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这玩意...能驮人么?”邢岳怎么也没想到项海所谓的捎他一段,是用电动车。
“咋的邢哥,瞧不起我们小轮啊?”项海一边说着,一边把电动车推了出来。
“小轮儿??”
项海跨了上去,又摁了一声喇叭,“这位就是小轮同学。”
“我服了。”邢岳是真的服了。就一电动车,他还给起了个名?
“上来吧?”项海那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支在地上,邀请邢岳坐到后座上。
邢岳有些无语,准确地说是有点下不去腿。
“这,这能行么?”他左看右看,怎么看这个局促的后座也装不下自己。
“怎么不行呢。邢哥你千万别小看我们小轮同学,人家动力十足,推背感什么的都有。”
邢岳笑了两声,“牛逼啊。那我今天就体验一把你这速度与激情。”
跨上了后座,可两条腿还在地上蜷着,低头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能踩脚的地方。
“脚搁哪儿啊?”
项海转过身子,低着头给他指,“那两边有踏板,你给放下来,脚就踩那上头。”
项海也是短发,但比邢岳的长一些,而且他的发丝很软,带着浅色的光泽。
初夏的阳光洒在他头上,就在他低头的时候,细软的发丝就乖乖地跟着垂了下来。
这让邢岳联想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不过说实话,这座位不怎么舒服。脚是有地方踩了,可两条腿也因此蜷成了一个挺夸张的角度,整个人就好像蹲在了后座上。
“邢哥你扶好啊,我这起步可挺猛的。”
邢岳觉得好笑,可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抓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轻轻搭在了项海的腰上。
项海启动了电动车,小轮同学载着他们慢慢悠悠地出发了。
走了一段,邢岳在后座就问,“说好的推背感呢?”
项海的头又朝后仰了仰,大概又是在笑,细软的头发就那么被微风轻柔地撩动着。
“不想想咱俩多沉呢!小轮同学的压力可从来没这么大过。人可是第一天拉活儿。”
“意思我还挺荣幸的呗?”
“啊呗。”
“行。”邢岳勾了勾唇角。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还本本分分地扶在项海的腰间。没有用力,可还是能感受到掌心处传来的温度。
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抬了起来,放回到自己的腿上。
他什么都不扶,就扶自己。
如果说最开始扶上项海的腰还能解释为无心,可要是现在还摁着不放,就绝对是有意了。
所以这种事儿,他不能做。
邢岳承认,自己对项海的第一印象就不错,第二印象更好。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要在这个小警察的身边,他就总是忍不住想笑。
可也正因为如此美好。
再好的东西,如果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就别碰。就像两根注定不会有交集的铁轨,各走各路,越了轨就会发生事故。
还是让这个笑点很低的小同志,在属于他的世界里继续没心没肺地笑吧。
第九章
电动车抄着近路,绕开了各个堵点,十五分钟以后就停在了分局门口。
邢岳慢慢从电动车后座上挪下来,站在地上拽了拽裤子,又轻轻抖了抖腿。
这车吧,确实挺方便。可坐得他有点儿,蛋疼。
“腿麻了?”项海问他。
“哦,还行。”邢岳立刻就不抖了,“那个,谢了啊。”
“客气。”项海冲他一笑,“那,那我走了啊,邢哥你忙着。”
“嗯,你慢点儿。”邢岳也朝他笑了笑。
只驮着项海一个人,小轮同学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很快便消失在邢岳的视线里。
于是他又拽了拽裤子。
“邢队,你瞅啥呢?”
“我操!”邢岳给吓了一跳,没留意身边什么时候还多了个人。
一回头,发现是老唐,手里还拿着几个空饭盒。
“我说老唐啊,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呢,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邢岳这会儿心还咚咚跳着。
老唐呵呵地笑着,模样很是慈祥,“我动静挺大的啊,是你自己出神儿了吧,我都在旁边站半天了。你在这瞅啥呢?”
“没,没啥。想事儿呢。”邢岳把手插在兜里,“这大礼拜六的,你咋又来了?”
“队上这不是又有案子了么,中午过来给你们打点儿饭,要不然你们几个又不定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老唐是局里的老刑警,再过两年就该退休了。
他从没主动提出过要养养闲什么的,可邢岳还是尽量不给他安排像出外勤这样的任务。不想让他这把年纪了还辛苦是一方面,主要是邢岳希望他能太太平平地退休,中间别出什么岔子。
他也跟局里申请过,想把老唐调去下面的派出所,当个副所长什么的。级别上升一升,退休工资也能涨一涨。可一直没碰上合适的位置。
之前倒是有几个所有过空缺,可老唐还不想去。他一年前刚抱了孙子,家里离着分局也近,那几个所的位置都太偏,就不愿意过去。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有每天来回折腾的功夫,我不如帮你们打打饭,回家抱抱孙子呢。
老唐也知道邢岳在有意照顾他。他别的什么也没说,就是无论过年过节还是周末,但凡队里有大案子要加班,他准到。也不干别的,就是给大伙打饭,有时候还带水果和自家包的饺子什么的给大家吃。
“饭呢?”邢岳看着老唐手里的空饭盒。
“都打完一拨了。这不是二河说你马上就回来吗,我就寻思着再去打两个菜。”
“走走,甭打了,咱回去。”邢岳揽着老唐的肩膀就往回走,“我跟他们一块吃点儿就得了。”
等进了办公室的门,邢岳一眼就看见了屋子正中的张晓伟,正光着个膀子在那耍呢。
“干啥呢这是?”
