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尾松
这人很厉害，他那眼睛能洞察很多东西，包括谎言。
荣芳坐直背，说：“昨晚出去做了一场法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以前师兄就接下来的一场法事，师兄没在了，这法事理应我去完成。不能师兄没了，寺庙也没了支撑。”
之前他们就分析过酆都大帝庙这些年来的资金链一直都是背后有人在支持，才能把香火延续到现在。作为寺庙的道长，确实应该替那些出钱的金主消灾。
不过沈睿有疑惑：“道长，你一直说做法事，不知这法事是什么法事？死人了请你去送？”
虽蹭了周元的家住了一段时间，但实际上周元的流芳寺和其他寺庙有着很大的不同，没有什么过多的神神道道。寺庙上供奉的神像反而更像是一种寄托和希望。来祭拜的人都在说着自己的希望和不顺，说完后香火一点，似乎就消除了。
更不会说，非要庙祝来排忧解难，上门做法事，在庙里做法事。
“事主有兄弟去世了，请我们去做法事送他一程。”荣芳没再深入去聊这个话题，看着车子朝着酆都大帝庙的方向行驶过去，他说道：“警官，你们可以在这里放我下车，不劳烦你们亲自送我回去。”
李兵兵看他一眼，咧嘴一笑：“顺路，我们正巧也要去庙里。”
听到回复，荣芳有些诧异，脸色有点异样。经常上门每次都是因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会一大早就找过来，荣芳心里有些悬，忙问道：“庙里又有人出事了？”
“道长，你别紧张，我们只是过来问一些事。”李兵兵说道。
荣芳这悬起来的心才放下，路上他还想开口询问周元他们究竟要问什么，不能直接问他，而要去寺庙不可。可他到底还是没开口，车子一路通行，车内大家都似乎约定了一样，都没人出声，直到车子在酆都大帝庙停下。
周元才出声询问荣芳：“道长，你们是怎么选择领养林阳进你们寺庙的。”
本以为没自己事要回自己房的荣芳，刚下车又被周元的话给叫住了。他回头看着周元，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给他说：“这是师兄去挑选回来的孩子。我没过多的关注这事，不过师兄提过一嘴，这是荣难主动举荐自己的。”
对于这答案，周元并没觉得多惊讶。三人跟着荣芳走进了寺庙，一边走他一边继续问道：“道长，上次来的时候，荣慧道长说过，酆都大帝庙有两黑签筒，十六年前丢过一个，还剩下一个也是近些年丢的。你知道这回事吗？”
荣芳是继荣慧后，酆都大帝庙里资历最老的道长了，在寺庙里少说也有十五、六多年，寺庙里发生的大事，他不说全都知晓，也必然知晓个八九分。
荣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事。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周元问道。
虽然之前已经从荣慧那儿得到了一个答案，现在他也想从荣芳这里得到答案。
“六年多前。”荣芳往寺庙的走廊上去，接着“也就是从那年后，我们就没再祭拜这签筒了。警官，这些事你们自己就可以调查到了，这回过来一定不是单单为了问我这件事吧？”
李兵兵和沈睿看了眼周元，他们两人其实对于周元说要过来酆都大帝庙这决定还是有些迷糊，不太明白周元这一趟来到底是想要了解什么。
周元说道：“道长，半年前莫敖杨的死亡现场距离你们寺庙有一些距离。从调查案卷里，也并非是你们日常需要去的地方，荒郊野岭，你们是怎么第一时间发现到尸体的？”
李兵兵挑挑眉，认真听周元他们对话。
荣芳拧起眉头，显然没考虑过这个事。不过他也记起了一些事情，说道：“事情有些久，我可能记不太清楚，不过当时是团颂日。呃，这日子半年一次，从寺庙走出去的孩子，有部分如果还在本省里工作或者读书的话，就会回来聚一聚，给新来的孩子传达一些对于未来希望的理念，然后一起颂道，吃饭，一同在庙附近种一棵因果树。”
因为日子比较特殊，所以荣芳虽不记得具体的日期，但也记得当时的情况。他说道：“万事皆有因果，因果树便是如此之来。只是万万没想到，因果树没种下，便有了生命的因果。”
这话听起来比较高深有内涵，但周元并没把注意力放在这。
听到荣芳回复后，周元回头去看李兵兵，眼神里似乎在询问他，荣芳此番的说法，和上次他们接到案子来到现场的口供是不是一样。
李兵兵点头，表示没问题。
“道长，你说在还留在本省工作的都会过来，那当天林阳过来了吗？”周元问道。
荣芳思考了会儿，恰好碰到了在旁边走过要去打扫卫生的荣关，把他给叫住，说道：“荣关，你去把庙里的档案房的团颂日名册拿过来。”
忽然被叫住，荣关扭过头就看到周元他们有些惊诧，但也没多停留，立刻小跑去了档案房，去拿荣芳说的名册后又小跑了回去。
