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邢岳三下五除二把垃圾处理了,跑回来说,“这么晚了,咱们赶紧睡吧。”
项海又“嗯”了一声,然后晃去卧室,打开衣柜,开始在里面翻腾。
“给你穿这个。”他把那件天涯海角大T恤扔给邢岳,又扔给他一条大短裤,跟着又翻了起来。
“这内裤是,新的,你穿吧。”项海最后把内裤也扔给他,然后命令道,“去洗澡吧。”
邢岳抱着衣服站在那,还有些没缓过神。
这,好像比他预期的进展还要快一些。
他看了眼那条内裤的尺寸,又贴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这个,我穿好像有点儿小吧。”
项海茫然地盯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内裤,忽然就怒了,“操,你,你瞧不起我!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邢岳震惊了。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项海就已经扑上来,开始扯他的裤子,“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来,让,让我看看,你,你能大到哪儿去?”
这下邢岳彻底震惊了。
他赶紧抓住项海的手,同时护住自己的裤子,“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这,这个一点儿都不小!真的,我穿还大呢。”
“你应该瞧不起我才对呢!”
“这,这还差不多。”项海放过了他,呼地喘了口气,然后朝床上一躺,“那你去洗澡吧。”
“要不,你先去吧。”邢岳把他拉起来。
他怀疑等自己洗完澡,项海一定已经睡着了。
“也行。”项海倒是很好说话,又翻出自己换洗的衣服,晃晃悠悠地去了卫生间。
邢岳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还有些心有余悸,“看来他这酒量是真的不太行。”
等到邢岳也洗完澡出来,项海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的里面,面朝着墙,应该已经睡着了,旁边给他留着一个枕头。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然后小心地在项海身旁躺下。
这个同床共枕的时刻来得有些突然,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要命,可实际上却意外地平静。
是因为年纪么?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邢岳抬手把床头的灯关掉,然后轻轻翻了个身,背朝着项海,准备睡觉。
可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背后一阵悉悉索索,跟着项海就贴了过来,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
“邢哥,你定闹钟了么?”项海的脑门抵在背上,声音比刚才更加迷糊了。
“定闹钟干嘛?”邢岳并没回头,小声地问他。
“明天,不是要一早去医院么。”
“......哦,我现在就定。”邢岳说着就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邢哥,你...别害怕,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项海一边闷声嘟囔着,一边拿手胡乱搓了搓他的胳膊,“我陪着你,一直都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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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少瞧不起人我跟你讲。
第八十五章
有的人酒品挺差。借着酒劲儿胡作非为,酒醒了又死都不肯承认。
就比如项海。
第二天一早,当邢岳描述他昨晚喝多了,并且意图对自己耍流氓时,项海不但认账,还非说是邢岳自己喝大了,把自己做的事硬安在他头上。
呵呵。那为啥被闹铃叫醒的时候,你的一条胳膊外加一条腿都压在我身上?挺沉的,害得我做了一宿的噩梦?
对此,项海却反问他,为啥你会睡在我的床上?我邀请你的?有证据么?
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挤在床边,像条带鱼一样直溜溜地躺了一宿,无事发生。早上起来,不但累得腰酸腿疼,还要被扣上臭流氓的帽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真的流氓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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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邢岳给罗美华和杜阿姨也带了一份,便和项海一起早早地来到医院。
“邢哥你进去吧,我就在这等你。”项海在病房外找了张椅子坐下。
“要不你先回去,等晚点儿再过来?”邢岳不想项海就这么一个人坐着,说不准要坐多久。
“你就甭管我了。”他拍了拍怀里抱着的一本书,“我正好坐这看会儿书。”
“行吧。”邢岳搓了搓手,转身去了病房。他当然是很希望项海能陪着他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病房的门开了。项海看见邢岳陪着一位五十左右岁的阿姨出来,把人送到了电梯口,跟着又折回了病房。
病房里,罗美华刚吃过早饭,正半靠在床头坐着,脸色依旧显得苍白。
“妈,喝点水吧,温的。”邢岳把水杯递到她跟前。
罗美华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递还给他。
“上午我再去找医生谈谈,争取尽快把手术日期定下来。”邢岳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捏着手指。
罗美华只是点了点头,便靠在了背后的枕头上。
她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平时总是被打理得一丝不乱,连白发都极少见。今早洗漱过后,虽然也整理了一番,可还是没了往日的精致。邢岳甚至还在她头顶看到了不少白头发。
对于她这种冷淡的态度,邢岳至今仍无法理解,不过气也早就消了。再怎么样,都是妈。要是平时健健康康的,还能跟她吵两句。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妈,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邢岳低着头,继续折磨着自己的手指,“医生说,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如果做肝移植,还是很有希望的。”
昨天听医生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的愤怒和懊悔达到了顶点。
“你觉得我会拒绝么?”此刻,他瘪了瘪嘴,有些委屈,“我,我这个人...还挺简单的,没那么复杂,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他抬起头,“要是医生说现在可以移植,我立马就去办手续。妈,肝脏这东西...”