王斌立刻自告奋勇就过来汇报,“邢哥,今天食堂有丸子汤,人老唐就给咱打了一盆儿。这货,就跟一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拿个大勺子上去就捞丸子,一下还捞了好几个。你想那丸子连汤带水儿的多烫啊,他也不吹吹就往嘴里送。结果啪唧,丸子又摔汤盆里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啊,那热汤就给他崩身上了。这不正在那擦呢么。”
张晓伟拿了条凉毛巾捂在胸口上,还在哼哼唧唧地擦着,“我早上就没吃饭,都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谁想到那丸子那么烫啊!咱食堂啥时候油水这么足了?”
张晓伟身子骨很结实,小麦色的皮肤裹着起伏的肌肉线条,透着那种年轻人特有的光泽和张力。
不过这人的个性着实糙得厉害,基本上不太明白什么叫做“不好意思”。当着这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的面,如果今天这汤是洒到他裤子上,没人会怀疑,他必定会当场脱得就只剩一条内裤。
邢岳就说,“差不多行了,赶紧擦擦把衣服穿上。”
程亮也跟着说,“就是,看着你那肉|体我都没食欲了,汤都让你给祸祸了。”
“滚蛋。”张小伟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也没别的衣服了啊。要不就等我脱下的那件,身上那大油汤干一点儿的,我再接着穿吧。”
邢岳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件黑色的T恤扔给他,“穿我的吧,新的。”
张晓伟立刻乐了,“谢谢邢哥!”
他把T恤套上,还低头揪着下摆瞅了瞅,“嘿,正合适,就稍微长了点儿。”
王斌已经忍无可忍了,“你要不要脸,那是一点儿吗?都他妈包臀了好吗?”
“滚犊子!”张晓伟又不乐意了。
老唐一直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这时候他很是好心地建议,“晓伟啊,你再好好练练,没准这一年两年的,个儿还能再窜一窜。”
张晓伟都快哭了,“老唐!你这专门扎我心呢吧!我都多大了还窜一窜?往哪窜啊我?”
郑双河在一边狂笑不止,拼命拍桌子。
邢岳也乐了,“行了,捞你的丸子吧,这会儿肯定不烫了。”
-
告别了邢岳,项海并没有回派出所,因为今天他休息。
在下面路口掉了个头,然后就骑着电动车一路回家去了。
路上他拐去了超市,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家,先把警服换了。然后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好,放进冰箱,接着又给自己简单做了点吃的。
这一系列算是常规操作,只要不加班,他的周末生活大都是这么过的。今天算是被上课耽误了点儿时间。
吃完饭,他找了三个保温饭盒,把早已准备好的粥,红烧肉和糖醋排骨满满地装了进去。
粥是他头天晚上精心熬的。里面除了大米,还加了小米,糯米,红枣,山药,还有自己榨的豆浆。香香稠稠的一大盒。
准备好这些,项海又拿出一个大号的双肩包,把饭盒一个一个装进去,上头又塞了好多水果,直到双肩包的拉链几乎都拉不上了。
背着满满登登的双肩包,他出门坐了一趟公交车,中间又换了一趟,辗转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来到一片小区的大门口。
从大门到他最终的目的地,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进了一个单元门,爬上三楼,项海这才喘了口气,抬手按了几下门铃。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门开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门口,笑呵呵地叫他,“小海啊。”
“吕叔!”项海也笑着朝老人打着招呼,然后跨进门,再把门随手带上。
他一边卸着身上的背包一边说,“叔啊,你咋又不问清楚是谁就开门了呢?每回来都说,每回都不听。”
老人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有啥好问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我一听那门铃响,就知道是你。”
项海也无奈了。他换上拖鞋,扶着老人回到客厅,让他在老藤椅上坐好,“那下回我来之前先给你发微信,告诉你我还有多长时间到。那时间以外的,谁敲门你也别开。”
“我可看不明白你们那些玩意。”老人有些发福的身躯慢慢靠回到藤椅上,“让你小子说的,我还成老废物了。别说没碰上坏人,就算碰上了,我俩还指不定谁收拾谁呢。想当年我飞檐走壁的时候...”
“哎呀哎呀,”项海赶快接过话茬,“您可太厉害了。不过叔啊,咱换个词儿行不?派出所所长飞檐走壁,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有啥好不好听的,谁还能记着我这个过期的老所长?也就你。”
“咋的,听您老这口气还不太满意?”项海去洗过了手,又转回到老人身边,“有我惦记着多好啊。我长这么好看,又这么乖,还会做好吃的,不比一百个人惦记你还强么?”