荣芳翻开名册看了几眼，点头：“当天荣难确实有来。”
得到这答案，周元便没其他疑问了。临走的时候，他又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喊住了正要闭门休息的荣芳，问道：“道长，罪恶的人，能飞升吗？”
“不能。”
“那神佛皆渡何人？”
荣芳不假思索道：“仁义礼仪，天下大德之人，方能修得正道。”
“你如何知他们是飞升还是落入下丰都。”周元问。
荣芳道：“酆都大帝会在他们身边留下痕迹，告诉世人，他们去向何处。”
听道长一席话，解了周元满头愁绪。
回程的车上，李兵兵憋不住问道：“来这里就为了问这些？有什么用啊？最后你们那是在说道还是在论剑？”
“有用，大有用处。确定了当天林阳也在案发现场，那么目前可以确定，莫敖杨的死亡线索了。”周元说道，“至于后面荣芳说的话，解了我心中关于酆都大帝签文疑惑。”
李兵兵抓狂，“兄弟，麻烦你说清楚点，别打哑谜的，我听着脑壳大。阿睿，你能听懂什么意思吗？”
沈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
“待会可能就能明白了。”周元对李兵兵说道：“麻烦李队长开车去林阳就职的学校。”
第161章 酆都大帝二十四
上课期间，留在办公室的的老师并没有多少。
听闻是警察来办案，校长吩咐曾和林阳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留下来，给他们解惑。
周元他们要求去林阳的办公桌去看看，那名被学生叫老条的中年老师显得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说道：“林老师出事的第三天，他东西撤了，没在办公室里。现在他的办公桌是另一名紧急聘请过来代课的新老师用着。”
老条领着周元他们从走廊下去，走到了一间位于一楼的办公杂物房，说道：“林老师的东西我都放这杂物房里了，所有东西都没扔，都用储物箱给好好存着。”
周元和沈睿就在杂物房里翻看林阳的东西。他留在学校的东西并不多，储物箱都装不满，随手翻了几本都是教科书和教辅，和几本教案。
教案工工整整，要讲的内容简洁易懂。老条见周元他们看着教案本，说：“林老师的教案是我们学校教职工的榜样，做得简单易懂。他上的数学课，学生都喜欢。”
虽然知道林阳是杀害刘达强的凶手，但这学校和林阳接触过的老师，似乎都不怕他，不忌讳谈论他。反而从谈论里，发现更多的是，他们对于林阳离世的惋惜和心痛。
就如同他们之前和荣慧以及杨梅他们说起林阳一样，得到的同样都是，不可能。
“林阳脾气怎么样？”沈睿停下来和老条聊，“在学校里有没有看过他有什么奇怪举动？”
老条摇头：“说实话，他是我们学校难得一见很板正的男孩子。平时聚餐，从来不喝酒抽烟，有什么放假老师约着要玩两把麻将找他，也是被拒绝的……”
周元继续翻看林阳留下来的东西，忽然一个教职工合照映入他眼帘。林阳的外形高大俊朗，站在教职工人群里，也是耀眼的。
但他的注意力却被站他身后排靠右的那男人给吸引了目光。
那人他刚从档案里看过好多遍，是莫敖杨。
合照里，莫敖杨的眼神并没放在前边的镜头，反而被抓拍到看向林阳。抿着嘴角的唇边漫着浅浅的酒窝，那一抹轻笑如沐春风眼带柔光，轻轻地粘在身前那人身上。
周元看了眼还在和老条在谈话的沈睿，才把目光转向老条，问道：“林阳有恋爱关系？”
“什么？”老条愣了下，反应过来周元是在问他，连忙摇头。
其实按道理林阳这个年纪确实是已经有女朋友才对。学校里年纪稍长的老师都喜欢给林阳介绍对象，但无奈这男孩油盐不进，“学校年轻的女老师都可喜欢林老师了，无奈他似乎对他们都没意思。可惜了，要有一个女孩管着他，也许就不会出这些事了。”
周元点点头，继续翻看储物箱里的东西。往下翻，还有一个相框架，看不清相片里的人具体模样，只觉得迎着光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拍得很有意境，周元看了会儿，又问老条，“林阳在学校里有没有相处比较好的老师？”
“有。”这话题似乎有触到了他的难处，老条连连叹气，把周元之前看的那张合照拿过去，指着林阳后面站着的莫敖杨说道：“小杨老师和他关系就挺好的。”
莫敖杨比林阳早到这个学校任教，林阳来就职时候，还是莫敖杨带他适应了一个月。两人也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后来就常常在学校饭堂甚至回家的路上看到两人同行说说笑笑。
“可惜半年多前小杨老师也出了事。”老条说道：“小杨老师出事这半年来，林老师看起来更不愿说话了，也不会主动和我们搭话，我们觉得大约是因小杨老师没了而难过。”
说到莫敖杨，沈睿记起档案里的记录，问老条：“莫敖杨出事的那天，看记录是你们老师在外聚餐后出的事。你们那天因为什么事聚餐，又没有发生过什么看起来比较特殊的事？”