“邢岳,”话还没说完,罗美华忽然打断了他。
她坐起身子,目光扫了过来,“你应该,很恨我吧?”
邢岳愣在那,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不至于,顶多有时候会很烦。”
罗美华却皱起眉,追问道,“哪怕这么多年,我从没喜欢过你,也不恨我?”
从没......喜欢过?
邢岳就像被一柄重锤击中,脑子里哗啦的一声,跟着就感觉浑身唰地一凉。
他知道罗美华不喜欢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也时常开导自己,“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觉。”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或许是他理解错了呢?或许罗美华只是表面冷淡,背地里还是喜欢他的呢?
当妈的,怎么会真的讨厌自己的儿子呢?
可是现在,听见自己的妈妈亲口说出“从没喜欢过你”,邢岳仅存的一点儿侥幸也破灭了。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就感觉地底的凉气拼命朝身体里灌,冷得他两条腿都在打颤,“我,我不明白,我到底哪做错了?为什么你那么不喜欢我?”
他拼命搜刮着孩子不受亲妈待见的理由,就觉得无论怎样也不至于如此。
方乔就曾经说过,他小时候不爱学习,三天两头被请家长。在学校给女同学写小纸条,跟着狐朋狗友瞎混,回到家又作天作地。饶是这样,还被他妈妈当宝贝似的宠着。
所以说,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罗美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作为一个妈妈,我不称职。我也承认,我很自私,但我不后悔,也没法去后悔。”
“你是个...好孩子,很出色。”罗美华的语气里难得地有了些波动,“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过很快地,她又恢复了平静,目光望向床脚洁白的被单,“这个手术做了也没多大意义。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随即,她又看着邢岳,“在我床边的柜子里有一个白色的盒子,里面是你爸留下的东西,现在归你了。你去,把它拿走吧。”
说完她又沉沉地靠回到枕头上,闭起眼,“至于我,除了痛苦,大概也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以后你是恨我还是骂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死了,就都结束了。”
罗美华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像列高速驶来的火车,一节跟着一节地从邢岳身上碾过,连个让他喘息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捏成了拳,又慢慢松开。
自己的妈怎么会如此任性?用她的话就是,怎么能如此自私?
单方面掀起了风浪,不管对面自己的儿子到底能不能承受,就劈里啪啦地把想说的话刀子一样地甩过来。最后一句“都结束了”,就真的结束了。
是因为她的病么?
这个时候的人,肯定会感到绝望,心情也一定很差吧。
“妈,那个手术,还是要做。”尽管心里在山呼海啸,邢岳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你......”
“邢岳,听我的话。”罗美华再次打断了他。
她紧闭着眼,语气也又一次激烈起来,“去看看你爸留下的东西,然后再决定,还愿不愿意叫我一声妈。”
项海正闷着头看书,就感觉身边卷过一阵风,书页也跟着掀了起来。
他抬起头,就看见邢岳正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团乌云,“走吧。”
“这么快?”项海把书合上,他一章的内容还没看完呢。
邢岳没再说别的,转头就朝电梯方向走过去。
项海赶紧跟上,“怎么了邢哥?”他觉得邢岳的脸色很不好。
走到电梯口,邢岳狠狠地按了几下按钮,咬着牙说,“我爸,我妈,还有我,这仨人,至少有一个不正常!要么就是全他妈有病!”
看着那半天也不动一下的楼层数字,他开始烦躁地来回踱步。
“邢哥。”项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让他停下来。又握住他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捏着,“别这样,别这样。”
他觉得邢岳就快要爆炸了。
电梯向上爬了一层,又不动了。邢岳就紧盯着那数字,同时紧紧地攥着项海的手。
终于回到了车上,项海问他,“咱们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