正脸,李瓒得意的笑,甩了甩手腕说:“一次两次让你得逞是因为我没当真让着你,三次四次之后就看我心情选择中不中招。”
江蘅没动。
李瓒睨了眼江蘅,“季成岭他们在等我们俩,你赶紧点,我到楼下开车,你记得提行李袋。”说完就狠心的转身想走,刚迈出两步,脚踝就被拽住,整个人往后倒。
下意识地,李瓒眼神一冷,右手手肘狠狠向后撞,被轻易的化解并且眼前一花,天翻地覆后他整个人都被江蘅压在了沙发上。
江蘅额头还有行李袋砸出来的红痕,他似真还假的抱怨:“李队太狠心了,不怕你男朋友被砸毁容?”
“毁容就换一个,多大点事。”李瓒冷静的说。
江蘅幼稚的咬了咬李瓒的鼻子:“说点好听话哄我。”
李瓒冷笑:“你再不起来,我保证毁容不再是妄想。”
江蘅不起来,盯着李瓒的眼睛,后者黑泠泠的眼珠里全是冰冻的冷意。
江蘅怔了怔,稍稍松开扣住李瓒的动作,笑了笑:“别生气,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他慢慢的起身,坐直,手肘搭在膝盖上,手指捏了捏鼻梁,又同李瓒说道:“抱歉。”
他以为是他太不知分寸惹起李瓒的不适,毕竟他们才刚从朋友跳跃为恋人关系,而两人认识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
他们的性格不相同,爱好、认知和思想也不同,或许他以为增加感情无伤大雅的亲密玩笑对于李瓒来说是冒犯。
江蘅静了一瞬,回头又对李瓒道歉,他不希望因为这点小误会扩大两人之间的嫌隙。
一段恋情因为拉不下面子的道歉而逐渐扩大嫌隙,最后迎来崩裂的结果未免太愚蠢。
李瓒撑起手肘,眉头微蹙,叹了口气的同时按住太阳穴低声说道:“我没有生气。”
江蘅:“?”
李瓒撇开目光,抿唇半晌才勉强的开口:“我不太习惯。”
江蘅勾住李瓒的手指,晃了晃:“我在听。”
李瓒挡住眼睛,沉默片刻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有点着急,有时候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怎么自如的说话,想和以前那样自在但是用力过头……我没生气,不是抗拒。”
除开关系确认的那几天全凭荷尔蒙支配,亲昵过后就是茫然和无所适从,李瓒从未有过恋人,唯一心动对象也惊天动地的是个男人。
而且他们居住在一起,没有经过最初分开居住的磨合期,直接过渡到同居,虽然他们在关系确定下来就是同居,但关系、地位的转变,同居也意味着改变。
李瓒会手足无措,他会突然想亲吻江蘅,偶尔迷失在江蘅的目光和笑容里,有时候下班回来看见江蘅认真工作的侧脸也会突然惊艳,上班的时候数次走神……种种从未有过的迹象令他感到紧张和苦恼,他试图放松自己,用过去的相处模式对待江蘅。
漂亮如黑珍珠的眼瞳闪过不自知的恋爱中的苦恼,嘴巴诚实的说着那些代表喜欢和在意的话语,简直可爱得无可比拟!无法呼吸!
江蘅直接咬住李瓒的嘴,懊恼的说道:“我不该想太多――”
李瓒皱眉,含糊的回答:“什么?”
“我说我男朋友很可爱。”
“噫!”李瓒恶心得鸡皮疙瘩起。
江蘅哈哈大笑,笑到最后一边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趴在李瓒身上断断续续的说:“我也一样紧张、担心,手忙脚乱。”他拍拍李瓒的肩膀说道:“我们半斤八两,你是头一次,我也差不多。我们都在努力磨合、适应彼此的存在以及新身份的转变,促进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尽量坦诚。”
李瓒若有所思:“所以说两个大男人谈恋爱最好敞开天窗说亮话,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容易恶心死对方。”
“……”江蘅:“意思差不多。”
李瓒:“起开。”
江蘅:“我想亲你。”
李瓒:“你保证管好下半身。”
江蘅思索片刻:“我尽量。”
李瓒:“磨叽。”早做保证不浪费时间不就亲上了吗?
他一把揽住江蘅的脖子吻了上去,江蘅眯起眼睛笑纳。
半个小时后,两人带着满头水汽一前一后进停车场开车追上季成岭他们,所以磨磨唧唧的结果还是洗了澡。新手恋人的相处就是嗦又矫情,待他们处个一年半载再遇到相同情况早二话不说打一炮后洗个战斗澡,说不定还能省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