老条想了想摇头，表示那天只是节假日前的正常聚餐，并没发现有什么事发生。
翻找了许久，没找到有用的证物，只好先告别老条离开学校。
上车后，周元让沈睿开车去林阳家，他说：“林阳有喜欢的对象。”
“哎，老条不是说他没恋爱对象吗？”沈睿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从林阳留下来的东西里发现了什么吗？”
周元告诉他，莫敖杨和林阳的关系可能不止于正常的同事关系。那张大合照里，莫敖杨看林阳的眼神已经超出了同事的界限了。
而且从林阳储物箱里翻出来的第二个相框里的人，大概率是莫敖杨。
“第二个相框里的人，虽然看不到脸，但从穿着风格和身高来判断，应该是莫敖杨。办公室是除了家外，每天都会长时间待着的地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放置的东西要么是日常生活中经常需要用到的，例如课本和教辅。要么就是他认为是很重要，具有某些意义的东西。而照片，他可以选择放自己照片，但并没有，他放的却是莫敖杨的照片，所以莫敖杨对他来说，应该是有某种重要的存在意义。”
“老条天天和他们呆一块儿，没理由也认不出来是莫敖杨吧？”沈睿挑眉问道。
周元觉得沈睿这问题有点蠢，他说道：“许笑歌的办公桌上放了什么照片你有去注意吗？”
“……”沈睿被呛了下，有些尴尬地摇头，“我不感兴趣，所以没去注意。”
周元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林阳桌面放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看不见具体模样，尤其是不过多注意这方面事的人，匆匆一瞥，大家都只当是林阳自己拍的艺术照。但实际上，这照片是谁的，林阳知道，这照片里的人也知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沈睿还是有疑惑：“阿元，你怎么就一定确定是莫敖杨。”
“我刚已经说过了，从照片侧写的方面，再结合老条说的话，很大程度就是莫敖杨。”周元打开手机翻出之前小毛毛给他们发过来的莫敖杨档案。
他随便翻了几张莫敖杨的日常生活照片，指着他的穿着，再把刚拍下来的那张逆光照片拿出来，说道：“人这一生或许会随着时间和四周围的环境变化而改变自己的风格和口味。但人在短时间段内，穿衣打扮的风格会稳定在线。莫敖杨这上下一年的时间段里都是处于这种偏休闲的风格，再结合林阳的交际圈，基本就可以确定是莫敖杨。”
“那他们是互相有意思？”
在同一个学校教书，即使不在同一个办公室，但老师间也会有来往。如果照片真的是莫敖杨的，他本身也就知道那是自己照片。因此看到林阳桌面上放着自己照片，他会……
“废话。”
车在林阳的小区里停下。
因林阳的案子还没结案，他的房子目前还是在封条的状态。
上一回儿没有做准备就进去现场，沈睿当时除了震惊就是觉得毛骨悚然。这回重返现场，他依旧觉得现场有些可怖。诡异的气氛因窗帘被拉开而驱散了不少。
周元却见惯不怪，进入林阳屋子，就开始寻找可能被遗漏的证据。
从法医的尸检报告来说，林阳是从自杀到被杀。这个过程，应该是被人看着来执行的。嫌疑人除了在小区外被拍到故意露出银毛的那瞬间，就没更多线索了。
房子家具不多，显得有些空旷。在大厅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后，都没更多发现。再次进去那个别刷了黑紫色墙漆的房间，推开门就正对着一个酆都大帝的神像，那种刺激感，还是挺耽误心脏的正常收缩的。
当时在神台下找到的签筒已经被送到了警局的证物室里，因此这房间也没什么可看的。
“现在回去先回警局去？”沈睿问道。
周元摇头：“去莫敖杨那里。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这不合理。林阳很明显就知道酆都大帝这签筒的意义，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自杀。”
车子在路上行驶，沈睿顺便给李兵兵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莫敖杨地址给自己发下。
之前还担心房子是出租房都被收回去，但确定了一轮后，发现这房子就是他买的。
因为小区物业也没有莫敖杨家的钥匙，所以两人就在物业办公室等着李兵兵送钥匙过来，这期间沈睿趁着空挡打听起莫敖杨的事。
“兄弟，半年多前出事的户主莫敖杨，你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